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呵呵笑道:“老相爷,白砂糖的技术,是为贾家所有。
不过我贾家不愿一家独食天下,因此将方子贡献到银行,换取了些股份。
如此一来,便是由银行注资开办了这些白糖厂。
你可别以为大头是贾家赚了,那可真是冤枉我了。
大头都让陛下的内务府赚去了。
若不是这二三年来,赚到的利润全都开设分厂,或是在江南铺设甘蔗农场,只这一项,内务府一年就有数百万两银子的进项。”
隆正帝闻言,满意点点头。
他哼哼一笑,道:“内务府的银子,朕也没用多少,前年本是要大修宫殿,后来朕得知有个混帐东西修了个园子,花费百万两银子之巨,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有这百万两银子,朝廷可以铺设多少路?修多少座桥?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方是正理。”
贾环讪讪一笑,这方面,他才不和隆正帝比,傻不傻……
李光地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沉声道:“如此说来,这沿河那么多工厂作坊,尽为银行所有?”
隆正帝闻言,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微微一变。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银行若是完全拥有这些工厂作坊,也就掌控了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百万计的百姓工人。
这个数量,着实有些骇人。
贾环却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若是如此,却不符合银行建立的初衷。
银行大量鼓励手中有技术,也就是方子的百姓人家,建立作坊和工厂。
当然,也欢迎这些人家,以技术入股,银行以银子入股,合营工厂。”
“那么合营作坊,哪个说的算?”
李光地皱眉问道。
贾环道:“由技术方自己决定。”
李光地不信道:“他们还愿意交出话事权?”
贾环笑道:“看人怎么想……交出控股权,也就是话事权,由银行占大头,那么作坊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大肆扩张。
最重要的是,银行下属有个技术研发部,收集了整整十八名大匠,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匠人。
有他们在,就能大幅度的优化技术,提高方子的效率,也就能保证盈利。
如此一来,方子持有人的股份虽然少了,但实际上事业却做的大了。
若是他愿意自己掌权,那也不妨,银行只管分红就是。
甚至,银行还提供贷款,以极低的利钱,贷银子给有信心的百姓,让他们去建工坊作坊。
百花齐放才是春的道理,小子还是懂的。
怎能让银行一家吃干喝尽,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李光地图穷匕见道:“那么,若是乡绅士绅,也想要这般做,银行会支持否?”
隆正帝闻言,眉尖轻轻一挑。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这个嘛,目前的银行内部政策,还在讨论。
老爷子别急,等讨论完后,小子一定告诉您!”
“扯你娘的腿!”
李光地怒骂一句,道:“在老夫面前还打官腔?
老夫打官腔的时候,你爹还在撒尿和泥呢!
我道那些士绅们,纵然是瞎子,也不该看不到这等变化。
他们就算和你有仇,可和银子没仇,怎会不参与进来!
现在老夫明白了,你压根儿就没想过让那些人进来,你用这劳什子银行,将他们都排除在外。
他们就算做,可方子没你们的好,也会很快被你们挤垮!
你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要将那些人,全部流放了!
还道他们不愿学……
其心可诛!”
……
PS:左边牙不疼了,右边开始疼,我了个去啊!说是上火上的,难道是因为没有女盆友的缘故?
本来准备请假一天,可为了早日彻底解放,坚持吧!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骨气()
给贾芸递了个带路的眼神,队伍再次往糖厂内启行后,贾环策马对李光地笑道:“老爷子,您这叫什么呢,就叫屁股天生坐在儒家那一边,有失公允……
您别急,以您老的智慧,应当很容易想到小子为何这般做。
您先跳出这个局,以旁观者的身份想想,如果士绅们也来参与这些工厂作坊,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做?
他们会把工厂作坊当成主业来经营吗?
显然不会!
他们只当这些工厂作坊,是个敛财的器具。
奇淫巧技嘛!
他们顶多打发个管家,或者是庶子,来经营打点。
如此一来,他们会安心来搞技术,投入大量银子做技术优化开发吗?
绝不可能!
他们只会利用高高在上的身份,巧取豪夺!!
到头来,陛下和我君臣二人这几年花费的心思,倒成了给他们敛财用的了。
这才是生生逼我大开杀戒!
