能将这些人聚在一起,却也了不得呢……
林黛玉惊叹不已的同时,也隐约猜测到赢杏儿为何只带她一人前来的原因。
她的父亲,当初是一甲探花郎,入过翰林院,而后才入得兰台寺升为大夫。
算起来,与这些人倒是“同根同源”。
而史湘云就……
林黛玉悄然向赢杏儿看去,却见她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终是好心。
“好了,都不要挤在门前了,到里面说话吧,我警告你们这群小蹄子,平日里总是嘲笑我无诗才,如今我带了一个真正的大才来,一定要你们好看!”
赢杏儿拍手笑道。
“赢兄,莫要逞口舌之能,林兄出身名门,家学渊源,自然了得。可那也是林兄的能为,与你何干?莫非,这回你还要再做个录事?”
杜真奚笑道。
赢杏儿岂会惧她,不屑道:“那是我的诗你们欣赏不得,瞧你们作的那些小家子气的酸诗!”
一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拌嘴。
赢杏儿地图炮一出,顿时惹了众怒,一群人口诛笔伐。
杜真笑道:“赢兄,你倒是说说,可有人说过你的诗好?”
赢杏儿傲然一挺胸,果然傲视群雄,她道:“驸马就说过,我的诗极好!”
“宁侯也懂……”
杜真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有些尴尬歉意的看着林黛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黛玉好笑道:“没关系的,他是不懂嘛,他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只此一言,众人对林黛玉的感观大好。
不过林黛玉转口却又道:“他虽不懂诗词,偏生却写过两首极好极好的诗词,让人着实无法相信。”
杜真等人闻言一怔,正巧前方到了一处亭轩,亭子上方有一匾额,书写“听风水榭”四字。
水榭内宽敞,有十来个小几,几上自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杜真让了赢杏儿和林黛玉的座位后,笑道:“还请林兄赐教吾等知之,宁侯所作极好诗词之真面目。林兄莫要多心,我等是真心想拜读一番。”
“正是正是……”
其她人纷纷附和,面上带笑。
关于贾环大文盲的笑话,是这些闺中女子为数不多,可以调笑贾环之处。
她们宁愿相信,贾环此次出征会再立大功,饮马天山,使得可汗夜逃奔,也不敢相信,闹出了无数笑话的贾环,能作出绝世诗词。
林黛玉看出她们不信,抿了抿口,笑道:“其实我也不大信是他所作,但之后查询了无数典籍,都查不出出处。在座诸位仁兄必定都博览群书,不如由我写出那两首词作,烦请大家帮忙,寻出出处,待他出征归来后,我也好揭穿他的真面目。”
说罢,也不等微微有些尴尬的杜真等人反对,便执起小毫,在文姬笺纸上落笔,赢杏儿站于其身侧,诵读出声:
“人生……若只……如初见……”
“嗯?”
夏风微拂,听风水榭外,池中水波轻荡。
荷花朵朵,碧叶涩卷。
赢杏儿郎朗之声,从水榭中溢出,传出好远……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
皇城西城,掖庭宫南,广运门外的一座抱厦内,中车府主事森然而立。
拿着手中的信笺看了数遍,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寒声道:“这么说来,翰林学士杜伦,长安知府郭聪,万年县令张无涯,还有一群翰林院的小喽啰,他们在阴谋造反了?”
下面一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忙道:“公公,正是这样。他们每次集会,都借杜伦之女杜真所起锦瑟社起社为机,趁机相聚。”
朱正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轻轻抚了抚右脸,那里有些坑坑洼洼的伤痕……
他冷笑一声,渗人骨髓,道:“却不是以那锦瑟社为由,而是,他们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底下那太监闻言大惊,失声道:“公公,那里可是有……可是有……”
朱正杰闻言,狠狠的瞪了太监一眼,厉声道:“有什么?你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吗?没出息的东西,等着,咱家去主子那里请旨!”
太监虽然跪下应了,却不大相信,朱正杰能请来圣旨。
毕竟,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明珠公主啊!
然而,没过一炷香的功夫,朱正杰就一脸得意的大步归来,手持圣旨,大手一挥,厉声道:“点齐孩儿,与咱家一同捉拿辜负皇恩的逆贼!”
