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姊妹里,林黛玉最先反应过来,没忍住,小声喷笑出来。
贾政闻言,眉头紧皱,道:“你胡说什么,那是国礼,也是你能要的?”
本来一阵笑声的堂内,顿时不笑了。
贾环却不怕,看着贾政,笑出声道:“爹,多大点子事,也值当您气成这样?
他们也就是欺负爹您是老实人,又看我没上朝,才敢挤兑您。
您放心,明儿我和您一般上朝去,我看看哪位高风亮节的人,提的这个建议。
我会和他好好谈谈心,讲讲人生道理的。
小事一桩,您别放在心上。
气坏了身子,更不值当。”
贾政闻言,心里到底郁结,闷声为难道:“我看他们说的也有点道理……
国库里银子确实不多了,好几个省份不是报了旱,就是报了涝,都有绝收的迹象……
黄河在开封府那边,又有了决堤的倾向。
国库里的银子淌海一般的往外流,眼见已经见底了,还远远不够……
你上朝又能如何?
你就是打死孙诚,他也变不出银子来。”
贾环无奈的看着贾政,道:“爹,您还真是……实诚人。
怎么,孙诚那个死胖子还在当户部尚书?
陛下还没恁下他去?”
贾政横了贾环一眼,道:“户部都是那边的人,弄下一个孙诚,上来一个李诚王诚,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借上次之机,连续拉下了陈梦雷和葛礼两大内阁阁臣,朝野已经震荡不宁了。
太上皇又传旨,要保持安定。
所以,朝堂上原本是怎样,还是怎样……
如今满朝清流,都赞成征收你的酒。
我看着,连陛下似乎都有些意动。
近几个月,朝廷赈灾救灾,修复河道,银子着实花的有些狠了。
我听说,宫里陛下都开始计划着省衣节食了……
我倒看你怎么办!”
此言一下,满堂人的脸色都跟着难看了起来。
难道真让人欺负了去?
可是,连天子都这般了,好像……
众人有些为难的陷入了大义和现实的矛盾中……
贾环却依旧一脸无所谓,笑道:“爹,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明儿我和您一起上朝,把这事解决了就是。
您多咱见过儿子做过赔本儿的买卖?”
贾政叹息一声,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比……你比我有能为,我原不该再教训你什么……
只是,你要记住,有的时候,吃亏未必就是吃亏,也是福。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不和那些人争斗,家里就算没那么富贵,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的。”
贾环闻言,不再嬉笑,站直身体,躬身一揖,诚声道:“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贾政见状,欣慰的点点头。
不过,猛然又留意到贾环霜白的两鬓后,再想起今早朝会上,那群人对贾环的轻蔑和刁难,贾政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他的爱子,今年才十四啊……
难过的别过头,不敢再看那两抹霜白,贾政转过头,入目处,却正好看到元神正神游天外的贾宝玉。
贾政心头一股怒火“蓬”的一下就起来,压都压不住!
要不是贾母就在侧,他都想上前一步狠狠踹过去。
饶是强忍着,他也恨的牙根疼,并指为剑,指着已经“元神回窍”,但唬的又快要出窍的贾宝玉厉喝道:“你这个畜生,整日间不务正业,站在我这屋都脏了我的地。你也配做荣国子孙,你……”
“爹爹爹,消消气,消消气……”
贾政骂贾宝玉没事,可一旁贾母差点要气昏厥过去了。
这都叫什么话?
堂上众人也被贾政忽然的爆发给唬的失了颜色,薛姨妈更是尴尬不已。
贾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有些失控,面色狰狞,想要动手的贾政。
拉着他劝道:“爹,消消火。
我二哥又没惹您,您在外面受了气,那咱爷俩儿明儿一起去讨回来就是,这叫上阵父子兵!
您朝二哥撒的哪门子火?人冤不冤?
您瞧把老太太气的,一会儿老太太火上来了,她要抽您我可不敢拉着啊!”
“你打,你打,你连我一并打死算了!省得你看着心糟,碍了你的大事!”
贾母铁青着脸,指着抖的筛糠似得贾宝玉,对贾政喝道。
贾政见状,回过神来,忙跪下道:“母亲,儿子如何承受的起母亲的话?
只是……只是儿子看着环哥儿的白发……
心里着实如刀绞啊……
但凡他有个成器点的兄弟帮衬一些,他又何以至此?
