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金娘子果然聪明。”
武好古说着,就在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一把折扇,轻轻展开在了俏金娘面前。向上展现在俏金娘跟前的扇面上是一幅工笔设色美人图,然后武好古又把扇子翻了个面,另外一面上是一首词牌,苏东坡的洞仙歌。冰肌玉骨。
“大官人,这是”
“东坡扇,”武好古笑道,“以后会是界河商市中的一大产业。”
一座真正有前途的中世纪自由市自然不能只有青楼、赌场、跑马厅了,还必须有可以吸纳大量劳动力和产业资本的手工业存在。
而这些集中于自由市的手工业并不一定要多高端——大炼钢铁,大造火药当然好了,可是这技术门槛不是一下子能突破的,而且产品造出来没市场也白搭啊。这种东西辽国不能卖,大宋又不会买,所以也不可能支撑一个自由市的发展壮大。
因此武好古重生以来,一直都在走“低端”路线,先做一个没什么科技含量的奸商。
将要在界河商市发展的低端产业,现在已经确定只就有酿酒、刻印和造船。其中酿酒产业可以容纳的劳动力十分有限,造船虽然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但是武好古这边并没有核心技术,得看海州吴家的意思了。
所以武好古只能挖空心思为界河商市寻找新的具有发展潜力的低端产业,制扇这个行当作为印刷业的延伸,显然是很适合在界河商市运营的。花魁行的印刷厂可以大量提供扇面,而界河商市的建筑工地和船厂有能提供大量廉价的木材边角料可以制作扇骨。
不过要让界河商市的纸扇业发展起来,武好古还需要创造出流行和品牌,所以武好古才琢磨出了“东坡扇”的创意。
现在既然有了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巾、东坡帽、东坡墨、东坡牙膏,再多一个东坡扇想来也是挺有市场的。
而要打东坡扇一炮打响,就必须要舍得下本钱,还要来一点宋朝人没见过的新鲜营销手段。比如把苏东坡和俏金娘的“真人秀连环画”印在东坡扇上,如果条件成熟,还可以做出彩印。
这样一来,东坡扇的品牌可就立马打出来了!
第353章 文曲星()
武好古能在恁般短的时间里面,变身成为大宋“娱乐圈”主宰级大佬,自是有他敏锐的商业头脑的。
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玩转娱乐圈不一定要卖艺卖身,只要能吸引眼球,做到万众瞩目,就会产生极大的商业价值。
而在大宋这个时代,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就是“才子佳人”了。
而对武好古而言,才子佳人中的真正有价值的佳人,当然就是上了《花魁》画册的女伎了。这年头良家妇女虽然不会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但是把她们的写真图刊登在画册上卖钱那是不行的。武好古会被人弹劾到亚龙湾去陪苏东坡的!
佳人是有良贱之分的,不过才子却大都是良家的。哦,也有个别不良才子,比如范之进这样从梁山上下来的才子!不过他们不是主流,主流才子都是良家才子。
但即便是良家才子,也是具有极大的商业价值的——这方面良家才子们要超过良家佳人,因为他们是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类似于后世网红那种存在的!
金榜题名,东华门外唱卖,琼林苑赐宴,还要在开封府城内巡游……玩法和后世的选秀节目没多大区别,而且还多出了一种至高无上的神圣感。黎民万庶是“跪着”(在思想上跪着)仰望这些良家才子的!
他们是偶像,是梦中情人,是最好的榜样,是令人神往的大宋梦,是人人称颂的好汉!
所以武好古准备在礼部试后把中奖,哦,是中进士的才子们都画下来,然后印几本《文曲星》画册拿去卖钱——正奏名进士有四五百多个,一本画册肯定印不下,所以武好古准备印上五本,“一甲”印一本。
他估计这五部《文曲星》画册多半可以大卖上三年,而且是在大宋全境大卖。如今全大宋可有不计其数的读书人在做进士梦,他们一人买上一本,整个大宋的市场容量起码就有上百万册!
