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高俅大军的核心,也就是兵学司出身的军官,其实是可以无限复制的!
“陛下,其实您如果撤了高俅,随便换谁去朔方,还是会被人说成拥兵自重的。”武好古开始替高俅开脱罪名了。
“何以见得?”
武好古笑道:“高俅其实是因缘际会,占了府兵壮丁、兵学司武官、御前猛士和骑士各方面的好处,才能成就名将之威的。
而府兵、兵学司、猛士和骑士,本不是我大宋固有,横空出世,必然会伤及一些人的利益。高俅又正好借着府兵、兵学司、猛士和骑士得了威名,且主持朔方府兵,当然会遭人嫉恨。如个陛下不愿意放弃府兵制,那么无论谁去朔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区别只是有高俅坐镇,契丹不敢来犯,府兵制也就能成功了。别人去的话,万一被契丹挫败,府兵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府兵真的比募兵强?”赵佶又问。
“那是自然的,”武好古说,“募兵要服役到五六十岁,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能上阵杀敌吗?人的一生,最精壮有力的不过是十七八岁到三十岁这段。也就是说,陛下所用的兵募,虽然在役三十年,真正有用的不过十年而已。平均下来,军营中也就三分之一是精壮,其余逐渐老弱。而府兵只服役五年,都选青壮之士,自然个个都是精壮了。
至于武艺战技,现在看起来募兵也不如府兵。”
“怎么会?”
武好古一笑:“陛下也是汴梁子,难道不知道京营禁军们平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他们都是老婆孩子围着,说是住在军营里面,可那军营和百姓住家并无二致。便是依据军规,也不过几日一操,怎么能和府兵相比?朔方的府兵都离家千里,日日夜夜住在军营里面,一日两操是没问题的。募兵一年操练的时间,也赶不上府兵一个月啊!”
现在北宋正在试行的府兵和隋唐的府兵不一样,后者也是终身服役的,而前者只有五年兵役。因此可以连续服役,而不是亦兵亦农轮流番上。在连续服役几年的情况下,军队对士兵的管理自然可以大大加强,可以把士兵“关起来”操练——后世所谓的军事化管理就是这样的!
而开封府的京营禁军的生活,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其实就一群老百姓的居家过日子,压根和军事不沾边,能练出来才见鬼了。用这样实际上是老百姓的军队去打仗,当然被女真人一击而溃了。
“另外,”武好古接着说,“现在朔方军中带兵的武官,大多都是兵学司出身,他们可是花了好几年时间学习带兵、练兵之法的。京营禁军里面那些世袭来的带兵官如何能比?
以臣观之,这个法子还是很好的。陛下不如在右榜进士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年两年的兵学司讲武,然后再派他们去朔方军中任职。同时再把朔方军中的老军官调出,去组建新的府兵军……渐渐的还可以形成一个军官轮换的制度,就和文官轮换一样,这样就不怕他们养成势力了。”
赵佶点了点头,神色中有几分欣慰。
武好古还是可靠的,一心为了国,想出了“兵学司讲武”和“军官轮换”的办法。
回头让政事堂讨论一下,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
高俅还是第一次站在河套地区的黄河之滨。
这里没有高得好像城墙一样的堤坝,也没有汹涌奔流的河水,只有一条大河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之中蜿蜒流淌。
抬头向黄河北岸再看,依旧是无垠的草原,草原上,零星点缀着一处处小小的毡帐。白云似的羊群,在山坡上面流动。整个天地之间,就好像一副草原风景画一般。
“契丹大军呢?”
高俅自言自语问着。契丹大军没有了,不见了,高俅白跑了一趟。
“太尉,辽狗早就走了……是晚上走的,也不知去了何方?”
高俅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相貌堂堂的大汉,正是武松武二郎。
武松在河湟之战的时候送了高俅一领青唐甲,让高俅非常喜欢,随后就视为心腹。而且他也真是能打,一路打过来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被高俅一再提拔,现在已经官拜权知朔州事兼兵马钤辖,职官也提到了从七品的客省副使,还有了个宣赞舍人的閤职。
在朔方军中,也算得上是有数的人物了。也不知道是升官的缘故还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了。现在的武松气质沉凝浑厚,一双眸子露出坚定的目光。高俅看着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武好古,武好古现在也越来越沉凝了,有点看不大透了!
