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纪大官人居然称呼墨娘子为圣女!
若是武好古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怀疑自己穿越到金大侠的武侠小说中去了。
不过纪忆和墨娘子这两个“魔教妖人”是没有盖世武功的……纪忆他家祖上本是明州海商(同时也是海盗),入教只是为了获得明教从海外带来的阿拉伯、波斯人的造船技术和海上商路而已。正因为得到了明教的这些支持,纪家先人才会成为江南巨富。
而墨娘子的祖先是波斯人,“墨”这个姓氏其实是“摩尼”的谐音。墨家先人本是波斯摩尼教(就是明教)选民(普通教士)和听者(在家信徒),为了躲避阿拉伯帝国的迫害逃到中国来的。投靠了在东南海上势力颇大的明州纪家,并且向纪家传播了摩尼教,同时也把从波斯带出来的造船技术和海上商路图给了纪家的祖先。
而被称为“圣女”的墨娘子则是中原明教的二位“慕阇”(一男一女)之一,因为是女性,所以被教众称为圣女。另外还有一位男性“慕阇”,被称为圣公。
摩尼教理论上有十二慕阇,之上还有一个教宗称为“阎默”,不过跑到中国来的摩尼教理论上只是分支,所以只有二“慕阇”,没有“阎默”。
不过纪大官人并不是明教的教士,他只是个“听者”,也就是在家的信徒。
但他也不是寻常的“听者”,而是世世代代都供养着一名女“慕阇”的超级听者。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纪家就是明教的大金主。对于教中事务,乃至明教“慕阇”的产生,都有相当大的发言权。
从某种角度而言,平江纪家是可以通过他们供养的女“慕阇”,也就是圣女,控制半个明教的。
根据纪家祖先和从波斯逃亡而来的摩尼教慕阇家族(慕阇和选民都不能结婚生子,但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可以)达成的协议,摩尼教的女慕阇,也就是明教圣女,世世代代都从七个波斯血统的选民家族中选出,然后由纪家负责保护和供养。
而那七个拥有波斯血统的“选民家族”,实际上也是七个定居在明州、泉州和广州的白番海商家族。
通过这种宗教上的特殊联系,纪家也就成为了一个可以和阿拉伯海商集团相抗衡的明教海商集团的首领家族。
不过以纪家豪门为首领的这个明教海商集团,在两三百年的发展之后,现在却遇上了一个极大的危机——明教的传播已经失控!
原来纪家先祖和那七个波斯明教选民家族的先祖,两三百年来都把主要精力投在了商业上,对传教的兴趣不大,传教的对象也主要是明州、扬州、海州、广州、泉州的商人。
而且,他们虽然也挂出白莲社的牌子,但是在传教活动中仍然坚持波斯明教的那一套清规戒律和繁文缛节。所以教徒人数一直不多。
可与此同时,明教的“圣公系统”,却走了一条本土化和底层化的发展路线,把明教的大部分教义和戒律都丢在了一边,只管拉人头扩势力,而入教之人又鱼龙混杂,持什么心思的都有。
到如今,甚至连明教圣公静明和尚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了,因此求助到了圣女墨娘子和平江纪家。
而纪家也害怕江南明教徒失控,殃及到他们这些“规规矩矩”的商人,所以就谋划着走上层路线,让明教再次获得合法公开的地位,以方便管控。
“圣女,”纪大官人这时又对墨娘子道,“便是武好古不成为圣教听者,他也是可以为我所用的。
因为端王殿下很快便要和他学画了……到时候,只要我家的影儿出马,还怕迷不到这位大宋端王吗?”
第102章 海上的生意经(求收藏,求推荐)()
朝阳,缓缓升起。
驱散了弥漫着海州湾内的薄雾。
暗灰色的海水,上下起伏,仿佛一匹轻轻波动的锦缎,令人心旷神怡。
海船在风帆和长桨的共同作用下,破浪而行,从海州湾南部穿行,直往十几里外的云台仙山而去。武好古坐在舱中,品着云台山产出的云雾点茶,悠然自得。
米友仁、西门青、马植、郭京、刘无忌、花满山和潘巧莲也都坐在舱中,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舱外的景色。
“这里便是进出海州的商船海舟停泊之处了。”花满山是海州人士,他家从宋初开始,就在海州经商,对海州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所以就客串起了“导游”。
武好古很感兴趣地问:“这里那么多船,都是哪里来的?是谁建造的?”
