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赶紧出口相劝,笑道:“先听我说完好吧,虽说武勋子弟,彼此间动手过招是常事,可总不能糊里糊涂的开打不是?
等我说完,你们想怎么过招就怎么过招……”
说着,他侧过脸,对着涂成的方向,道:“涂成,你能直白的说出你的心思,其实我很高兴,是真的高兴。
因为我觉得经过这一次并肩作战后,你已经开始将我当成兄弟了。
否则,你也不会因为我的‘堕落’和‘不自爱’而动怒……
我说的对吗?”
看着一条黑布遮眼下,贾环和煦的笑脸,方才受到不少惊吓的涂成,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他连连点头,道:“三爷,你说的对,就是这样!三爷,我绝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瞎……”
“你给老子闭嘴!”
诸葛道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拉倒涂成,怒视着他臭骂道。
牛奔这次抢先,一把将酒盏砸在地上,冲过去就要揍人。
诸葛道骂归骂,可见牛奔冲了过来,还是赶紧拦在垂头丧气的涂成跟前,赔着笑脸要解释。
可红着眼的牛奔哪肯听他废话,举拳连他都要一起砸……
就在诸葛道暗道倒霉,闭目准备生受了牛奔这一拳时,一根竹竿横在了他身前。
牛奔胸口剧烈起伏着,嘴里也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对着贾环拧着脖子道:“你拦我做什么?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谁也别拦我!”
贾环笑道:“奔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就算别人怕你,不敢在明面上喊我瞎子,可他们背后不也一样会叫吗?你还能全打死他们?”
“对!谁敢喊你……我就打死他们,全都打死!”
牛奔酒也喝了不少了,此刻很是激动,耿着脖颈咬着牙嘶吼道。
“那你干脆连我也打死算了,我本来就是一个瞎子,怎么着?”
贾环脾气也上来了,若是跟旁人,他可以忍住。
可是对自己最亲的兄长,他反而没有耐性继续哄了。
牛奔闻言,肺都快气炸了,嘴唇哆嗦着,狰狞着一张脸,道:“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奔哥儿,你让环哥儿先把话说完,你和他争什么?公孙姑娘说了,他不能动怒……”
秦风本来想劝,只是他却没有底气去劝,说不准牛奔能转过头来打他……
温博便上前,拉开第一次正式争吵的兄弟俩。
而牛奔看着第一次跟他冷脸,胸口也有些起伏的贾环,愤怒渐渐消失了,反而生起了些悔意。
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贾环跟兄弟们真生气,可见他心里是真气着了。
牛奔又怕贾环气坏了,想张口哄他两句,可是一时又想不出该怎么哄,急怒之下,脸色涨的愈红……
不想,贾环却率先退让了,他脸上的冷意散去,重新浮起笑脸,赔笑道:“奔哥,方才是小弟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博哥说的对,你总得让小弟先把话说完吧?”
牛奔本就有悔意,此刻闻言,哪有不赶紧就坡下驴的理儿,哼哼了两声,道:“这次就先饶过那小子,再有下次,哼!”
说罢,掉头回去气呼呼的坐下了。
这一次温博却没有嘲笑牛奔,而是看了眼面色有些发白的诸葛道和涂成,冷冷一笑,也跟着回去坐下了。
待两人退去后,屋子里几乎凝固的气氛才缓缓散开。
贾环脸上的笑容又和煦了几分,他没用韩大搀扶,点着竹竿,想要坐下。
诸葛道见状,连忙一把推开木登在那里的涂成,腾出地上的坐垫,给贾环道:“三爷,您坐这。”
贾环笑着谢过后,顺势盘膝坐了下去,而后笑道:“奔哥就是太过护着我了,他没有恶意,你们俩不要怪他。”
诸葛道闻言,连道不敢,又替涂成赔不是道:“三爷,这小子一向没脑子惯了。寻常因为这张破嘴,不知道惹了多少祸。我也骂他不知多少回了,还是不改,真真是混账的紧!大爷他动怒也是应该的……”
“大爷?这是怎么论的?”
贾环好奇道。
诸葛道还没开口,温博忍不住喷笑出声,道:“环哥儿,你还不知道,有个凑不要脸的丑鬼,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给我们排了个座位大小。他倒是有脸给自己排老大……”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道:“奔哥当老大,我没意见。”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牛奔,听闻此言后,一对细弯眉溜的飞起,绿豆眼儿也睁的溜圆,眉开眼笑道:“以后,你们都要喊我大哥!”