“走了也好,”高俅吐了口气,“要是一直不走,靠这里的黄河可挡不住他们!如果真的过了河,某这个大宋名将,恐怕就要吃败仗了。”
他其实是做好了吃败仗的准备,才离开统万城,只带了1000骑兵——亲自黑甲选锋骑500,骑兵辅兵500——来朔州城的。如果他在朔州打了败仗,只要不战死,倒也算解脱了。高俅败了,府兵也败了,大家就都满意了。
可是契丹人偏偏不肯配合一下!
而武松则是在辽兵出现在黄河北岸之后,被高俅派来朔州的,手底下只有一个猛士指挥,一个从鄜延路开来的步兵将,总共不到5000人。
不过在面对至少数万辽兵的时候,武松也没怎么害怕。因为由黄植生亲自设计和督造的朔州城,还是相当坚固的。
城池虽然不大,但是却选址刁钻,在一个黄河小拐弯的地方,三面临水,只有南面是草原。而且黄四郎还采取了夯土加沙袋垒砌的方法,以夯土为基,沙袋为墙,又加上了护城的水渠,将小小的朔州变成了一座尽可能坚固的堡垒。
别说数万契丹兵,就是再多几倍,武松也有把握守住。
所以他对黄河对岸云集的大军并不担心,反而在契丹大军消失以后,感到了忧心忡忡。
“太尉,下官担心他们有可能会往西南而去!”武松说出了自己担心。
“秦王川?”高俅问。
“对!”武松道,“从这里向西南走600里就是秦王川战场了。契丹都是骑兵马队,一人双马三马的配置,几天就能抵达!”
“几天……”高俅皱眉,“恐怕他们已经到了秦王川了!”
“那么河西军……”
“凶多吉少!”高俅吸了口气,突然苦笑了起来,“这下朝廷只能靠咱们朔方军维持西北的局面了!某这个兵马总管,恐怕要长置久任了!”
第778章 撼山易,撼高家军难 五()
大宋建中靖国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这个时候,远在河套,坐镇朔方的高太尉刚刚派出使者,将契丹大军很可能南下秦王川的消息报告给制置使童贯。
在秦王川中部的镇秦城周遭,却还是一片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大战在即时候的紧张。
驻守在这里的就是所谓大宋河西军的主力,其实就是从熙河路、泾原路抽调出来的将近五万大军。主将是河西路兵马都总管高永年,副将则是河西路都钤辖种师极。都是西军中成名久矣的悍将。不管是用兵还是武艺,都不是高俅可以比拟的。
可是在秦王川战场上的战绩却实在有点拿不出手,一座小小的秦王川城,打来打去都没得手,最后不得不在察哥大军到来时退保镇秦城。
其实秦王川并没多大,不过是河西走廊入口群山丘陵中的一片洼地,可以用来屯田屯兵,也就成了双方争夺的一个焦点了——说起来还是和后勤有关系。宋军如果拿下整个秦王川,就能在这里开垦种地,哪怕一年收获个十万十几万石的,也能喂饱两三万人马。有两三万大宋精兵摆在秦王川,河西走廊起码断一半!
因为秦王川并不大,所以位于秦王川北部的秦王川城和位于秦王川中部的镇秦城之间相距也就不远了。
而双方的大军人数也不少,宋军光是战兵、辅兵就有五万。西贼的兵马更多,超过了八万。
那么多的兵也没法挤进两座小城,于是就在城外扎营。双方的大营几乎逼着对方,前锋哨探,也都时时刻刻保持接触。
远道而来的察哥大概是接连在高俅手上吃败仗,看到姓高的宋将都有点发怵了吧?反正一连多日都反应软弱。除了用游骑遮护自家大营之外,根本不出阵来挑战宋军的营盘。倒是高永年和种师极还时常派出步骑去西贼营前挑战骂阵。
不过随便怎么骂,察哥都打定了主意当缩头乌龟了!
而察哥的龟缩,对于高永年、种师极而言,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察哥那么多兵马驻扎不动,很有可能是打定了和宋军拼后勤。
可是在河西战场上,后勤始终是宋军的心病!
