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开封府后,也不理事,就成天带着这个“老小妾”逛瓦子,听小曲,好一个混吃等死的态度。
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且是一个逛街的好日子,陈佑文起床后,又带着“高胖胖”(原来叫高真真,肥了以后陈佑文就戏常称她为高胖胖)出了门,直奔桑家瓦子而去。
到了他平日里最喜欢去的一家名叫“三传”的勾栏,还没到门口,就见人潮汹涌。
陈佑文道:“真真,今日是谁在三传勾栏登台?”
“好像是阎七七。”
“阎七七?听着耳熟……”
“就是那个人尽可夫的阎七七,后来去开了怡红院的。”
原来今天在三传勾栏登台的是刘无忌的那个老情人儿。她当年真的红过,只是不够矜持,太过风骚,得了个人尽可夫的名声。不过她倒是乐在其中,后来还在城北厢开了怡红院,做起了卖肉的老鸨,成了青楼界的笑柄,倒也出了名。
陈佑文眉头微微一蹙,“她不会在三传勾栏上荤的吧?”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内城,她就不怕被捉去开封县打板子?”
“倒也是,那这里怎么恁般多的人?”
高胖胖道:“老爷,不必猜了,且去看看吧。”
“也好。”
陈佑文点点头,就和高胖胖挤进了人群,进去后才知道,原来挤在这里的人并没有进入勾栏,而是拥在勾栏外面看墙上贴着的几幅“纸榜”。还有几个闲汉模样的人,手里捏了一叠花招儿在散发,其中一个还塞给了陈佑文两张。
“这是……”
陈佑文展开其中一张花招儿,只看了一眼,就吃了一惊。
花招儿上画着,准确的说是印着一个美女半身像,虽然只是线描的,可是这简简单单的线条,却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画像。
这五官,这秀发,这神态,简直画活了!
“这不是李师师吗?”高胖胖和李师师自是相熟的,只是在丈夫身边瞧了一眼,马上就认了出来。
没错,这是李师师!
陈佑文也认出来了李师师,他再定睛一看,发现了李师师的画像右侧有一段印上去的文字。大意是将会在新年之前的十二月二十,在丰乐楼的中楼底层唱卖赵小乙的《李师师写真图》和武好古的《墨娘子舞蹈图》,另外还会有落干名家字画,将会一同在丰乐楼中发卖……
武好古!
又是武好古!
这张花招儿一定是根据武好古的画刻板印刷的吧?
印出来的都那么好了,这画出来的该好成什么样?
另外……花招儿上的字好像是王献之的!
当然了,王献之早死了,不可能是亲笔的。但是能把王献之的字模仿到这种程度的,恐怕也不是寻常人物吧?
还有,赵小乙是谁?
能画李师师,还能把李师师的画挂出来唱卖,而且还姓赵……这个“赵”肯定不是赵铁牛的赵,多半就是赵匡胤的赵啊!
这人是谁?
不会是……端端端王赵佶吧?
想到这里,陈佑文一下就慌了神,开封府不能呆了,再呆下去要没命了!
就在陈佑文琢磨着要马上变卖家产逃到外地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这不是陈将仕吗?正要去找你呢?”
抓我?
陈佑文也是做贼心虚,把“找”听成了“抓”,还以为是开封府的提辖官带人来捉自己这个“梁山贼寇”了,当下也不管小妾高胖胖了,扭头就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和叫他的那人迎面撞在了一起。
那人差点被他撞翻,幸好身边有随从扶了一把,不过那人并没有生气,依旧细声细气地问:“陈将仕,你这是怎么了?便是多日未见,也不必这般投怀送抱啊?”
陈佑文这才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人,原来是宫中的中贵人梁师成。
陈佑文连忙行礼:“梁大官,在下方才没有站稳,滑了一跤……”
“无妨,无妨。”梁师成笑了笑,摆摆手道,“正寻你有些事情呢。”
“寻我?”陈佑文一愣,他现在不是翰林图画局的人了,梁师成能找他作甚?