“喏!”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听风水榭 (中)()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紫宸书房内,隆正帝暴跳如雷,一盏白皙如玉的茶盏,被他狠狠的掼在地上,砸个粉碎。
他细眸泛红,眼神激荡。
那杜伦因为为人清正,不为忠顺王一脉所喜,在翰林院坐了十数年的冷板凳,只是苦熬。
却为他所喜。
待到他刚掌一分大权时,就开始栽培他,提拔他。
如今,更是升他为执掌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下一步便是要入阁。
一个受他皇恩如此之重的人,竟然会背叛他。
这不异于在天下人面前,狠狠的往隆正帝脸上打了一百个耳光!
这让如今权势日盛一日的人间至尊,如何能忍?
这也是朱正杰能够请来,将所有人一同拿下关押旨意的原因。
“皇上……”
忠怡亲王赢祥有些担忧的看着隆正帝,眉头微蹙,唤了声,却连他也不知该怎样劝解。
中车府呈上来的证据很齐整,绝不是造假出来的。
有杜伦、郭聪等人的亲笔书信,他们却是……太上皇的死忠?
还有,要为皇太后报仇。
他们自认为儒教子弟,实在无法认一弑君父,谋国母的奸贼为主。
这种作死的风骨,着实让人头疼。
只是……
没等赢祥想着措辞劝解,就听隆正帝继续咆哮道:“不怪那个混帐总是鄙夷文臣,果然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
他们只想着他们自己的狗屁大道,却不想想,因为他们的道,天下已经被弄成了什么模样!
是朕,是朕挽天倾,救了亿万黎民。
可是,他们竟敢如此诽谤朕!
此类不当人子之贼臣,朕当诛其十族!!”
赢祥闻言面色骤变,这是准备效仿前明永乐诛方孝孺之例。
这个口子若开了,国朝文官将永无宁日。
杀人,是会杀习惯的。
赢祥却不能直接这般劝说,他深知隆正帝的心性有多偏执,认定了的事,若有人直接违逆他,反而更会激起他的孤拐之心。
随着大秦国内渐安,隆正帝的权势愈重,这种孤拐自我之心,也就越重。
但却又不能不劝……
赢祥想了想,看着面色黑红的隆正帝,道:“皇上,杜伦等人辜负皇恩,百死莫赎。可是杏儿……”
“哼!”
隆正帝又怒哼一声,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以为她手下积聚的那些人,朕不知道吗?
梅花内卫,好大的名头!
武则天手下的暗卫,便为梅花内卫。
她想做武则天吗?”
赢祥苦笑道:“皇上,杏儿如何会做武则天?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她虽然资质甚高,但却也是个极重情义之人,如今哪有心思谋反?
何况,当初为了不让她入冷宫,贾环甚至不惜血溅光明殿,绝不与太后妥协。
若是皇上将杏儿也打入黑冰台暗牢里,那小子回来后,又有得闹了。
最重要的是,神京城内大势刚才平稳。
杜伦几人不过迂腐书生,处置了也就处置了。
可杏儿……却是父皇生前最重的孙女。
宗室及文武百官中,与她交好的不知凡几。
动静太大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连连变幻,最后,终于呼出了口恶气,沉声道:“十三弟所言有理,此时西域正在恶战,前途未明,厄罗斯不可以等闲视之……
也罢,朕先让明珠回府闭门思过。
待讯问清楚杜伦谋反案后,再做处置。
她若真的有异心,参与其中……
哼!”
赢祥闻言,暗自松了口气,笑道:“还是臣亲自去一趟吧,去晚了怕迟了。那朱正杰……”
隆正帝闻言,干咳了声,他知道许多人都对飞扬跋扈的朱正杰不爽。
朱正杰不是贾环那种飞扬跋扈,贾环的飞扬跋扈,只有在旁人招惹他的时候,他才会张扬。
而朱正杰,却如同一条疯狗一般,饱含攻击性,见谁咬谁。
他最放肆时,敢见赢祥而不跪……
虽然被隆正帝教训了一通,却依旧没多大收敛。
此刻隆正帝听出赢祥话中之意,他先看了看左右,见只有远处殿门处才有一小黄门在,连苏培盛都出去办事了,才道:“十三弟,朱正杰不过是朕养的一条恶犬,等咬完该咬的人,这条恶犬也就无用了。到时候,杀了安抚人心便是。
这是帝王之道,历代君主,无不以此清理朝纲。
十三弟且再忍忍吧……”
……
“今古山河无定据。
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满目荒凉谁可语。
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听风水榭内,静谧无声。
众女子痴痴的望着林黛玉笔下那张纸笺,好似那不是一张纸笺,而是一位……多情公子。
唯有赢杏儿的面色古怪,趁着其余人都出神之际,她悄声问林黛玉道:“这真是他写的?”