“我喊你个大锤子!”
“我艹!找打是吧?”
“来啊!我怕你?”
……
听着闹哄哄的两人,贾环侧过脸不再理会,对面带艳羡的诸葛道等人道:“什么爷不爷的?他们是在开玩笑。
来之前我就与你们都说过,这次上战场,只要不死,回去后便都是过命的兄弟。
所以,以后你们就不要再喊什么爷了,我听着牙齿都酸。
你们都比我大,就直接叫我贾环,或者叫环哥儿,都成。”
诸葛道等人闻言,纷纷脸色一变,呼吸一紧。
不过……
深吸一口气后,诸葛道沉声道:“三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在我们心中,也都将三爷当成好兄弟了。
只是,总要有个上下尊卑之分。否则,难成体统。
三爷,我们……”
“打住、打住、打住,你再喊一声爷信不信我抽你小子?怎么着,瞧不起我,不愿和我做兄弟?”
贾环面色不善的道。
诸葛道面色一变,连忙道:“不是,绝无此意,我怎么敢……
三……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
“没有只是,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在军中,而你们又是我的部下,那么肯定要讲个规矩。
可是现在咱们都不在军中任职,哪有那么多上下尊卑?
谁尊谁卑啊?
都是武勋将门子弟,本是同气连枝,哪有什么尊卑贵贱?
诸葛,你也不是小气之人,怎么现在就这般扭捏?”
贾环“嘲讽”道。
诸葛道闻言,面带感动,只是,他终究还是理智的多,想了想后,一咬牙道:“最多,只咱们弟兄在一起时,我们叫你……叫你环哥儿。可是在人前,我们还是要叫您三爷。不然,显得我们太不知礼,家里大人也会教训我们。”
贾环笑着应了……
其实,诸葛道等人唤贾环一声“三爷”,与家里奴仆们喊他“三爷”,是两种意思。
李万机喊贾环“三爷”,代表的是主仆之分。
而诸葛道等人喊他“三爷”,只是一种敬意。
意思是贾环身份贵重。
就跟贾环喊赢历“四爷”是一个道理。
但是,赢历终究没有贾环的气魄大,即使他知道,当初太上皇未登基前,和贾代善其实彼此间是以姓名直接相呼的,可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架子。
以为让贾环喊他一声“四爷”,便是格外开恩,就能收取人心了。
然而,对于贾环而言,“皇太孙”和“四爷”又有什么区别?
但对诸葛道等人而言,“三爷”和“环哥儿”两个称呼,却有天壤之别。
前者虽然尊重,但却有很大的距离。
而后者,却瞬间将彼此的距离拉的很近,很近……
……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抱负,折服()
每人喊了声“环哥儿”后,诸葛道这一拨六人,好似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事一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好像,就这一个称呼,便让他们彻底融入了贾环圈子一样。
贾环还乐呵呵的和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了对拳,这让另一面的曹雄和赵虎有些羡慕,曹雄的眼中几乎都是赤果果的嫉妒了……
等亲近之意大生后,贾环才唤道:“涂成?”
诸葛道闻言,连忙将他身后坐在地砖上的涂成一把扯过来,道:“三……环哥儿,他在这,嘿嘿!”
贾环呵呵一笑,又唤了声:“涂成?”
涂成这次知道自己答了,连忙道:“三爷……”
“嗯?”
“环……环哥儿?”
涂成面色涨红,眼中甚至出现了几朵水迹,颤声哽咽的叫了声。
其实,若在往日,他们虽然也羡慕过贾环这个圈子,也想过有朝一日能融合进来。
但,却绝不至于激动至此。
贾环出身高贵不假,可他们的出身也不算卑贱。
只是,今日,他们不是因为贾环的出身而感到激动,而是因为贾环身上的人格。
一个义字不用多说,他们都已经知道,贾环之所以潜伏去准葛尔龙城,就是为了去帮秦风采草药,救他爹。
值得不值得先不说,光这份心,这份义气,就足以让他们崇敬不已!
再说功劳……
武勋将门子弟,最崇尚的,还是赫赫军功。
而这一次,贾环立下的大功,几乎是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甚至都不曾想过的大功。
孤身潜千里,夜割可汗头。
焚龙城,烧军粮,毁神火!
