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急什么?
轮得到你去赴死,以身相替?
来来来,你当面问问牛继宗,问问他这个当老子的,有没有脸,去接那个投敌被俘之子回来!
我大秦,容不得这样丢人现眼的武勋!!”
牛继宗原本木然的脸,瞬间铁青,额前青筋暴起,眼神,却是心碎而又绝望……
贾环甚至没有看到这一幕,面色就霍然一变,高声道:“什么叫屈膝投敌?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牛奔绝不会投敌,他只是被俘!!
他只有两千多兵马,面对厄罗斯和扎萨克图二十多万大军,难道非要一死不成?!
莫说是他,就是臣在那样的局势下,也唯有先束手就擒,以图后报。
臣不是怕死,臣经历过的生死,又岂是一次两次?
臣只愿死的更有价值,而不是为了儒家强加在我等将门身上的狗屁名声,去追求宁死不降的节气。
只要活着,就有复仇的希望。
勾践一国之主,尚且能吃屎以求保全,终成春秋霸主。
臣等武将,凭什么就一定要死?
臣再说一次,臣等不是怕死,只是不想为了别人强加给武将的虚名,死的毫无价值!”
隆正帝闻言,脸上的暴怒之色渐缓,眼神却愈发森然,看着贾环寒声道:“既然不想死的毫无价值,那你为何还要去送死?
对于你而言,一个虚名毫无价值,不值当去死。
但对朕而言,一个降将同样毫无价值,不值当朕的肱骨去死。”
贾环急道:“陛下,臣怎么会死?臣一定不会死!”
隆正帝闻言哂然,不愿再理会他,一甩袍袖,阔步回到龙椅上,细眸睁开,环视满朝文武,昂声道:“大秦养着百万大军,皆敢死敢战之士。
又焉能畏惧万里之外一罗刹鬼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自今日起,再敢言畏战者,斩!”
“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他们想战,那就来吧!”
“朕,奉陪到底!!”
……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心软()
以隆正帝如今的威望和权势,定下基调后,除非赢祥和张廷玉两人联合坚持反对,否则,朝中再无任何人能对他指手画脚。
陈壁隆堂堂内阁阁辅,被其踹倒啐骂为畜生。
这样的事,在三五年前,是想都不敢想象的事。
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就能骂骂贾环……
但是如今,隆正帝就是打了骂了,谁敢多嘴一句?
随着他言出法随,大秦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轰然发动起来。
调兵!
调粮!
弓弩出库!
战马出栏!
温严正都再次重回军机阁,没有任何怨言,开始了繁忙的军务调遣。
甚至连牛继宗,都木着脸,抛开一切私念,着手军备。
但是,他们能放下,贾环放不下……
……
紫宸上书房。
气氛,其实并不算太过压抑。
厄罗斯南侵,对于大秦来说固然不算好事,但也不能全算坏事。
太平数十年,喀尔喀三部尽管在朝廷百般打压下,还是茁壮成长起来。
每一部,都有控弦之士尽十万人。
这也是当初扎萨克图世子阿尔斯楞,敢在准格尔进犯大秦时,进京逼婚的缘故。
朝廷虽然没有明言,却始终将这三部视若心头一根刺。
偏生只要人家没反,朝廷还没什么法子强出手。
可真等三部再壮大下去,长城军团十万人,都未必能压得住他们,早晚成患。
如今厄罗斯南侵,反倒解决了这个问题。
车臣部和土谢图部,虽然在内蒙依旧有部分牧民,但多以老人女人和孩子为主。
青壮猎手,悉数被扎萨克图部带着哥萨克铁骑强袭覆灭。
近二十万蒙古铁骑啊!
若非有蒙奸扎萨克图带路伏击,只这二十万铁骑,就能和厄罗斯大军战个旗鼓相当!
如今二部俱去,唯剩一扎萨克图,还业已造反,早晚被灭!
如此一来,喀尔喀蒙古三部,三十年内再无忧患!
这一次,隆正帝却不会再给他们重新聚集生养的机会。
辽阔的西域,多的是地方给他们牧羊。
彻底打散开来,一百年内,别想再有大部族成型!
只要守住外蒙边境,大秦北方,也将彻底安宁。
纵然厄罗斯南侵突破了边防,但外蒙草原上始终坚壁清野,没有牛羊资敌粮草。
数千里的距离,拖,都能拖垮厄罗斯来军。
正因为盘算到以上种种,隆正帝与赢祥的心情,其实并不差。
至于长城军团战殁了大半兵马……
大秦,死的起。
……
贾环吊着脸,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隆正帝。
任凭骂喝驱赶,也不出去。
隆正帝被他看的发毛,恨得牙疼,对赢祥喝道:“十三弟,将这个无赖混帐给朕打出去!”