梁师成笑了笑,说:“这边不方便说话,且随我来吧。”
……
梁师成和陈佑文相遇的时候,武好古正在拉弓,一张小孩子玩的软弓,被他用力拉开,搭上羽箭,然后咻的一声射了出去,正中十几步开外的靶心,不过箭头没有刺入木靶,而是弹开后轻轻落地。
“准到是挺准的,就是力气小了一点……”
一旁童贯皱眉道:“崇道,你的力气不够,还得练啊。”
武好古摇摇头,嬉笑道:“刚夫兄,我的力气可不小,不过不是拉弓的力气,而是握笔的力气。”
童贯眉头一蹙,武好古显然对习武没有什么兴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难得来城西琼林苑内跟自己练一练。好在自己也不是真的要把武好古调教成个武官,仅仅是叫他熟悉一下军事,到时候别画得不着边际。
“也罢,也罢,”童贯摇摇头,“你射几箭就成了……现在和咱家一块儿骑马回城,顺便也练练马术。”
武好古的马术比射箭要好些,毕竟去海州走过一遭,一路上基本是骑马赶路,也算是练出来一些。
当下,两人便各骑了一匹马,出了琼林苑,沿着汴河向东行去,不一会儿就入了开封府外城。
沿着汴河大街往内城去的路上,童贯看似无心地说道:“崇道,陈佑文回来了。”
陈佑文?
这厮居然没有死在横山……对了,横山之战宋朝是大捷,根本没死几个人。
“哦。”武好古只是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其实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赵铁牛已经变卖了家产,上梁山去了。不过这事儿并没有牵扯上陈佑文……
而且,陈佑文现在是官,还是文官……要弄死可不容易。
“听说你们俩有些过节?”童贯问。
武好古笑了笑,“小事情,不足挂齿。”
“那就好了。”童贯一笑,“和你说了吧,这一次使辽,他也是随员。将以翰林图画局待诏的名义前往。”
什么?
他也去辽国?
这倒不错!
武好古心中冷笑,不过面子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是待诏,那在下……”
“你以武官的名义去,”童贯道,“也不要用武好古的大名,可以化名潘孝忠。”
童贯是老特务了,走过好多次辽国,而且都是负责搜集情报的,自然早就想好渗透方案。
武好古虽然成名未久,但是名气却蹿升很快,难免会引起辽人的注意,所以绝对不能让武好古以真名使辽。
同时,因为宋朝一直有派遣“谍画师”的传统,所以还得安排个打掩护的大画师,刚刚从横山回来的陈佑文,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180章 女人如衣服?()
潘楼街,潘楼之上。
邻近御街的一个雅间之内,隐隐约约传出了悠扬的丝竹和歌唱声。历经了白日的喧嚣之后,夜幕降临,御街变得格外宁静。隆冬的寒风呼啸,让开封府原本繁荣的夜市变得有些萧瑟了。
而陈佑文如今的心情,也如窗外的冬景,低落到了极点。
他无心欣赏窗外万家灯火的开封夜景,只是直勾勾看着在他对面端坐品酒的梁师成,眼中布满血丝。
“守道,那赵小乙就是端王?”
梁师成呵呵一笑,“我可没这么说啊。”
“这可如何是好?”
陈佑文说着,端起酒杯,恶狠狠一饮而尽。
梁师成眉头一蹙,沉吟半晌后摇了摇头,“佑之,你这是作甚?他便是傍上了亲王,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啊?你马上就是文林郎了,从九品上的文官,待这次使辽归来,多半还要升官。就算他也做了官,也不过是个九品官,还能陷害于你?”
“可是,可是他和端王……”
梁师成大笑,“端王不过一时贪玩罢了,根本不可能和他深交。端王是何人物?武好古凭什么和他玩在一起?他们若真的能玩在一起,端王也不必化名赵小乙了。
而且,伴君如伴虎!别看端王现在玩得兴起,和他交好,可一旦玩性过了,也就怎么回事。到时候你和他同朝为官,谁也奈何不了谁。你为何恁般惧怕?你真以为他能拿你怎么样?”
我这不是勾结梁山贼寇吗?
陈佑文心说:这罪名要落下来,便是不掉脑袋,也要追夺出身以来文字,然后发配编管,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陈佑文也不敢和梁师成说实情啊……这事儿现在就是个放在他屁股下面的火盆子,时时刻刻在烧烤他的屁股,而且又不能叫人知道,只能咬着牙生扛。
这火烧屁股的日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不过陈佑文再细细品味一番梁师成的话,突然间眼前就是一亮。
“对,守道兄说得很对。”陈佑文笑了起来,“在下一时想岔了……再说我和武好古又没甚深仇大恨,一点小小的过节罢了。”
“对了对了,一点小小的过节。”梁师成哈哈大笑,“这样吧,明日咱家和童刚夫做东,请你们二位吃个和好酒,吃完了酒……你们就同心协力,一起为官家,为朝廷效命如何?”
