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的时候,五经要义和论已经考完了。要义没有什么,就是解释一些从五经中摘录出来的话语,范之文很轻松的考过了。
之后的“论”是考礼记上摘下的话“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要求用一篇千字之文来阐述这段话的道理,范之文也很顺利的交了卷。不过他对时务的反应终究是迟钝的,没有联想到共和商约和吕氏乡约,也没想到正在拟定的天涯士约——虽然他知道这三个“约”,甚至还和人议论过“士约”,不过去压根没想到这些“约”其实都是儒家的道。
不过这也难怪,范之文也是“一道德”的学生,又出身乡村义门,他理想自然是“圣君、抑商、小农”。在三个“约”之中,只有吕氏乡约比较合乎他的胃口。如果要他来论的话,就应该是在农村行“乡约”,在城市行官营工商业,在朝廷行圣君驾驭士大夫之道。这样国家就会富强安稳的
虽然他的“论”写得马马虎虎,不过范之文现在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就等着在“才艺考场”上一显身手了。
“郓州范之文,考剑术!”
范之文耳畔响起了学宫管事儿的喊声。
“从斌,到你了!”
“范兄,好好考!”
在几个和范之文相熟的士子的鼓励下,抱着一把黑云长剑的范之文深吸一口凉气儿,大步走进了充作考场的大堂。
考场里面坐了几个考官,苏东坡的三公子苏六郎(和苏辙家的几个儿子一起排行)苏过是主考。苏东坡的这位三公子是个孝子,才学也相当不错,诗赋上也有一定的造诣,而且因为长期照顾父亲,还得到了东坡肉的真传!不过剑法他还是不懂的。
“考剑术?”苏东坡的三公子看着范之文手持的黑云长剑,也有点发愣。
这咋考啊?他这个主考都不懂啊!苏过心说:武师弟有个金毛婢仿佛善于击剑,还时常指点武师弟的剑法来着,若是她在倒是能请来考考这个范之文。可是现在
“师叔,”也在考场里面担任考官的米友仁看到苏过发愣,就笑着说,“可以开始考试了吗?”
“考试?”苏过看了眼米友仁,这才想起来,“对了,元晖你是将门子,懂得击剑,不如你去和他比试一番?”
比试?
听到这话范之文顿时就是一哆嗦,他那三招还是和这位米老师学得呢!怎么和人家比试?而且米老师的身材魁梧高大,看上去就很厉害啊这个刀剑无眼,可别把命丢在云台山了!
米友仁哪会真下去和范之文比剑啊,就范之文那三招功夫,真要和人比划笑都笑死人了。
“师叔,这种黑云长剑可不是用来比武的,这是战阵上用的军械。”米友仁知道苏过不会剑法,于是张嘴就开始忽悠。
“战阵上用的?”苏过问,“怎么用?”
“从斌,”米友仁吩咐道,“耍几招给苏教授看看。”
“喏。”
范之文看到米友仁在这里,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是遇到贵人啦!
想到这里,范之文就伸出右手,紧握着剑柄,用足力气一抽,将一把一百多年没磨过的古剑抽了出来。
“元晖,这剑怎么生锈了?”苏过这时发现那柄黑云长剑的剑身上都是锈迹。
“呃,”米友仁皱了皱眉,“这个剑呃,是不能老磨的,要不然刀刃上的钢火会磨去的。”
当然是胡扯了!其实范之文根本不会磨剑磨剑也是门手艺啊!米友仁都不会,自然不可能传授给范之文了。
“原来如此。”苏过点点头。
“开始吧。”米友仁说。
“喏。”
范之文又应了一声,然后两腿分开,一前一后站稳当了,双手握住剑柄,高举起长剑,大喝一声,就向右砍下,然后立即又举起长剑,再向左砍下,然后将长剑放平,双臂收起,整个人向前几步,又是一声大喝,再把长剑刺出,最后收剑入鞘。
“这就好了?”苏过有些懵懂地问。
“好了。”米友仁点点头,“嗯,还不错剑法不错,这是淮南黑云长剑都的黑云三式。”
米友仁虽然剑法不咋地,但是眼光还是有的,早就认出了范之文的长剑是黑云长剑。
“元晖,”苏过问,“战场上宝剑不大好使吧?”
