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眼底。
武好古这时就坐在这个雅间之内,和童贯、马植、纪忆、米友仁一起喝酒说话,因为说得事情涉及机密,所以也没叫歌伎,就哥几个在里面干吃。
涉及机密的事情,自是出使辽国和“谍画行动”了。
因为马植的缘故,童贯不久前也升了官,从供奉提到了押班,还做了往来国信所的勾当官,所以才有资格出任访辽的副使了。
纪忆的官运也来了,官是没有转,不过却从同文管调入了枢密院北面房!这可是个容易立功升官的地方。
而且纪忆刚入北面房,就得到了一个随行出使辽国担任通事的机会——这是章惇在提携纪忆,因为这次使辽有马植和武好古两张王牌,躺着也能立功的。而且纪忆还负有特殊的使命,要和马植一起去医巫闾山见马家的长辈。
此事如果办好了,那可是妥妥的一件奇功,回来转几个官是肯定的。如果能在明年的春闱大比中过关,那纪忆可就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而武好古本人,也被选入了使团作为随员,准备作为一个宋朝的画家特务去辽国画谍画了。
其实就算他不当待诏直长,也入不了使团,他也是要去大辽国走一遭的,现在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至于米友仁,自然是不会去辽国的。他是国子监生,还没授官呢。而且武好古也需要他留在开封府看着佳士得行的摊子……
另外,端王赵佶也需要有人去勾着。武好古不在的时候,这个光荣使命就是米友仁的了。
酒过三巡之后,武好古又问起了出使辽国的正使人选,“忆之兄,你可知这一次的正使是谁啊?”
纪忆之答道:“应该是礼部尚书蹇授之。”
武好古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官?于是就看了自己的好学生米友仁一眼,小米不言语,只是眉头微皱,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不过这也正常,能被权相章惇大用的人,肯定不是个好好先生。
纪忆接着又道:“蹇龙图是章相公的左膀右臂,有他带着我们出使辽国,事情总不会办砸的。”
蹇授之名序辰,授之是字号,龙图阁待制是他的馆职,对于文官而言是极大的荣誉,所以纪忆称他为蹇龙图。
武好古眉头微皱,“那此行赴辽,在下要画何等样的图带回来呢?”
纪忆笑了笑,“这某可不知了,得问童大官。”
“总归是谍画,”童贯笑道,“这里可不方便说……不过凭崇道兄你的画技,是少不了一场大功的。”
第178章 新党人物()
中书门下省,政事堂。
森严得让人产生了压抑感觉的宰相都堂之内,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左仆射,上柱国,观文殿大学士章惇和往常一样,袍褂整齐,带着幞头,笔直端坐在书案之后。
他正在和三位身穿朱紫公服的高官谈话,这三人一看便知是久居人上的,都上了些年纪,都有一部能彰显出男子威仪的大胡子。和章惇面对面而坐,身材稍显瘦小,面色阴沉的老者是枢密使曾布。
曾布如今是新党的二号人物,官职和威望仅次于章惇,是完全有资格和章惇一起入主政事堂担任右仆射的。根据大宋一直以来的祖制,也应该让他入政事堂做右相的。可是章惇偏偏要独相,还利用官家的信任,说什么要权责系于一人,新法才可成功。
而官家也糊涂,居然相信这个奸臣的话,真的让他独相多年。更让人生气的是,章惇虽然是奸臣,但做事的手段一流,独相的这几年,大宋国力蒸蒸日上,特别是在横山大败西贼,俨然确立了对西夏的形胜。
另外,章惇的运气好的让人难以置信。本来以为辽人的压力能让章惇焦头烂额,没想到有消息传来,辽国现在自己先焦头烂额了。国内阻卜人造反,在草原上打了六年快七年了,还没有平定下去的苗头。
同时,被契丹人压迫了恁多年的女直人,据说也趁着契丹人在草原上吃瘪的机会雄起了。生女直节度使完颜扬歌雄心勃勃,一心想要统一生女直各部。
而一直以来都是辽人附庸的高丽,现在也蠢蠢欲动,想要趁吞掉几个临近的生女直部落……
如若这些消息都是真的,没准这燕云之地,就在章子厚手中恢复了,这可大宋开国以来的天字头一号大功啊!
一想到章惇有可能得到的复燕大功,曾布的心情就万分复杂起来了。他毕竟是枢密使,若是燕云恢复,还能少了他一份功劳吗?
可是章惇的独相,恐怕也要因此独到老死了吧?