另外,《文曲星》画册的性质和《花魁》画册是不一样的。《文曲星》是可以“请旨发行”的,那可是宣传重文轻武的大宋封建主义思想的主旋律画册啊。完全可以走“奉旨发行”的路线,这样就不怕别人盗版了。
而且,武好古还可以在“一甲”和“二甲”进士画像后面加上他们应试的文章和名士点评。这样《文曲星》画册又会变成一本科举参考资料了。
当然了,《文曲星》画册上当然也有“花招儿”了……百万册的预计发行量啊!打上去的“花招儿”得多有价值啊!而且,《文曲星》的售价不可能和《花魁》比,因为它面向的主要还是寒门才子,不可能拿出几百文到一缗买一本画册。因此,《文曲星》画册的售价肯定在100文以内,必须要用“花招儿”来弥补收入的不足。
最后,《文曲星》画册还有可能演变成一张报纸,或许可以叫《文曲报》。总之,一定是个大买卖……说不定还可以在未来成为大宋科举和教育改革的喉舌!
在武好古看来,大宋的失败,其实就是科举和教育的失败,必须要改!
……
不成功,则成仁!
已经改名范进的范之进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仇人大淫贼武好古正计划将他心目中最神圣的事业——科举考试,变成一桩能赚上几十万缗甚至上百万缗的大买卖!
此时他正怀着最悲壮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大名府的解场。
科举考试对于别的举子来说,是一个可以“今次不中,下回努力”的长期事业。而对已经从了贼的范之进而言,今次不中,就只有一死了……不仅因为他从了贼,还因为他现在没有了阳谷义门范的支持,也没有自己的产业,根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读书人。
如果中不了,就只有再上梁山做贼了。
若不甘心做贼,就只有饿死……
张克公还真是很够朋友的,不仅帮他办好了本贯解文,而且还陪着他住进了张家将门在大名府的宅邸,今天还陪着他到了大名府的解场。
看到自己的朋友一副悲壮的模样,张克公低声宽慰道:“进之,莫担心,大名府的解试没有多难,你一定能过的。
对了,知大名府事的韩学士是旧党人物,所在策论中千万别喊打喊杀。”
“明白,”范之进点了点头,“介仲兄勿忧,我这一科是定然能中的!”
……
“喂喂,武举解场不在此地,你走错了。”
范之文这个时候却被人拦在了郓州解场之外,因为他还抱着自己的黑云长剑呢!这模样不像个士子,倒似个剑客。
考文举当然不能带宝剑了,就是考武举也不必带宝剑啊。因为宋朝的武举不考砍人的,连武官上战场时经常用到的马枪和远距离射箭都不考了。而连近距离的步射、骑射也一度不管是否射中靶子,只要能拉开一石一斗的步弓,兼马射七斗就算第一等了。要求是非常低的,连现在的武好古都能通过。
直到绍圣四年(1097年)开始,宋朝的武举射箭才讲究要中靶——也不知道射不中的箭术有什么用?走火力覆盖的路线吗?但是也不考连珠射啊。
当然了,不会用马枪,射箭也射不中的将帅也不等于不能打胜仗(这是司马光的观点),所以宋朝的武举主要还是考兵法和策问的。
不过范之文扛把宝剑也就装个样子,他是不会武艺的,更不会去考武举。因为习武对义门农夫家族而言是很贵的,虽然现在不考马枪了,但是还是要考骑射的,而且还要射中目标!骑在奔跑的马背上不掉下来已经很难了,能勉强拉个弓已经是高手了,还要射中……
不是天天玩骑马射箭玩到弓马娴熟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射得中?
所以绍圣四年的武举改革(射箭要射中)出来以后,倒是断了许多寒门书生通过武举上升的道路。
还好考文举不用骑马射箭,要不然如范之文和范之进这样的寒门进士可就没机会通过科举入仕了。
将黑云长剑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仆人之后,范之文提着书箱,大步流星地向郓州解场之内走去。
……
“崇义,好好考!先考个开封府解元,再来个天下大魁!”
武好文此刻也站在开封府解场门,正准备迎接人生的“第三考”。
没错,武好文正准备去考开封府的发解试!虽然他这个太学生是有免解资格的,但是他想考发解试还是可以的。
和后世“包送生”令人羡慕的情况不同,宋人在考场上最讲公平。免解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哪怕是太学生免解。凭本事考出一个举人,才是男儿大丈夫所为。
而武好文真的很能考,他的开封府府学生和国子监太学生都是考出来的……虽然他爹妈也没少通路子,但其实通不通路子都一样。因为武好文的文章是真好!文采飞扬,文字激昂,妥妥的大才子。
对他这样才子来说,解场就是他表演的舞台!一考府学让他成为了家中的骄子;二考太学让他成为让人侧目的才子;现在是三考解场,成功是肯定的,现在的问题是能考第几名?