贾环见赢祥不怀好意的看他,气道:“王爷莫非就不担心赢昌的安危?”
赢祥呵呵笑道:“兴许那位索菲亚真想要你,派信使告诉令盛,本王之子乃国史也,两国交战不辱国史。赢昌如今在厄罗斯都中,还算安全。
只要交出你去,她甚至愿意再复交。
重新派一位厄罗斯王公常驻大秦都中,保持正常邦交。
怎么,你还真想大公无私一回?
贾环,别不知好歹。
若不是皇上真心疼你护着你,本王都要劝皇上交出你算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你敢!你交交试试!”
赢祥也不计较他的语气,奇道:“既然你也不愿,那你在这闹什么?”
隆正帝也侧目看来,眼神不善。
贾环沉默了稍许,直言道:“臣要去救牛奔。”
隆正帝脸色登时铁青下来,咬牙骂道:“迷了心的小畜生!你这不是想去送死,又是什么?
当年救秦梁时,朕管不到你,你也是命大,才侥幸逃出一命。
如今你这般大了,还想妄行!
却是再不能的,死了这条心吧!”
贾环看着隆正帝正色道:“陛下,您也知道如今不比当年了。
当年臣没成亲,无儿女,就一条命,豁出去也就豁出去了。
可如今臣有妻有妾,还有一双儿女,怎么可能还轻易犯险?
臣一大家子,如今都靠臣一人担着。
老的老,小的小。
臣若死了,哪怕是为了那般大的家业,也会有无数人想着害了他们。
臣死不得!!”
隆正帝冷声道:“既然你都明白,还胡闹什么?”
贾环道:“臣不是胡闹,臣只是想带人去见机行事。索菲亚不是要见臣吗?见了面不管她要什么,或金银,或珍宝,但凡世上有的,臣都给她!
厄罗斯人素来有用银财赎回贵族的传统,臣想去试试!
臣知道您不信臣,臣愿意臣儿子的名义,跟您起誓,所言绝无虚言!!”
隆正帝闻言,面色登时一变,一旁赢祥也变了脸色。
隆正帝看着贾环诚恳焦急的眼神,犹豫了下,还是缓缓摇摇头,道:“贾环,如今不比当年。若是当年,朕也就允你了。
可如今,你身上的干系太重,出不得一丝闪失。
对于大秦,一万个牛奔加起来,都抵不上你一根手指。
朕冒不得这个险……”
“陛下!!”
贾环闻言,涨红脸霍然一喊,声如洪钟。
虽然突然,但隆正帝何许人也,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冷冷的看着贾环,不为所动。
贾环喊完一声后,眼圈却红了,几乎从未在隆正帝面前落过泪的他,眼神流不止。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方面色大为动容。
上一次,见贾环如此落泪时,还是……太上皇大行之时吧?
又见贾环沉沉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上。
相比于往日行礼的敷衍了事,这一拜,却是如此沉重。
“陛下,臣庶孽出身,自幼顽劣,不为家族所喜,所容。
年不过八岁,便被驱逐出府,赶至了城南庄子,自生自灭。
自那时起,牛奔便与臣相交,以兄长自居,处处护着臣,与臣一道习武。
臣家族武学失传,奔哥便劝说牛伯伯,将自家武学相传。
我兄弟二人朝夕相处,方熬过了最艰难的四年。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骨肉!!
昨夜景阳钟未响,臣便在梦中梦见了牛奔。
他满身是血,问臣何时去救他……
是臣再三叮嘱他,遇到不可敌之阵,暂且束手无妨,因为臣一定会去救他。
等臣惊醒时,方听到景阳钟声。
陛下,此行臣若不去,终身心难安。
臣平生,于富贵名爵,于金银钱财,都无所求。
唯重一恩情,唯重一大义。
望陛下开恩,准臣去一趟吧!”
贾环泪如雨下,叩头不止。
看到这一幕,隆正帝面色难看,如同在看家中一倔强不听话之小儿。
一旁赢祥轻声道:“皇上,罢了,让他走一遭也好。”
隆正帝脸色又难看三分,咬牙道:“去了九边,人若以牛奔相威胁,十三弟能担保这个混账不做出混账事来?”
赢祥犹豫了下,道:“要不,臣弟一起走一趟?”