林黛玉断然否定道:“不是。”
赢杏儿嘴角抽了抽,眼神嗔视着林黛玉。
林黛玉小眼神比赢杏儿灵动多了,眨了眨后,俏皮一笑。
那些人虽然没甚恶意,可她也不愿别人笑话贾环粗鄙不文。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杜真喃喃自语,念了一遍又一遍。
脑海中,却已是勾勒出一偏偏浊玉公子,身着白袍,腰悬宝剑,眼若星辰,眸色忧郁。
龙蟠凤逸,倚立星辰下。
他允文允武,洒脱不羁。
他重情重义,且从不倚红偎翠……
这世上,竟有此等郎君。
一旁处,林黛玉和赢杏儿见靠在跟前的杜真,面若桃红,眼若秋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两人将将是“过来人”,岂有不明白这丫头动情之理?
偏两人都受了某三孙子的影响,性子里都带着促狭气,两人你看我一眼,我抛你一眼,暗自偷乐。
杜真毕竟不是傻子,没有完全沉迷。
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后,先是俏脸一红,随即正色道:“林兄,这两首词,当真是宁侯所作?”
林黛玉反问道:“杜兄,你定是饱读诗词的,你可曾在前人的诗集词卷中,看过这二首词?”
杜真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林黛玉几上的纸笺,真心爱到骨子里去了,叹息道:“这样好的词,自宋以来,又见过几首?若是前人所为,又岂能默默于世……
真真想不到,宁侯竟然……如此才华。”
别人虽有疑惑的,但却不好当着林黛玉的面说出。
刚才林黛玉写下这二首词,本就是为了贾环张目。
她们又找不出证据,说见过这二首词,所以也只能咬牙认了……
却不想,她们忍得住,林黛玉自己却咯咯笑起来,道:“诸位兄台切莫当真……”
“嗯?”
杜真等人闻言一怔,疑惑道:“莫当真?”
林黛玉笑道:“我也不知这词到底是不是环儿所作,他自己却从不承认,只说是家里牧场上放牧的鞑子,族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作了这些好词。”
“什么?鞑子,怎么可能?”
一群姑娘惊的纷纷站起身来,满脸不信的齐声问道。
林黛玉道:“他只是这样说,可我们府上的姊妹们,后来寻了好些婆子去庄子上问,也没问出有过这样一个人……”
“啊!我知道了!”
杜真忽然叫了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去。
她一脸肯定道:“我听我爹爹说,贾……宁侯最不喜文官,也看不起读书人。所以,他才将这样好的词,托名为骚鞑子所作。”
“哎呀!杜兄说的定然没错!我也听我爹爹说过,当初,宁侯还在金殿上脱了靴子,丢在兰台寺御史大夫庄宁发的脸上,嘻嘻!”
一个模样娇笑的“公子”乐不可支的捂嘴笑道。
另一个亦十分激动道:“这不算什么,你们忘了前会儿那事,就是今科状元李梦飞……”
“噗嗤!”
这位还没说完,众人早已笑成一团。
杜真见林黛玉还在懵懂,便笑着解释道:“金科状元李梦飞皇榜提名后,御街夸功。
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好不得意。
偏偏路过东来顺时,一根……哈哈……一根油乎乎的鸡腿从天而降,摔在了李状元的脸上。
而这支鸡腿,便为宁侯所丢……哈哈哈!”
这些平日里行不带风、笑不露齿的闺阁女子,到了这处,换上男装,是真的放松了起来。
一个个笑的东倒西歪,钗散鬓乱也不顾。
想想贾环做的那些大胆刺激的事,就让她们激动的面色潮红……
男不坏女不爱,这是自古不变的至理。
哪个人心底没有邪恶因子?
越是被拘束的很了,越是向往。
林黛玉也在乐,她还真没听贾环说起过这事。
唯有赢杏儿,本也在笑。
可遥遥看到一嬷嬷面色苍白的站在不远处假山后冲她招手,她心里一沉,便先告辞诸人,出了水榭。
“公主快走,杜伦谋反案发,那条疯狗请了旨意,正带着番子来抓人。凡是杜府的人,全都要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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