今日,满朝大臣都要围难他……
儿子也是……心疼儿子啊……”
说到最后,在人前向来迂腐刻板的贾政,竟哽咽难言。
怜子之情,令满堂动容。
……
PS:贾政这个人,性格迂腐,懦弱。
说他假正经也没错,因为他喜欢赵姨娘这一口的……
他遇到事怕事,有点“窝里横”外面软的感觉。
但是,他应该是一个好父亲。
原著里,有一段对梦坡斋书房旧物的详细描写,我大概记得,脂评本中被批注为这是作者的“伤心笔,堕泪笔”。
有人理解是,旧物显示出贾家当时的艰辛……
我觉得这种解毒显然是不对的。
文中许多处用了“半旧”二字,我以为,这是另一种对富贵的权势,不是暴发户,穷人乍富后的贵,而是有底蕴的贵,有年份的贵。
所以,我对此的理解是,曹公对其父深沉的思念。
毕竟,在原著里,虽然多有打骂,却也未尝没有慈爱之时。
……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吩咐()
贾环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贾政,眼神亦有些动容。
不过,当他看到面色僵在那里,为难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贾母时,便知道老太太心里多想了。
毕竟,贾宝玉是她一手带大的,这般不成器,她也有责任……
贾环笑着安慰道:“老祖宗,您快别跟着多想,我爹就是在外面受了气,有了委屈,回来拿二哥出气呢!
等明儿,孙儿替他报了仇,气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这番话,差点没把贾政气晕厥过去。
不过,倒也将那股儿女情长的酸楚给压了下去。
贾环将他搀扶起来后,贾政看着面现哀色,神情有些不大好的贾母,心里也有些不安,忙劝道:“母亲,都是儿子的不是,惹的母亲不安宁……”
贾母深叹息一口气,摆摆手道:“你也是做父亲的……下去歇着吧。”
贾政还想说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本非神思机变之人。
只能看了眼贾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然后退去了。
贾环有些挠头……
这老头儿,竟会惹事,破坏气氛,却没法子收拾摊子……
不过,心地到底是好的。
贾环拉着贾宝玉的胳膊,让面色恍惚的贾宝玉坐在贾母身旁后。
他又坐在另一侧,拉着贾母的手,安慰道:“老祖宗,我爹的话,其实是差了的。
人的命运,天注定。
给你什么样的性格,就决定了什么样的命运。
像孙儿就是不安分,天生好斗的性格,所以,就老爱与人争斗。
小时没出息的时候,都不安分,整天钻了这屋钻那屋,想寻摸点好东西……
长大后,就更能折腾了,还惹得老祖宗整日里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而二哥呢,他是安分的,他不好与人争强斗狠的性格,所以他才自幼便得老祖宗的疼爱。
是,虽然说,他这样在外面帮不了孙儿什么,可事情也要往两面看啊!
您想,二哥的性子若是和孙儿一样,也是争强好胜的。
那并非是好事啊!
那样的话,别说他在外面帮我了,咱家里首先就绝不会有现在的安宁。
因为孙儿先就和他斗起来了,你掐我一下,我坑你一回,说不定还会你生我死……
就像,太上皇的那几个皇子一般……
他们倒是个个都有好强的心,可结果如何呢?
别说是兄弟之间相互帮衬着,与生死仇人都差不多!
此乃兄弟阋墙之祸!
所以说,老祖宗将宝二哥养成这幅好性格,是好事。
对咱家里来说,更是有大功的。
老祖宗您老寿星,活了这么些年,什么事没见过?
想来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将二哥当女孩一样金贵养着,是不是?
孙儿放肆一些说话,我爹他是个儒生。
论见识,远没老祖宗看的远。
他看不透老祖宗的苦心。
所以啊,老祖宗您就甭和他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咱们一家人高乐快活,才是正经的……”
尽管这才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贾环还没出息前,贾母已经将贾宝玉宠成这样了。
可是贾母闻言后,脸色还是大为好转。
她拍着贾环的手,感慨道:“还是环哥儿最明白我的心意,可不就是这样?
