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够他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就好。
却不想贾环重病,郎中都没有法子,只说不中用了。
满府人都放弃了,她却听说求药王佛管用。
就四处磕头作揖求借银子,为贾环在药王佛前点一个大海碗灯……
她从没想过,日后旁人来要银子时,她该怎么办,如何还。
无非是被人啐罢了,总比没了儿子强。
她也没想过她自己,只思量着,待年老色衰被厌弃后,在府上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只盼贾环能活的好。
那些年,她所有的依靠和希望,就是贾环。
后来贾环病好后争气,带着她,一步步从城南庄子苦熬出来,受了那样多的罪。
至今,她都还记得,贾环从武,因为没有好先生教导,只能求师东府喂马的焦大。
结果被焦大那个杀千刀的打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几次都险些没熬过来。
可只要他还醒着,都会笑着劝她一声:“娘,不妨事。”
那些年,贾环和她最亲。
却不想如今,她被人打了,他居然也不来看她……
“呜呜呜……”
赵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小吉祥在一旁捧着脸靠在桌几上看着,无奈劝道:“奶奶,你都哭了好久了,莫哭了嘛!”
“呸!”
赵姨娘啐了口,哭骂道:“环哥儿没良心,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们也都是没孝心的种子,我和玫儿被那孽障打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放,还笑!”
小吉祥面皮厚,也不恼,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咯咯笑道:“奶奶啊,好端端的,你打小少爷作甚?
苍哥儿那么老远的来寻三爷,三爷必定爱到骨子里去。
听说今儿南市上有人欺负了苍哥儿,三爷去了后话都没说,一下就杀了十几个。
剩下一个是宫里七皇子的舅舅,早晚也要料理了,断不会放过他。
苍哥儿可是三爷的长子哩!
也是奶奶的长孙!
三爷觉得亏欠了他们,苍哥儿又那样懂事,三爷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哪有打命根子的道理?
再者,我们哪里好出头嘛!
哪个要是没脑子站出来帮你,老太太一准以为我们想要害三爷的孩子,还不发作我们?”
又看了看斜垮垮的坐在椅子上的贾玫,摇头道:“奶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四爷想想。
日后,四爷必定是要靠三爷照拂的。
如今你打了苍哥儿,惹恼了三爷。
三爷孝顺,自不会对奶奶如何,可保不准就要发作到四爷头上。”
说着,眼神怜悯的看向贾玫。
贾玫一听,眉毛都炸了起来,腾的一下坐直,冲赵姨娘喊道:“你就会拖我腿子!
我原想和那小子套套交情,日后从老三那多得些好!
这下你可把我坑苦了!”
小吉祥见之脑袋都疼了起来,这妥妥是当年贾环的语气啊!
贾环当年没病前,就爱这般暴着青筋斜着眼睛和赵姨娘顶嘴。
眼前这个才几岁的小人,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套路。
“放你娘的屁!你个蛆心的孽障,上不得高台的戳脚鸡!
你连矮你一辈的侄子都打不过,还有脸冲我瞪眼?
都是你这个没造化的种子惹的祸,快闭上你那臭嘴!
你等着,等你三哥来了,不揭了你的好皮!
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下。流东西!”
赵姨娘一腔怒火,都喷到了贾老四身上。
贾老四也是个没能耐的,只会惹事,一被教训就怂。
被赵姨娘劈头盖脸骂一顿后,老实坐好了。
这个,也一如贾环当年……
小吉祥不嫌他娘俩话糙,一口一个橘子瓣儿,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回想往事……
等赵姨娘骂累作罢,小吉祥方笑道:“奶奶,明儿三爷一准带小少爷和姑娘来,你骂三爷可以,骂我也成,可别再骂小少爷和姑娘了。”
赵姨娘心里早就这般打算了,可还是嘴硬道:“这是哪家的道理,我做祖母的,还骂不得孙子了?”
小吉祥道:“苍哥儿到底不一样嘛,才回家来……奶奶放心,等以后我生的孩子,就随你打骂!”
“呸!”
赵姨娘生生气笑了,笑骂道:“和你三爷一样,都是没羞臊的,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骂罢,看着出落的比小时候好看许多的小吉祥,赵姨娘眼中难得多了分怜惜,道:“你打小被我大哥从外面买进来,送给我作使唤人。
他倒是会省银子,陪送个这么小的丫头子,不值一两银子!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养你长大,倒比我亲生闺女还亲。
如今看你跟了环哥儿,我心里只有高兴的。
要是能早早生了孩子,我给你带!