花满山笑道:“此处的船自是哪里来的都有,有从江南开来的,有日本国的,有高丽国的,有大辽国的,还有西方白番国的……和其他地方的船相比,这白番国的船才是最好的,都是能跑远海的。”
他口中的“白番国”指得是阿拉伯帝国。这个公元7世纪上半叶兴起的大帝国,如今早就进入了暮年。但是因为塞尔柱突厥人的到来,使得这个老大帝国看上去出现了中兴的局面——虽然国家的实权都落在了塞尔柱突厥人之手,但是这些皈依了YSL教的突厥人基本上继承了阿拉伯帝国的各种制度和文化传统。
巴格达城的繁华和阿拉伯海商对东西方贸易航线的控制,大体上也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而控制了东西方贸易航线的阿拉伯商人,自然也攫取了大量的财富,生意也越做越大,都把生意做到海州来了!
“我们大宋的船跑不了远海?”武好古问。
“也有能跑远海的,”花满山说,“在明州、泉州和广州就一些海商会跑远海,最远的都去过天竺国。
哦,东翁有所不知,这跑远海的船和船帆都是有讲究的,操船的办法也不一样。这里面的道亨,可深着呢。
还有,在远海航行因为看不到陆地,还得会看星星和阳光掌握方向,还得有专门的海图,才不至于迷行。另外,还得掌握各处海域一年四季的气候和风向……
而这些,都是各家海商的命根子,外人很难学到的。”
原来做海商是很难的!
没有多年(通常是几代十几代人)的积累,你的船只能在近海走走,要去远海那是想都甭想。
更不用说去发现一个新大陆了……
“你们花家呢?”武好古接着问,“你们能跑远海吗?”
花满山苦苦一笑,摇摇头说:“我家最多跑跑高丽国,就这样还遇了台风翻了船!
东翁,您该不是想做海上的勾当吧?这可难了,还不仅是船只、天气、海图和水手难搞,还有这个!”
说着话,花满山就做了个砍人的手势。
“花四郎,你在做甚?”武好古没明白花满山的意思。
“他在砍人!”西门青一边喝茶一边说。
“砍人?”正在看风景的潘巧莲听了一耳朵,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花满山,“难道海上也有梁山好汉吗?”
花满山笑了笑:“潘小郎,大海上可是没王法的,哪条商路不是用弓箭刀枪打出来的?
别说是遇上恁等杀人越货的海贼,便是正经海商,看见你船小人少,照样起歹心。
至于大商帮争航路抢地盘时,那打起来就更凶狠了。可是成百艘几千料的大船在海上开战啊!”
“成百艘几千料的大船海战?”郭京吸了口凉气,“便是朝廷的水师都没恁般多大船吧?”
“没有,”花满山笑道,“朝廷的水师也就在近海转转,远海连去都不成。
在远海上,便是海商、海盗的天下了!”
“哎哟,那海上的勾当可真不好做啊,”潘巧莲说,“大武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可不是吗?海商这碗饭不好吃啊!武好古心说:看来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要把海州建设成“抗金基地”也不容易啊。
不过这些海商成天在海上打打杀杀,战斗力应该是有的。要真的能发展起来,可是一支能够依靠的武力,这海商虽然不容易搞,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项目啊!
哪怕烧钱也得烧出支船队来……
……
今天海上的风向不对,武好古等人乘坐的客舟是逆风航行,只能靠长桨划水,所以行进速度很慢。
等武好古和花满山聊完了海商,船才行到一半。
于是武好古又将话锋转向了和西门青合伙开公司的事儿。
“公……司?”西门青有些懵懂。
“出自孔子的《大同。列词传》,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一旁的马植倒是马上给出了解释,“大约就是合伙办个商行的意思。”
“是书画文玩行的公司?”西门青问。
“嗯。”武好古点点头,“眼下先做这一行,等牢牢把持住了开封府的书画行,再向别的勾当扩展。”
在开封府外转悠了一大圈后,武好古已经充分认识到了生意难做的理儿。
所以他的野心固然不小,然而步子却是很谨慎的,要先吃下最熟悉的书画行,之后才图谋别的行业。
“那我可得投点钱,”西门青笑了笑,看了眼武好古和米友仁,“开封府书画行还不是你们师徒俩说了算?”
“还要做别的勾当?”马植对武好古的生意经也有些兴趣,笑着问,“可说了听听吗?”
“可以啊,”武好古说,“书画行和刻书行只隔了一层纸,最容易进去。”
他只是和马植说了一半话,进入刻书行其实不是为了刻书出版的那些利益,而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发行报纸——报纸是舆论喉舌,可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得等待时机。
“刻书行之后,就是开封府的房地产行了。”
“房地产?”潘巧莲惊讶地看着武好古,“大武哥哥,地产行的勾当要怎么做啊?