而后更是和自己的家将,一起灭了敌方的武宗大国师!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煌煌大功?
他们又怎能不拜服?
再论心性……
他们私下里都曾谈论过,若是他们也瞎了,他们能不能做到,像贾环这般笑容浮面,积极面对?
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他们能做到不去寻死觅活,但也难免就此消沉和颓废。
他们甚至连深想都做不到……
而如今,贾环居然还这般平易近人!
他们不会以为贾环平日里都是这样,因为对于贾环,他们的了解,都是从他过往辉煌的战绩中得到的。
敢于硬憾忠顺亲王,敢于无视义武侯方南天,敢于殴打宰相公子……
这样的人,该是何等的飞扬跋扈,傲气凌人?
但今天,贾环却这般亲和的待他们。
他们觉得,这是因为贾环看得起他们,尊重他们。
因为他们跟着贾环一起奔赴战场,并且在之前的大战中,他们拼死杀敌。
也许,这就是英雄惜英雄!
种种原因相加,就让平日里冷酷骄傲,自诩一身硬骨头的涂成,流下了泪。
但是没有人笑话他,因为他们也都很感动。
不过,贾环却笑了,他凭感觉擂了涂成一拳,“嘲笑”道:“干吗?你多大了?奔哥又没真打到你,就委屈成这样?”
“噗!”
明知道贾环胡扯,可涂成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喷笑出来。
诸葛道等人更是给力的放声大笑。
笑的涂成面红耳赤。
笑了一会儿,贾环压了压,笑声止住后,他道:“言归正传,说说涂成方才的问题……”
“三……环哥儿,我方才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老管不住这张破嘴,我真不是说环哥儿你……嘿!”
“啪啪!”
差点又说出一个“瞎”字,恼怒急躁的涂成,翻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用力之大,脸上瞬时就红肿了起来,令人侧目。
“诶?”
贾环皱眉道:“什么毛病?跟谁学的这些?”
涂成沮丧道:“环哥儿,因为这张嘴,道哥教训过我不知多少次,我都改不过来,所以后来就越少说话了。
之前有一年上元,宫里大宴,太上皇宴请了所有武勋将门,连带家中子弟都一起去。
结果我当着李相爷的面,说掖池里的老乌龟是老而不死的贼王八。
那回,我爹当场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回去后又打了个半死……”
“哈哈哈!”
贾环仰头大笑,指着涂成道:“你说的对,他本来就是老而不死的老贼头。
李老头儿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回去挨打,八成有他的首尾。”
涂成诉苦道:“可不是嘛,他一个劲儿在我爹跟前说他老了,还……还说太上皇其实比他还老……
我看我爹当时死灰一样的脸色,就知道回去准没好果子吃。
临走时,那老货居然还偷偷跟我挤眼睛……”
“哈哈哈!”
想起李光地的手段,贾环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许是见贾环笑的爽快,涂成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众人也忍不住笑了阵后,贾环不提这茬了,开始解释道:“是这样,涂成,我简单的说一下。
从古而今,游牧民族便经常叩关华夏。
但他们绝大多数,并不是为了入主中原,而只是想捞一票就走。
包括金银,包括人丁,包括粮食。
对吧?”
不止涂成,其他人也都侧耳聆听着,听闻此言后,纷纷点头。
涂成也应了声。
贾环笑道:“其实,留心研究一番,就会发现,他们之所以来打草谷,很多时候,并非是因为他们真的好战不怕死,很多时候,是因为他们遭了灾。
中原之地冷一分,草原上就会冷八分甚至十分。
中原之地下一寸的雪,草原上就会下一尺甚至十尺的大雪。
冻毙了牛羊,没了草秣口粮,他们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们只有发动战争,拼死一战。
战胜了才有可能活,而不打仗,却会全家死光。
所以,他们才那样的骁勇善战,说到底,无非是为了一条活路,全家人的活路。
你们以为他们抢去的金银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有地方花吗?
没有!
他们自己通常都是以物易物,有金银都没地方花,因为没用。
那么他们抢去的金银到了哪里去了?
最后,还是流回了我们中原。
他们花了天价,用金银换回粮食和烈酒,以度寒冬。
这也是为什么,前朝时期,晋商八大家会那般豪富。
因为满清从关内抢走的金银,最后都流入到他们荷包中了,从他们手中换走了粮食,烈酒,甚至还有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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