“也不能这么说。”米友仁摇摇头道,“战场上是有兵种相克和兵种互助的,这种黑云长剑是用来肉搏近战的。持剑之兵必须身披重甲,由长枪和弓弩护卫,去攻击敌人的枪阵,也可以和骑兵配合,而其本身最惧怕骑兵。”
还别说,战阵上的学问米友仁也是懂一些的要不然历史上宋高宗怎么让他做了战时的兵部侍郎呢?
“哦”苏过点点头,“没想到元晖你还懂兵阵,若是以后学宫要开讲阵图,倒是可以安排你来授课。”
阵图?
米友仁心说:云台学宫可不会教这种东西这玩意满开封的将门都知道不好用啊!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米友仁道,“师叔,我们继续考试吧。”
“好好。”苏过笑着,“范从斌,我问你因何要来云台学宫啊?”
自然是想做官啦!
范之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一本正经道:“自是为了求得圣人的道理。”
求道!
“好!”苏过笑着问,“求到道理之后呢?可愿意将道理传播四海之外?”
“愿意!”
范之文压根不知道“传播四海之外”是真的要被派遣去海外的
“好!”米友仁抚掌笑道,“果然志向远大!师叔,我看可以收他入门,归于博士一科。”
博士其实是个官职的名称,被武好古胡乱借用了。不过范之文不知道啊,听着马上就激动了。
这就入了苏门,还要修博士科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授官?即便不能授官,苏门博士,怎么都能混个幕僚当吧?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米友仁接着又对范之文说:“从斌,我看着你很不错,允文允武,又有大志,不如入我门下,做我的弟子吧。”
范之文那个高兴啊!他不知道米友仁是武好古学生,还当他是哪位苏门老学士的弟子呢。听到米友仁的话,连忙跪倒地上,大声喊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范之文一拜!”
第446章 点亮灯塔 三()
元符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临近年关。
开封府城外漫山遍野都覆盖了白雪,显然又是一个瑞雪丰年的气象。
不过瑞雪丰年是对大宋而言的,对北方草原上的人们而言,草原已经变成了雪国,积雪已经变成了白灾!
这些年的气温一年比一年低,生活在北方草原上的牧民的日子也一年比一年难过。而且最为肥美和温暖的草原都被契丹人的部落占领,留给阻卜人和草原上其他部落的,只有最苦寒的地方。
活不下去的阻卜人,只有铤而走险。长达九年的北阻卜战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西北草原上的阻卜人难以生存,不得不抢夺契丹部落的牛羊和财富……所以,只要天气不变暖,阻卜人不灭亡,北方草原上的战争是不会真正结束的!
磨古斯的死亡,只是给大辽国赢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
而在这短暂的喘息之后,大辽帝国又将面临两个极为严峻的挑战!
一是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不久人世了……而他的驾崩,将会给契丹人带去一场腥风血雨!
二是生女直完颜部在这些年中的步步崛起,已经到了令人惶恐的地步了!完颜盈歌,很可能就是另一个磨古斯啊!
三是高丽国也在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北上和女直开战了……虽然高丽女直开战是有可能打出一个两败俱伤,为大辽赢得更长的修养时间。
但是这场战争也有可能打出一个新的“高句丽”,到时候大辽的东面可就要崛起一个强敌了。
萧保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行在开封府城北的官道上,看着道路两旁的一片雪白,思绪万千。
他而今,以南京道留守的地位出任了贺正旦使,十二月初一从析津府出发,一路南行,现在快到开封府了。在南下的途中,他还专程去了一趟冒雪施工的界河商市,顺便带去了几百个阻卜奴隶……并不是磨古斯部落的人,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阻卜人。
而今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牧民,抓都抓不完啊!而且抓到了又能怎么样?杀光吗?早个一百多年契丹人也许干得出来,可是如今大家都皈依三宝成了佛弟子,哪里还有那种杀心?如果还有那么大的杀心,辽国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样的疲敝。
可是不杀掉,又怎么处理?按照以为的惯例编入宫卫做奴隶吗?
萧保先并不赞同这种方法,过去契丹人强大的时候,根本不怕外族奴隶作乱,不老实的,杀了就是!
可是现在……契丹的刀子钝了!上一回渤海人的大乱,就让龙烟铁山的军工生产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许卖一点给界河商市的汉人,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那些阻卜人可以活命,契丹人也得到一点钱财了。
只是南朝的汉人,真的愿意和契丹人做兄弟吗?