若是能拿下开封府解元,不仅进士必中,而且还能在春闱大比之前“订下”韩忠彦的亲孙女。
到那时可就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啦!
“阿爹,你放心!”武好文回过头,认真地对父亲武诚之道,“孩儿一定能考好的!
今科孩儿一定能高中进士!”
……
“这一回大比,第一甲总是要列名的!”
自言自语说话的是纪忆,他现在已经坐在考场里面了,不过不是开封府解场,而是国子监的考场之内。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个官员了,不能参加普通的发解试,只能参加锁厅试。锁厅试是别头试的一种,而别头试原是专为考官及地方长官的子弟、亲戚乃至门客应试单独设立的考场,考官和地方长官则须回避。
到了北宋末年,各地方的别头试皆有转运使主持,因而又称漕试。而开封府是个特例,由国子监主持别头试。在开封府应别头试者除了考官、地方官相关人员外,还有贵胄子弟和外国人。
而官员的锁厅试则在宝元二年间(1039年)纳入了别头试,在京由国子监别试,在外则在转运使司的别头试所考试。
也就是说,武好古如果想在元符二年过锁厅试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国子监别头试搞作弊是很困难的。但是在三年后,如果张商英还在河北东路转运使任上,武好古则还在勾当界河市舶司任上,那么河北东路漕试倒是可以开后门的……
不过对纪大才子而言,国子监别头试只是小菜一碟。在太学念书的时候,不少文章没他好的生员都走了科举的路子高中了。他之所以拖到今天,是因为他的户籍在平江军,不可能为了考一趟科举在太学请半年长假吧?太学也要是讲出勤率的。
第354章 范进不哭()
“出了甚底大事了么?大名府衙外面怎么人山人海的?”
武好古跟着慢悠悠赶路的张商英、张叔夜等人抵达大名府的时候,已经是元符二年十月上旬了。
张商英自然不会急着回京复命,他很快就要来大名府当漕臣了(河北东路转运使司设在大名府),所以要利用这个机会和大名府的官员们拉拉关系了。
昨晚上又是河北东路转运使吴安持请客,喝了个通宵,武好古也没能躲掉漕司衙门里面的官员都是他将来的同僚,怎么能不好好喝上几盅?而且王安石的女婿吴安持和武好古“一见如故”,拉着他喝了几大杯,还顺便把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名府官伎,名叫徐安安的女孩子介绍给了武好古。
意思当然是很清楚的,得让徐安安上《花魁》画册!
一个官伎,看上去过不了多久就是吴安持的侍妾了,上什么《花魁》画册?难道纳个“花魁”做妾特有面子么?
转运使的面子,武好古自然不能驳了。于是就约了今天下午去漕司衙门上给徐安安画画。
现在已经日近正午了,武好古在上午睡了一小会儿后,就和乖徒儿杜文玉还有老护卫林万成一块儿出了馆驿,往漕司衙门而去。结果才走到大名府衙外面,就被人山人海的读书人给堵住了。
看到人山人海的一幕,武好古还以为出了什么群体性事件,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这位官人,您不知道今日是大名府解试放榜的日子吗?”
一个上了点年纪,穿着有些邋遢,颌下留着一撮白胡子的老士子仿佛听到了武好古的问题,马上就开口回答了。
“大名府解试……”武好古点点头,然后又看了那老士子一眼,见他面带喜色,于是笑问道,“老学究,你一定是中了吧?”
“那是。”
这老夫子捋着胡须回答道,他已经从武好古的官服上看出他是个武官了,所以并不显得拘谨一个年轻的“绿皮武官”顶天就是个门荫的从九品,对一个举子而言算不得高贵。
“老学究今年贵庚了?”武好古笑着问。
“老夫今年60了。”老学究答道。
60岁……
武好古想到了自己的远房老爷爷武忠义,今年都65了,一辈子也是在科场上蹉跎掉了。
想到这里,武好古忽然问:“对了,老学究,你不是第一回过解试了吧?”
“那是。”老头子摸着胡子,颇为得意,“老夫已经五次过解了。”
武好古问:“那你认得洛阳白波的武忠义吗?”
“白波义门武的武冲卿?”
“对,对,对。”武好古点点头,“就是他。”
“怎么不认得?”那老学究道,“老夫和他一起考过三次!”
武好古笑道:“那可好了,您老又能和他一起考第四回了。若是能一起高中,以后就是科场同年了。”
“一定能中的!”老学究点点头,“这位官人,你既然知道武冲卿,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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