河西的背后只有一个熙河路,并不是什么富庶的地盘。都是大片的山区,只有少数的山谷、河谷适合开垦。而且交通又忒不方便。相比之下,西贼背后的兴灵之地和河西走廊要富庶的多。
而且西贼在秦王川周围是有基础的,他们很可能已经将囤积在仁寿山城的粮草全都搬去了秦王川城……
不过大宋和西夏的整体实力相比,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别说整个大宋,就是陕西六路的人口、财富、兵力,都可以碾压西夏。之所以让西夏嚣张了那么多年,多半都是瞎指挥闹得。
而素称知兵的钟傅,在去年河湟之战的时候也瞎指挥了一把,错失了趁乱夺取仁寿山城存粮和秦王川的机会。
所以现在只能依靠从熙河路、泾原路动员出来的海量的民伕、辅兵、物资勉强支撑着和察哥对耗了。
秦王川的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拼消耗。
河西军上下,对这个道理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在后面的水波城督促物资转运的钟傅,提起这个就忍不住要唉声叹气了。这一轮的宋夏之战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了。东线的陶节夫、童贯、高俅,已经捞得盆满钵溢。西线的吕惠卿、王厚也有不少老本可以啃。现在又有契丹屯兵河套河北草原,给了大家一个胜利停战的借口。所以大家都想着早点停战,不怎么积极支援河西军了……
哪怕是高永年和种师极,也都萌生了退意——留着西贼其实也不错啊!现在朝廷已经有了府兵,已经有点看不上募兵了,西军可也是募兵啊!如果没有了西贼,呵呵,大家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所以无论熙河路还是泾原路,总是想尽办法拖延供应。负总责的陕西路转运使司也是一个劲儿的叫苦,又是府库空虚,又是百姓疲敝,就差明言早点收场,大家过几年安生日子再说了。
可是别人能收场,钟傅却不大好收拾。因为没有他上一回搅局,秦王川早拿下多时了!
而且钟傅上面的蔡京也要他在秦王川顶着……只要不退就行!
可是钟傅也不是不知兵的书生,他的官位可是用军功换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后勤现在卡着秦王川这里五万大军的脖子?
是的,眼下五万大军还没有断粮的危机。送到军前的帐篷、木料、器具、被服还有发给大兵的犒赏也够用。
可是军中的储备总也积攒不起来!如个秦王川宋军背后,由无数民伕辅兵大车小车组成的长长运输线出点什么问题……比如中断个十来天,大军可就有断粮的危机了。
而宋军背后的运输线,光是从秦王川到兰州城就有150里……万一有点什么意外,问题可就大了!
所以钟傅这些日子,都亲自坐镇在后勤转运的要地水波城。亲自盯着大队大队的民伕车马,将物资从黄河对岸一波波转运过来。
可是后面不停转运,前面不断消耗,运输途中还有损耗……要攒出一点东西,还真是不容易啊!
昨天傍晚正好有一大批粮食运到黄河对岸,都拥挤在浮桥渡口,一群民伕辅兵又叫苦连天。钟傅这个安抚使也是拼了,一夜没睡,亲自坐镇监督。看着知兰州事张叔夜带着人马疏导秩序,集合队伍,安置民伕。忙了一夜,总算把大队大队的物资都集中到了黄河北岸,就等着发运了。
而在渡口熬了一夜的钟傅和张叔夜,虽然都困倦不堪,但还是顾不上睡觉,回到水波城后就开始一起翻看刚刚收到的军情急递。
越看越灰心!
现在除了河西,其它各处战场都已经收了。基本和西贼脱离了接触!东线借口防辽,泾原路则借口支援河西——把物资给了河西,他们自然可以歇了!
分明是东西对进,中路(指泾原)牵制,怎么打着打着就只剩下一个西路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军情递,已经是天色灰蒙蒙发亮的时候。这个时间,本该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间,可不知怎么,钟傅的节堂之外,忽然就是一阵喧哗噪杂。
然后就看见一个钟傅的心腹推门进来,连通报都忘记了。
“帅司,西贼!西贼的大队兵马来了……”
“莫慌张!西贼有多少?”钟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慌,西贼绕道攻击宋军的后勤线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且他也有所准备。
兰州城的兵力,他可是一点也没动用。都摆在兰州和水波城呢!足足有两万余众,而且还有名将王舜臣,足够应付西贼的偏师。
“多,很多!”钟傅的心腹报告,“探子回报,说是漫山遍野,足有数万之众!”
“数万?”张叔夜皱眉,“难道秦王川的西贼分兵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钟傅笑道,“便是数万之众就能打下水波城了?倒是咱们在秦王川的大军可以趁机出兵……哪怕打不下秦王川城,打掉西贼的营垒也行!”
钟傅顿时来了精神,猛地站起身,“走,咱们去瞧瞧!”
……
漫山遍野的西贼来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达水波城附近——钟傅、张叔夜和王舜臣三人都是知兵善战的,当然不会给西贼偷袭的机会了。所以早就把硬探游骑撒出100里外去了,哪怕西贼算准了时间,乘着夜色而来,也在几十里外被发现。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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