我就盼着,你们兄弟姊妹间能和睦相处,相亲相爱一辈子……”
贾环哈哈笑道:“老祖宗,您这要求可就太低了!这都是孙儿们的本分,应该做的。”
贾母闻言,欣慰的看着贾环,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又转过头,对面色也渐渐缓过来的贾宝玉道:“宝玉啊,听到你三弟的话了吗?这就是你真正的亲兄弟,你要记住他的话。”
贾宝玉看起来还是没多大的震动,垂着脑袋,点点头,道:“孙儿记住了。”
贾母见状,无声的叹息了声,又看向贾环。
贾环心里好笑,贾宝玉若不是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贾家也轮不到他贾环来接手……
他对贾母笑道:“老祖宗安心就是。”
贾母“唉”了声,点点头,不过,看着贾环霜白的鬓角,也有些难过起来,道:“外面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置?难为你了!”
“哈哈哈!”
见堂内气氛愈发低迷,贾环哈哈大笑道:“老祖宗,您也太瞧得起那群人了。
不是孙儿夸口,那群混账子,于孙儿而言,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也就是爹,从不与人相争,甫一被围攻,便乱了心神,才有今日这一出。
实际上这等事,根本都不算事!
远没有和老祖宗一起游园事大!
抛开节操不谈,若比正经治国,孙儿或许比不得他们。
可他们想用不要脸的方法来对付孙儿,嘎嘎嘎,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
这话你们都不许跟我爹讲啊!
我倒不怕他打我,他追不上我。
我就是怕他跟我娘告状……”
“噗嗤!”
贾母闻其言,观其色,喷笑出声,笑骂道:“我道你这猴儿能翻天,到底还是有能制辖住你的人!”
贾环呵呵笑道:“她是我娘嘛,天大地大,娘亲最大。就像我爹,在老祖宗跟前,还不是乖乖的!”
贾母闻言,哼了声,没有计较“娘亲最大”这一句里没有她的位置。
她也不怕什么。
她如今是制辖不住贾环了,可她制辖的住贾政,而贾政又制辖的住赵姨娘……
当然,只要贾环不乱来,不将这个家搞乱搞散,她轻易也不会用到这一招……
“老祖宗,今儿天气正好,晴天,风和日丽,又不很热。
咱们也都别在屋里闷着了,去园子里逛逛吧?
如今园子里的景正好呢,咱们别暴殄天物!”
贾环轻松笑道。
许是见贾环真心不把外面那些事放在心上,一丝一毫的压力也无。
众人渐渐也都放下心来,想想贾环以前做过的那么些大事,似乎,这件事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气氛也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王熙凤挺着一个大肚子,也跟着贾环凑趣了阵,堂内气氛便恢复了欢声笑语。
“二嫂,今儿你就别去了吧?我们一会儿要上山下山的,你这么大个肚子,哪里便宜?”
贾环笑道。
王熙凤闻言,顿时耷拉下嘴角,可怜巴巴的看着贾母。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将将二十出头的姑娘罢了……
贾母却不敢在这种事上放纵,对王熙凤道:“也就还有两个月了,你再熬熬。你没听你三弟方才说么,天大地大,娘亲最大,生恩最重。
若不吃这十月的苦,如何担得起这话?
今日你不可贪顽!”
王熙凤闻言,晦气的看了眼肚子,不过,看着看着,面色又变得柔和起来。
她要当娘了……
……
一行人说笑着出了荣庆堂,使小丫头子送走了可怜巴巴的王熙凤,绕到后面大观园门口后,正要进园,却看到贾琏匆匆的从里面出来。
见到贾母后,连忙施礼。
叫起身,贾母看着他一副匆忙的模样,微笑道:“做什么事,这般急?”
贾琏看了眼贾环,笑道:“没什么,三弟催的紧,两府下人忙了一夜,将将把园子里收拾利索。
暂不用的风灯幔帐都取下来收好。
花灯彩烛也都收起,各色金银器具,贵重的古董珍玩,都要一一入库。”
贾母闻言,看了贾环一眼,嗔道:“这么急作甚?又不是赶着省亲,还让你二哥忙一宿。”
贾环哭笑不得道:“哪里用的着他忙一宿……您问问他,他也跟着干了一夜?”
贾琏忙笑道:“没有没有,天将亮的时候我才来,小事都不用我,就是一些人手调配得看着。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刚刚挪出园子,打发到家庙去了。
我想着,一时娘娘再出来还要承应,倘或散了若再用时,可是又费事。
索性养起来,一月供给几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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