隆正帝简直气笑了:“为一竖子,十三弟还想舍弃万般朝务,陪他胡闹?”
赢祥自知失言,讪讪一笑,指着贾环道:“那这个怎么办?”
隆正帝看着犹自磕头不止的贾环,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是真拿贾环当皇子对待啊……
不是不能强行拘束起贾环来,只是,却不忍他一生活在煎熬中。
被这种心软激起心头火,隆正帝面色铁青,咆哮道:“混帐东西!去了九边,你敢插手一兵一卒的调动,朕不管你是哪个,等你回来,先斩了你和牛奔的脑袋!!”
贾环闻言,霍然抬起头,泪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看着隆正帝荒腔走调的哈哈笑了起来。
见此,隆正帝心里又是恨的咬牙,但也不无一丝欣慰。
贾环,终究还是当年那个贾环。
情义摆中间,生死富贵放两旁。
始终没变,也好……
正准备说什么,就见牛继宗入了上书房,许是要回什么事。
紧急国战之时,两阁阁臣都可不禀自入。
牛继宗入殿内后,就看到满脸泪痕的贾环跪在地上,额头上一片红肿,面容“狰狞”的对着上头。
见此,牛继宗心中大恸,强忍了许久,看到贾环这幅惨样,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道:“环哥儿,不要求了,不要求了,你奔哥儿……不中用了。
伯伯,也不会让你去送死,换你哥哥回来的。”
贾环看着濒临奔溃的牛继宗,忙站起身笑道:“伯伯,陛下准了!陛下准了!”
牛继宗闻言面色陡然一变,他心里第一想的不是救回牛奔,而是想到这其中会有什么诡计,厉声道:“不许去!!”
继而转头看向隆正帝,眼神充满怀疑。
隆正帝见之,差点没气晕厥过去。
贾环怕生出变故,忙拉着牛继宗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给隆正帝陪个笑脸。
原本想当场发作的隆正帝,看到贾环这样的笑脸,心一软,刀子样的眼神到底柔和了些,对牛继宗的诛心之言没有说出口。
等贾环拉着牛继宗出了上书房后,隆正帝气道:“十三弟,朕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竟容得下这等混帐?!”
赢祥呵呵好笑道:“不是皇上有了春秋,是皇上胸怀天下,善待功臣。才让他们有胆量直面君王,也好……”
“好个屁!”
隆正帝没好气的笑骂了声,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犹自不放心,对赢祥道:“十三弟再去警告那个混帐一番,朕不是同他顽笑。
如果他为了牛奔出了什么闪失,镇国公府一门的性命全赔进去都不够。
你让他自己思量,该如何行事。”
……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准备()
“环哥儿,我不许你去!你哪都不许去!!”
出了上书房,牛继宗按住贾环,肃声道。
贾环先取出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泪,然后笑着对牛继宗道:“伯伯,您放心,我不会蛮干的,我也是有儿女的人!
我若出了事,苍儿他们怎么办?
这些我都明白。”
牛继宗闻言,看着贾环,眼中闪过一抹悲色,声音嘶哑道:“环哥儿,奔儿……回来了,还不如不回来啊。”
贾环一摆手,道:“这叫什么话?!今日之耻,回来我们兄弟十倍奉还回去便是。
您放心,不拘怎样,不管他们要多少金银,我一定带奔哥回来。
只一点,伯伯先不要跟婶婶说,没的让她在家里落泪担心,再出个好歹,侄儿和奔哥回家后,怎么办?”
牛继宗看着贾环,眼眶发热道:“环哥儿……”
贾环呵呵笑了笑,握住牛继宗的手,道:“俗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伯伯与我虽无父子之名,但感情上,丝毫不下于父子之情。
您放心就是,如今我和奔哥都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再过十年,也会照顾好您。
不会做没孝心的人,让您和几个亲长,白发人送黑发人。”
牛继宗闻言,老泪纵横,缓缓点点头,握着贾环的手,再三叮嘱道:“若事可为,则为之。
若事不可为,万不可强求!”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伯伯放心!”
说罢,又道:“伯伯,我需要一些绝对忠诚的家将亲兵,每个人至少有武道五品的武功。
不需要多,但一定够忠诚,够强。
陛下不准我调兵,我只能自己筹一些。
您手里有多少?”
牛继宗闻言,想了想,道:“绝对忠诚,武道五品……环哥儿,你拿着这个对牌,去府上调人。
镇国公府矗立都中百年,武勋爵位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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