心情复杂的曾布一言不发,连眼皮都耷拉着,仿佛一尊石像,岿然不动。
坐在他左首边的是枢密院都承旨蔡京,如果说曾布盯着那张空悬着的右仆射(右相)的宝座而不得,因此记恨章惇。那么有一张面团脸,看上去仿佛是个好好先生的蔡京则因为没有如愿得到同知枢密院或枢密副使的位子而深恨曾布。
论起在新党中的资历和办事的能力,蔡京早该坐上枢密副使了,和他同年中进士的蔡卞,现在都是尚书左丞(副相)了,可他却还是个枢密院都承旨……之所以官运如此之“差”,全是因为曾布以蔡卞备位枢府为名,阻止了蔡京的同时提拔,只让他做了都承旨。
也就是说,现在章惇当了曾布的路,曾布又当了蔡京的道。在斗垮了旧党之后,原本还算团结的新党,现在早已经分裂成了几块,只是还没有公开进行恶斗罢了。
“相公,”蔡京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笑着开了口,“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如今还不是对北朝用兵之际,但是伐谋的时候,看来是到了。
不过对北朝的伐谋,必须要认真布置,小心推行,最好由一个朝廷重臣亲自负责。”
章惇摸了摸胡子,轻轻点头。
蔡京一下子就说中了问题的关键。对北朝的伐谋一定要有人负责,还必须是重臣负责,最好是枢密副使一级的重臣专管对辽国的伐谋!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五年之内,把辽国内部的情况完全掌握,同时和辽国内部各种“反契丹势力”建立起联络。
与此同时,对于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河东路的整顿也要跟上。同样要有重臣去出任安抚制置使,把陕西诸路的那一套办法运用于河北东、河北西、河东三路。使这三路可以支持大战!
当然了,河北东、河北西、河东三路的禁军也必须好好整顿,至少要达到西军的水准……
章惇盘算了一番,觉得达成这一目标最大的问题倒不是辽国内部——辽国内部肯定有麻烦,要不然耶律洪基不可能派出贺正旦使——而是官家的身体,如果他能再支撑十年,即使燕云不能恢复,河北东、河北西和河东三路也将固若金汤!
可是官家的身体……
看到章惇的眉头越皱越紧,将要出使辽国的蹇序辰的眉头也紧了起来——他就坐在曾布的右首边,年纪看上去比曾布、蔡京都小,面相也非常和蔼,和人说话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带着几分微笑。
不过谁要当他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那一定会倒大霉的。实际上他是章惇手下最会咬人的狗!
他在绍圣年间还是个不大不小的中书舍人、同修国史,现在却做到了礼部尚书这样的高位,靠得就是狂咬司马光和朝中的其他旧党人物。当时他上疏建议将反对变法的元祐党人言行汇编成册,做罪证收藏,被哲宗诏准。后来他还和中过状元的新党干将徐铎一起主持此事,因为下手狠辣得到了章惇的赏识,从而飞黄腾达。
可是会咬人不等于会搞外交和情报……
若是只会咬人不会做别的事情,章相公的重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里,蹇序辰就直接发问了:“相公,在下去辽国出使,须得小心留意何事?”
章惇用老眼扫了自己的这个心腹一下,做了那么久的礼部尚书,居然问出这么低能的问题。
不过,知道要问清楚也不算太笨了……
……
“忆之兄,你看着两张花招儿印得如何?”
丰乐楼的酒宴已经散了,不过武好古并没有马上回家去准备远行。而是拉着纪忆去了佳士得行总店,在总店的书房里,他给纪忆看了刚刚印好的李师师和墨娘子的花招儿——是用来招揽客观来参加《李师师写真图》和《墨娘子舞蹈图》唱卖的。
谢尚宾和魏四海这两个都料匠都是有点本事的,很快就找了最好的雕版师傅,把武好古给他们的两张线条素描印好了。
而且还印得不错,差不多有后世连环画小人书的水准,看来佳士得行将来可以涉足“小人书”的出版发行了。
“印得不错,画得更好!”纪忆拿着两张印好的传单,看了又看,“光是这两张纸都能卖钱了……”
“以后吧,”武好古笑了笑,“眼下可没时间了做这个勾当了……忆之兄,我打算将这两份传单加印上数万,尔后雇人在开封府各处散发,招揽客人来唱卖《李师师写真图》和《墨娘子舞蹈图》。争取在正旦之前,就把两幅图画唱卖出去。
至于另外七位花魁娘子的写真图,看来要在佳士得行挂上几个月了。”
“行啊,反正不急,”纪忆点点头,冲武好古一笑,“你和端王的斗画拖得越久越好。”
“那是自然的,”武好古顿了顿,“拖得越久,我、赵小乙、墨娘子和李师师就越红了。”
现在的花魁大比和赵武斗画,几乎成了开封府市井中最热门的话题了,简直红得发紫。而武好古、赵小乙、墨娘子和李师师,都成了“红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网红”。
而“红了”,自然就“贵了”。
而且还是武好古和赵小乙一起走红……这也算是一种特殊关系吧?