你要抓紧时间,多找机会……”
说着说着,赵姨娘忽然顿住了话头,斜眼瞪向一旁的贾玫,骂道:“下。流东西,不滚回你屋子里本分挺尸,在这听你娘的屁!”
贾玫垮垮的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就是在听我娘的屁……”
赵姨娘闻言大怒,抓起桌几上一个茶盏,就要砸过去。
小吉祥忙用手里的橘子换下来,还别说,准头极好。
一橘子砸过去,直直的砸在贾玫后脑勺。
“噗通”,贾玫应声而倒,又垮垮的爬起来,倒霉脸上恼火的骂了句后,才赶紧离开。
赵姨娘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孬样,也不再理会,对小吉祥笑道:“说来也奇了,兴许是咱的命真的不好。
我总觉得,这个惹人恨得牙根疼的畜生,才是我能生出的儿子。
环哥儿那样的,好似做梦一样,不真切……”
话没说完,赵姨娘摇摇头,不再多说。
她拉着小吉祥,又说起了自己发明的《姨娘心经》。
小吉祥时不时乐出咯咯的笑声,也和赵姨娘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
淡淡晕黄的灯火下,赵姨娘和小吉祥,如同亲娘俩般,有说有笑的,直到夜色极深,才吹了灯,一起睡下了……
……
正如贾环所料,在贾家或风花雪月,或家长里短,或进入梦乡时,神京正中那座皇城,却整夜灯火通明。
之前虽然贾环调子起的高,说什么只要上书房内的众人一心,大秦就所向无敌了。
可真正做起事来,众人还是严谨缜密,不敢有丝毫大意马虎。
贾环一番煽风点火后,回到家里抱着老婆睡觉去了。
可宫里那些掌权大佬们,却要为他引起的火灾,费心劳神的卖力灭火。
尤其是军机阁方面。
因为涉嫌文武勾结,所以天府军团方面,注定要从上到下进行一场大清洗。
从而会空出大量的实权位置。
这是真正的肥肉,军方巨头们无人会凭白相让。
秦梁、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和岳钟琪,五位军机大臣,在军机阁内商议争吵了大半夜,咆哮之声远传四方。
面红耳赤都快到动手的地步,最终才确定了最后的名单。
军方争权的惨烈,远甚寻常官场斗争,也更加直接。
天府军团四大都指挥使,全部换人。
黄沙系,灞上系,黑辽系,甚至靖海系,都分到了一口肉。
不过四十个实权掌兵营指挥使,黑辽军团占一半。
这是因为黑辽军团会将黑辽的黑土农场,分润出来一部分,给予众人。
这是许多都中武勋府邸眼红了许久的,奋武侯府不可能吃独食。
因为宫里和贾环的联手运作,以银行股份为饵,迫使都中勋贵府第们,将大量关中田庄转让与百姓。
虽然这二三年来,这些府第都跟着贾环大发横财,很是赚了不少银子。
但几千年来以田为本的心理,还是让他们感到不踏实。
只有银子没有地,就好像没了根本,都是浮财。
可是,京郊甚至是整个关中还有江南的地,都不许他们购买,以防土地兼并。
如果有阳奉阴违者,则取消银行分红,收回银行股份,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浮财也是财,都不傻,种十年地未必能换回一年的分红,算得出这笔账来。
宁国府里的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
真敢有人违背,他绝不会讲情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辽的黑土农庄如同明珠一般闪现在众人眼前,这些肥沃之极的土地,并不再限制范围内。
因此,那些勋贵府第们,便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渴求得到土地,传于子孙后代。
牛继宗、秦梁等人作为利益集团的代言领头人,也不得不为他们诉诸利益,向温严正争取。
温严正不得不答应,但也不能没有补偿。
只是之前双方始终谈不妥,因为温严正要的位置太多,牛继宗秦梁给不出。
却不想,正好遇到了天府军团一事,刚好有空出的位置,完成了利益互换。
牛继宗、秦梁用天府军团的那些位置,换下了黑辽数十万亩肥沃流油的田地,再加上粗粗开垦还未成熟地的数百万亩荒地。
总算是皆大欢喜。
至于剩余的二十个营指挥使,灞上一系占九个,黄沙系占九个,剩余一口汤,给了蓝田大营。
吃相不能太难看,否则隆正帝那边不好说话……
谁都明白,岳钟琪是隆正帝的直系铁杆。
这二三年来,被大力扶持,维持京畿军力平衡。
名单抵定后,即刻被送往上书房。
待朱笔画押后,这些准备瓜分天府军团的将校们,将会连夜启程,带兵前往葭萌关、剑门关、涪城关、江油关和白马关五关,以金牌令箭拿下城关。
白马关,是关中入蜀的最后一道关隘险地,再往南,便是益州的千里沃野,一马平川!