所以,我才要在没杀人前,先把他们那身清高臭架子给打掉。
就读了几本书,考了几场事,狗屁不干的人,凭什么就成了人上人?
这种事,再不会有!
现在的局面就不同了……
不管是银行下属的工厂,还是百姓们自己建的作坊,他们是当成自己的事业在经营,不单单是敛财的器具。
所以,他们会不断革新技术,会发展!
让努力学技术,研发技术,并辛勤劳动的人,获得财富,这才是天理和王道。
只有这个道理成为大势,成为人们心中公认的真理,天下才能不断取得进步和发展。
李老相爷,您说小子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光地沉默不语,恍若未闻,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工人。
隆正帝满意的瞥了贾环一眼后,问道:“贾环,这糖……”
“糖厂。”
“这糖厂里的百姓,怎么都穿着这种衣裳?”
所有的工人,都不是宽衣大袖,前襟衣摆遮腿。
而是后世的褂子和裤子。
都是呢子所制,放在后世,都极有型。
只是这个时代,却超前了太多……
贾环哈哈一笑,道:“陛下,这样穿干练啊!
再者厂房里有不少机器转动,万一将衣摆袖口卷进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不止工厂如此,臣打算在军中也如此推广。”
隆正帝忽地眉尖一挑,似笑非笑道:“朕记得,你贾环也不是真的善财童子,事事都发财,你也赔过。
当初你从西域弄了好些羊毛回来,垒在一起怕是和一座山一样高。
这几年却没甚动静了,那羊毛也压在了手中。
莫非如今想翻本?”
“嘿嘿嘿……”
后面的苏培盛阴声笑了起来。
贾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像臣这样的有钱人,那是白玉为堂金做马,早就不稀罕金银了。
臣如今是以梦为马的少年郎……”
“少扯淡!”
隆正帝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
贾环打了个哈哈,道:“臣不是说假话,的确是因为这般穿干练,适合劳作。
咱们身上这样的长衫衣裳,可做礼仪之服,因为华美好看,但并不适合劳作。
再者,冬日秋寒之时,也没呢子衣服防风防寒。
尤其是在北方。”
隆正帝点点头后,见皇舆停止,便住了口。
贾环翻身下马,搀扶隆正帝下了龙撵。
经过十数日的调养,不再熬夜,隆正帝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步行了。
不过不知距离到底多远,贾环还是请他上了轮椅。
另一旁,李光地面色肃穆的在老仆的陪伴下,也下了马车。
贾环笑道:“老爷子,甭生气了,最后总是个好结局,好下场。
走,一起进去瞧瞧!”
李光地哼了声,却也没反对。
一行人往高大的厂房里走去,一进大门,铺面而来的就是隆隆的轰鸣声。
众人就见不知多少工人,扛着一抱一抱的长甘蔗,在往一面石壁上的一处处洞口里填。
就着光,分明可看到洞口内有似巨刃的钢铁之器在转动。
在石壁之后,则是一盏巨大的钢碾,恍似半座小山一般,在缓缓碾转。
青黄色的甘蔗汁,不断从磨间流出,汇成一条小溪,顺着管道流到后方……
看着这一幕,贾环笑道:“陛下,咱们吃的白砂糖,方块糖,就是这样产来的。
其实很简单,先将甘蔗榨成汁,再烧火将将汁水煮沸,浓缩。
最后遇冷成块状。
然后再以秘法提炼,就成了白糖。”
隆正帝缓缓点点头,这样简单一说,这座制糖厂的面纱,似乎就被揭开,不再那样神秘莫测了。
不过,他关心是不是怎样制糖……
“去唤个百姓过来。”
隆正帝淡淡道。
贾环忙吩咐贾芸去随便叫一个,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这些百姓进了作坊,就叫工人。”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不一会儿,贾芸就喊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过来。
看起来四十来岁,躬着腰,明显拘谨紧张。
这还是隆正帝、贾环等人都穿着常服,没穿正装,贾芸也隐瞒了他们的身份。
但再隐瞒,这人也看得出,隆正帝一行人的气派。
“你不要怕,朕……正好今日老夫得闲,携不肖犬子出来,见识见识世面,让他也知道知道世间疾苦,不要整日里醉生梦死,章台走马。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隆正帝坐在轮椅上,语气尽量和善的说道。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罢。
唯独贾芸惊的差点没瞪出眼睛来……
不过待看到贾环有些无奈的施眼色过来,忙醒悟过来,压下心里的惊骇,对那工人道:“这位是皇老爷,最是仁善。
有几句话问你,你只需本分回答便是。”
那工人忙点头,道:“是是……”
隆正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工人回道:“黄老爷,小的叫张牛,是滁州南桥人。”
“不是金陵本地人?”