“好,好,就这样吧。”
……
和好酒摆在了任店街上的任店,此处也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不过排场和档次是远远比不了潘楼和丰乐楼的,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梁师成和童贯两人早早就来了,也没有点菜叫歌伎,只是叫了点茶,就在雅间里面喝茶说话。
谈话的内容都和使辽有关,当下最关心这件差事的,除了官家赵煦和宰相章惇之外,大概就是这两个阉人了。特别是童贯,俨然已经将出使辽国当成了日后飞黄腾达的本钱。
“守道,你瞧着这陈佑之到了北朝,能和武大郎相安无事吗?”
梁师成抿了口点茶,笑了笑说:“如何不能?恁大的功劳摆着,谁不想要?这次的差事办好了,官家一高兴,武大郎立马就能做官,说不定还能转上六七个官。便是陈佑文,也少不了一转二转的。”
转官在宋朝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要是循资上升的路,转一官也得磨上好几年。特别是陈佑武和武好古都不是进士科出身,三任六考的磨勘可不好过(从选人到京官需要历经的考核和熬资历的过程)。通常情况下,他们俩要是走文资的话,妥妥会被卡在改官(升京官)这一官,一辈子就是选人了。便是能按部就班升上去,三任六考就是九年时间啊!
所以使辽画谍画这个立功晋升的路子,谁会不好好珍惜?
“按照以往惯例,”梁师成道,“能画下辽国皇太孙的写真,能画几个辽国边城图,那就个是大功了。
不过武大郎的本事肯定不止这些,没准能把辽国的满朝文武都画下来,或许连燕京城都能一丝不差的画在纸上。
这样的功劳,若是走武资,还不是一口气转七个官?”
武好古现在还没授官,所以做文官做武官的可能性都有。而谍画建功属于军功,升武官可能较大。
而武好古现在的职位是待诏直长,相当于无品武官中的进武校尉,一转就是从九品承信郎,二转就是从九品承节郎,三转是正九品保义郎,四转是正九品成忠郎,五转是正九品忠翊郎,六转是正九品忠训郎,七转则是从八品秉义郎。也就是和潘孝庵潘大官人一边大了,再升两级就是正八品修武郎……这可就越过了大使臣的门槛,跻身于中级武官了。
对于武好古而言,大使臣的门槛也不是不可逾越的……若是官家真的要对辽国用兵,那得花多少地图啊?以章惇、章楶认真严谨的性子,恨不得把整个燕云所有的城池都原原本本,一点不差的画下来!
这得多少功劳啊?若是燕云得复,论起功劳,武好古别说一个大使臣,横行官(属于高阶武官了)都到了!
虽然武好古不可能去担任军职,但是大使臣是可以做知县的,若是能升到横行,做几年知州都没一定。
做官要紧,武好古和陈佑文那点过节(童贯和梁师成都不知道陈佑文曾经买凶杀武好古)算个屁啊。
……
“武崇道,武崇道……”
童贯和梁师成自以为可以调节武好古同陈佑文之间矛盾的时候,武好古已经在任店街上了,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乍一回头,却看见陈佑文正向自己快步走来。
“是你?你想做甚?”
武好古被吓了一跳,这可是个买了梁山好汉要杀自己的人呐!一个高大的身躯马上挡在了他的身前,这是老林教头林万成,现在是武好古的贴身保镖。
自从知道陈佑文回到了开封府,他每次出门,就都带着这位老林教头了。
这回轮到陈佑文害怕了,他到底在西军呆过,见识过真正的厮杀汉是什么模样的!
他马上立定,笑嘻嘻的冲武好古行礼,“武崇道,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陈佑文啊。”
武好古轻轻拱了下手,“原来是陈将仕,少见了。”
这里是任店街,又有林万成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所以礼数还是要进的。
“能借一步说话吗?”陈佑文笑呵呵地问。
什么意思?武好古一愣,难道他在暗中埋伏了杀手?就在武好古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陈佑文又抛出句话。
“有一件要事相告,和潘十八姐有关。”
潘巧莲?
武好古的心里当即就是咯噔一下。
他其实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潘巧莲会和赵佶经常见面这事儿要没猫腻才有鬼!现在可不是21世纪,而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
潘孝庵那个死胖子多半想给自己戴绿帽子!
“好!跟我来。”
武好古四下看了看,然后就快步向任店街边上的一座茶楼走去,陈佑文和林万成也跟了上去。茶楼的一层没有什么客人,武好古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和陈佑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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