另外,宋朝在今年年初已经换了官家,现在连宰相都换了。昏君奸相是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大宋国中仿佛是圣君闲相,也不在西面虚耗国力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若只是旧党得势还好,可是如今宋朝却是新旧和睦了。”
“唉,我们那里要是也能两党和睦就好了,可是看起来不行啊,到时候洗来洗去,损失的总归是契丹人的力量……”
长得跟个契丹武士似的贺正旦副使,中大夫,北面林牙承旨刘云听了萧保先自言自语的说话,心里一阵苦笑。
这样的话语,也就是你敢说……你妹妹是燕国王的妻子啊!燕国王怎么都不会不相信你的。如果换成我们说这话,多半就被当成耶律乙辛的同党了!
不过他的话说得也对,耶律乙辛的同党绝大部分都是契丹和奚族的亲贵,不是姓耶律的就是姓萧的。耶律姓和萧姓的精壮撑死了就是二三十万,杀一个少一个啊!
也不知道燕国王将来要灭掉多少?一万?两万?
那可都是契丹人最核心的武力啊!
“有界河商市在,总归能逃脱一些。”刘云想了想,还是对萧保先说,“等风头过了,总有赦还的机会。”
刘云还是了解萧保先为人的,他不似那个萧奉先(萧保先的弟弟)阴险狠辣,倒是个忠厚之人。如果他能多规劝一下燕国王,或许可以替大辽多保一些元气。
“知道高丽国今年派来宋国的贺正旦使是谁吗?”
“高丽国?”刘云想了想,“应该是王嘏和吴延宠。”
“吴延宠?”萧保先吸了口气儿,“就是那个汉人吗?”
“是汉人。”刘云说,“是大宋国淮南东路海州人士,家里面仿佛是家资百万的大海商。”
“家资百万……还真有钱啊!”
萧保先嘀咕了一声,心思就转到了即将爆发的女直…高丽国战争上去了。
高丽国王这个时候派出吴延宠这样的宋人官员充当贺正旦使,不用说,一定是为和女直人打仗拉后援了。而宋人……恐怕会大力支持高丽国,助他们击败完颜女直,然后成长为大辽国在东面的强敌吧?
自家该怎么办呢?仿佛也不能公开要求宋朝在高丽…女直之战中保持绝对的中立吧?
……
“吴郎中,我国和辽国如今真是兄弟之邦了……这生女直诸部都是辽国的臣子,贵国也是辽国的藩属,恐怕不方便公开予以支持吧?”
武好古这个时候正在和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黑脸膛,留着大胡子的高丽国大官并辔而进。
这位高丽国官员,正是高丽国的贺正旦副使吴延宠。吴延宠和正式高丽国兵部尚书王嘏是在密州登岸的,慢悠悠走了个把月才到开封府左近。而武好古则是和他们在开封府界内“巧遇”的。而且担任接伴使的官员居然是武好古相当熟悉的宦官童贯,所以武好古干脆就和高丽使团接伴而行了。
吴延宠显然知道武好古的身份和他同赵佶的密切关系,所以就找了个机会和武好古一块儿走在使团队伍的前列,还试探起了武好古对高丽…女直战争的态度。
“武东门……”吴延宠眯着眼睛打量着身边这位年轻得有点出人意料的武好古,心里则想起了自家族兄吴延恩对此人的评价:恶儒、奸商、能臣!
总之,不是个易与的角色啊!
“不方便公开支持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暗中给予支持?”吴延宠试探着问。
“不是。”
武好古的回答倒是非常明确!
大宋干嘛去支持高丽打女直?你们狗咬狗还想问大宋拿钱?大宋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而且就算是大风吹来的,也得省下来给宋徽宗挥霍啊!
“难道……贵国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高丽国出现在辽国的东方?”
做梦呢?
武好古不动声色地道:“不想!我朝乃是辽国的兄弟之邦!”
这是什么意思?
吴延宠一再听见“宋辽兄弟之邦”的论调,也有些糊涂了。
难道现在大宋朝中掌权的是那帮混日子的旧党?还是现在的大宋官家真的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要真这样,高丽国和女直的这一战还得时刻留心契丹人的态度。
武好古用眼角打量着吴延宠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则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即将发生的高丽…女直战争加强宋辽之间的信任和友谊……武好古是真心想让宋辽成为兄弟的,而且还是亲兄弟!
这样延禧哥哥“死”后,赵佶弟弟才能名正言顺去继承遗产啊!
大宋干嘛要北伐燕云?难道就不能继承燕云吗?反正大辽死路一条,他们死了,大宋正好接受遗产,这样多好啊!
当然了,高丽国最好也能拉拢则个,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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