隆正帝奇道。
张牛道:“不是,小的二姐夫是金陵人,他去年去信给小的,说在这里做工,工钱给的极高,还不用担心水涝干旱,比给人当佃户种地强多了。
小的便来了,做了一年工,把家小老人也都接来了。”
隆正帝闻言,有些动容道:“金陵重城,居大城不易。你将家眷都接来了?”
张牛憨厚一笑,却又有些骄傲,道:“俺在厂子里拼命干,别人干一班,俺干两班。
俺干的用心,就……”
“咳咳!”
张牛没说罢,就听一旁贾芸咳嗽了两声,瞪眼看他。
张牛一怔后,忙回过神来,惊恐的弯下腰,卑微道:“小的,小的……”
“你咳嗽什么?”
见隆正帝看到方才这一幕,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细眸中柔和的目光变得刀子一般看向贾芸,贾环也面色不喜的出头训斥道:“有毛病早点请郎中去看,你哪那么多小动作?”
贾芸八面玲珑,自然知道贾环训斥他是为了他好,刚才的动作惹怒了那位天下至尊,便低头请罪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却是染了不少毛病,定好生改过。”
“哼!”
隆正帝冷哼一声,收回眼神,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张牛道:“你不要怕,就说俺就是了。说起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当年祖上乡音便是如此,听着亲切。
你继续说,老夫想让犬子,多听听你们这些事,长长见识和世面……”
张牛闻言,悄悄看了眼面带微笑看着他的贾芸,见他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继续道:“俺因为干的好,所以被提拔当了个小头目,叫小队正。
厂子给俺长了工钱,还在城外分了套宅院,不大,够住。虽然还不是俺的,但只要俺在厂子里干够十年,房子就是俺的了。
如今俺一月的工钱,是三两八钱六分,正好可买三石米,都够一家人吃半年的了。
所以,能活下去,还能活的好哩!”
隆正帝闻言,与李光地面面相觑。
又问道:“你刚开始做的时候,多少工钱?”
张牛道:“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一吊钱,等干熟了,转正了,就有一两二钱。
要是本本分分的干,第二年有一两八钱。
听说是一年比一年多,有奔头哩……
俺准备让俺家大小子也来厂子里做工,先从小工做起,他要不好好做,俺锤死他……
做好了,家里就有两个做工的工人了,拿两份工钱。
那日子……”
见张牛憨厚的脸上,满是光彩和对生活的向往,隆正帝笑着点点头。
……
从白糖厂出来,贾环当着隆正帝等人的面,教训贾芸:“什么毛病?当个掌柜的就以为做官了,非要人家躬着腰低声下气的说话?
人家是清白良民,又不是贱籍。
凭劳动吃饭,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让人家低三下四?”
李光地揪了揪白须,见贾芸被骂的抬不起头,便道:“贾小子,上下尊卑,总还是要有的……”
贾环直言道:“想让人尊敬,不能只靠身份去压。
陛下让人敬仰,是因为他披肝沥胆,勤政多年,心怀天下万民,带领着大秦走向了繁盛,所以天下臣工,亿兆黎庶,才敬仰陛下。
您李相爷同样如此,这些年鼎定朝纲,稳定危局,您老人家功不可没,这才值得人敬仰。
在朝中如此,在厂子里同样也要如此。
别讲究官僚官位,也别论资排辈,哪个能干,哪个对厂子有益处,才值得尊敬。
贾芸,我告诫你,这不是在太上皇跟前逢场作戏,你最好听到心里去。
在工厂,我绝不允许再见到驱使工人如奴仆的现象。
要从开始就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否则你们和那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让你们惯着他们,纵容他们,他们若犯了错,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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