开封府城内,可没多少空地了。”
因为一道高大坚实的城墙和一条宽阔的护城河的存在,使得开封府城内和城外的交通很不方便(这年头也没什么公共交通),而且进出城池还得过税卡。所以在开封府城外搞房地产开发的空间不大,而开封府城内又早就见缝插针,能造的地方早就盖上房子了。
不过这点困难是难不住见识过后世房地产业大发展的武好古的……这开封府城向四周扩张有难度,可是向上还是有一定空间的,完全可以充分利用起来。
而且盖高楼还可以带动大宋建筑行业的发展,这对将来对抗女真入侵,也是颇有好处的。
“我自有办法,”想到这里,武好古便笑了起来,却没有当场点破玄机,只是说,“如今开封府的房价都快升到天上去了,这勾当要是做成了,能捞到的钱,比书画行还多十倍都不止啊!”
第103章 海上有云台 一(求收藏,求推荐)()
“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旧闻草木皆仙药,欲与妻孥长相守……”
当武好古乘坐的客舟靠上郁州岛宿城港的码头上时,和潘巧莲一块儿站在甲板上遥望仙山的武好古忽然来了诗性,高声吟起了苏东坡的《次韵陈海州书怀》的前四句,而且还即兴发挥,做了些小小的改动。
苏东坡的原句是“欲弃妻孥守市阛”,意思是就算抛弃妻儿去那里(海上仙山)守门都愿意。而武好古则改成了“欲与妻孥长相守”,表示愿意和潘巧莲在这里隐居相守。
潘巧莲仿佛也被眼前的仙岛和武好古的诗文所感,一双美眸带着深情凝视自己的心上人,柔柔地说:“大武哥哥,你不会和苏学士一样,只是在说大话哄人开心吧?”
她这么说,是因为苏东坡的这首诗后面还有四句,“雅志未成空自叹,故人相对若为颜。酒醒却忆儿童事,长恨双凫去莫攀。”
大意就是去仙山看大门什么的,都是为了面子胡说的醉话云云。
“十八,”武好古看着虽然是男装打扮,但依然是千娇百媚的潘巧莲,笑道:“不如我们这一次游云台的时候,便选一块风景绝佳之地买下来,将来就在那里建个庄园作为隐居之处如何?”
“嗯。”潘巧莲重重点头,可点完了头才觉得不妥,她和武好古身后还有一堆人在看着呢!
而且他们俩眼下可没什么名分,怎么就一块儿隐居仙山了呢?
“大武哥哥,你又哄我。”潘巧莲羞得耳根通红,用力跺了跺脚,就一阵风似的顺着搭在船艏甲板上的跳板上了宿城港的码头。
宿城港就在宿城镇边上,而宿城镇则是东海县的县治,位于郁州岛的西南角上,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云台山,其实就是个淤积成陆地的海湾。
不过这片陆地的形成却有些年头了,因为在汉代这里便是人烟繁盛的市镇和港口了。因而宿城也是一座古城,武好古现在看到的城池大约始建于唐代,已经显得有些残破。而且因为城池太小,容纳不下聚居此地的居民和客商,所以城廓之外早就变成了个大市集,商馆遍布,酒肆林立,还开出了不少客栈。
因为宿城港就是出入郁州岛的主要口岸,也是宿城这里所有客栈的财路来源。为了抢生意,各间客栈的知客小二们都紧盯着码头,看到有大号的客舟靠上来,顿时人人眼睛放光,蜂拥而上。
七八个店小二都冲到了第一个走下船的潘巧莲跟前,七嘴八舌的竭力推荐着自家好处。武好古在船头看着也觉得似曾相识,后世的火车站汽车站门口,那些小旅店的推销人员,也就是这样拉客的。不过这些宋朝的拉客小二倒是斯文守礼,虽然一个个口若悬河说着自家好处,但却不诋毁别家,也不会伸手上来生拉硬拽。
另外,在宋朝生活了好一段时间的武好古也知道,这些小二的介绍基本是可信的。
宋朝的各行各业,除了书画行比较喜欢作假之外,别的行当大体都是讲诚信的。
武好古忍不住又有些感慨,如今这个时代,便是我中华文明的一个顶峰了!只可惜,这个文明的顶峰,却挡不住野蛮胡骑的冲击,从靖康年开始的天倾,真不知摧残了多少民族的箐华?
所谓宋亡之后无华夏,还是有点道理的。至少后来复兴的华夏,已经失去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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