只要拿下此五关,大局便可抵定。
军机阁内,牛继宗喝着茶,看着温严正脸上的笑意,呵呵道:“老温,不枉你亲自去码头接环哥儿。
如今你可得意了?
四个都指挥使你占一个,四十个营指挥使你占二十个,连天府军团长,都由你提名。
这回总不怨我们不帮你说话了吧?”
温严正这般严肃的人,这回也绷不住嘴了,利益着实太大了,他呵呵笑道:“牛兄,你少卖巧。
此事分明是环哥儿那孩子仗义,一回来就为了我的事,到宫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才给我争回了点脸面……”
言语中,到底还是存了怨气。
秦梁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诶……”
牛继宗淡淡瞥了眼秦梁后,摆手道:“老温,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甚?”
温严正嘿了声,垂下眼帘。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其实在意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除了自家爵位和家业的传承外,最在意的,不过是颜面。
可是在黑辽军团屯垦一事上,朝廷,或者说宫里那位,却狠狠的往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颜面尽失。
究其原因,温严正也明白。
不过是上回贾环带着一群衙内,立下收复西域的盖世奇功后,那位为了压他一压,分散些贾家的权势,就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权谋伎俩。
妄想离间。
若非最后李光地临了乞骸骨为贾环求情,贾家和奋武侯府的关系,必然生隙。
因为他的儿子温亮,竟趁着贾环下狱之机,妄图谋夺贾家的产业。
为了挽回局面,温严正不得不亲手毙杀了温亮,给荣国一脉众多将门做了个交代。
若不如此,整个奋武侯府都将无法再在都中权贵圈中立足。
然而那件事,在温严正心里已经算过去了。
虽然多少还有些怨恨,但那毕竟是他儿子自己不争气,生了贪婪龌龊的心思,才被人诓骗利用。
他无法怪罪别人,尤其是那位。
可是温严正却想不到,自这件事后,宫里那位对他的圣眷,与日俱减。
好似,那件事是奋武侯府的过错一般。
那位也不拿他怎样,就是屡屡削他颜面,削他奋武侯府的颜面。
这让温严正心里愤懑不平之极。
温严正明白,皇帝也是人,不喜欢心虚的感觉。
谁让他心虚难看,他不会自我检讨,反而会厌恶让他心虚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
却让奋武侯府这二三年来的日子日益艰难……
只盼此次之后,奋武侯府能多挽回些颜面。
否则……
温严正眉心处闪过一抹忧虑。
奋武侯府,威望扫地。
军机阁五人多是沉默寡言之人,牛继宗与温严正说了两句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静静的等着上书房方面的朱批。
然而,时间缓缓流逝,紫宸书房方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人心渐躁,温严正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东方天色已经渐明。
这时,众人才看到苏培盛带着两个黄门匆匆赶来。
然而,竟是两手空空。
见此,温严正的面色木然起来。
苏培盛进了军机阁后,躬身道:“奉陛下旨意,宣太尉大人,牛大将军入上书房议事。”
牛继宗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沉声道:“公公可知何事?”
苏培盛犹豫了下,又以为不必隐藏什么,因为用不了多久,也就全都知道了,他轻声道:“回大将军话,陛下以为,军机阁呈现上去的名单不大妥当,因而宣太尉和大将军前去再议议。”
秦梁、牛继宗、施世纶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温严正后,秦梁率先出门而去。
牛继宗轻声叹息了声,只是此刻却不好多说什么,亦出门而去。
施世纶在旁边坐着,心里无奈。
隆正帝纵然不喜文官,但不代表他就喜欢武勋。
对于一些贪婪无度的武勋,他甚至更厌恶。
武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