纪忆也得意的笑了起来,他仿佛才是最大的赢家啊!
不仅搭上了端王殿下的线,而且还能通过唱卖十幅花魁图把他这些日子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钱再捞一点回来——武好古画的花魁图可是卖给纪忆的,纪忆一共拿出五万缗的“天价”,不过瞧眼下的热门程度,这十幅画转手卖出个十万缗是完全可能的。即便扣掉给佳士得行的佣金,他还是能净赚上四万缗。
另外,墨娘子现在也被炒红了,虽然她不能真的“去卖”,但是可以卖印刷版的写真图啊……一张几十文的,卖出去几万张也是一笔大钱啊。
“不过眼下有个难题,”武好古说,“若是要唱卖《李师师写真图》和《墨娘子舞蹈图》,那就不可能是一个价钱……”
这是个问题!
若是从艺术欣赏的角度看,武好古的《墨娘子舞蹈图》肯定比赵佶的《李师师写真图》好。
可问题是,现在有很多人都知道赵小乙就是赵佶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所以到时候,武好古的《墨娘子舞蹈图》极有可能在唱卖中输惨了。
虽然他和赵小乙的比斗不会因为这场唱卖而分出胜负,可是这画中第一人的名头,终究是会不稳的。
对于想利用“画中第一人”的名声大大捞上一笔的武好古而言,这可不是好消息。
而且,赵佶也不是傻瓜,他自己也知道技不如人,若是在唱卖的时候出了“不大正常”的价格,他一定会知道别人看破了赵小乙的身份!
“哈哈,这事儿好办!”纪忆闻言笑了起来,“只管去唱卖,到时候可能有个叫他满意,让你也不丢面子的两全之策。”
第179章 一起做特务()
桑家瓦子是开封府众多瓦子勾栏中最热闹的,就位于潘楼街和马行街相交的十字路口,距离皇宫大内也没多远。
虽然地处开封府最黄金的地段,但是因为桑家瓦子开办的很早,在大宋开国之初便存在了,因而得以占据了很大的面积。瓦子里面,酒幌飘扬,店铺林立。
两条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碎石铺成的大路,就在桑家瓦子里面向交,形成了十字路口,道路两边则遍布勾栏。所谓勾栏,相当于后世的戏院。就是搭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四面围以板壁,一面有门,供观众出入。门口通常贴有称作“招子”或“花招儿”的花花绿绿的纸榜,向观众预告演出。有的勾栏门首,还要悬挂“旗牌、帐额、神帧、靠背”等装饰物或演出用具,以广招徕。勾栏内部设有戏台和观众席。戏台一般高出地面,台口围以栏杆,勾栏之名也因此而得。
勾栏里面表演的节目也是五花八门,有杂剧、讲史、诸宫调、傀儡戏、影戏、杂交和扑跤等各种伎艺。而其中最为流行的则是杂剧、诸宫调和扑跤。
所谓杂剧就是戏曲,比如《庄家不识勾栏》和《汉钟离度脱蓝采和》两部戏就在开封府的各家瓦子里面久演不衰。
而诸宫调则是一种说唱,通常由韵文和散文两部分组成,表演时采取歌唱和说白相间的方式。
杂剧面对的观众主要是市井之民,演员也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诸宫调的观众则比较上档次,主要是文人士子,表演者多为歌伎。不仅在勾栏瓦巷中有专门的勾栏用于表演诸宫调,在开封七十二楼和各处青楼里面勾当的女伎(妓)也大多能演唱诸宫调。不少士大夫官僚的家伎,也都精通诸宫调。
刚刚才灰溜溜的回到开封府的陈佑文也是个喜欢诸宫调的文士,家里面蓄着个善唱诸宫调的小妾,名叫高真真的,和冯二娘一般,都是青楼里面出身的。可惜冯二娘熬出了头,生了儿子,转了大房。而这位高真真伺候了陈佑文十五年,也没有一儿半女,而且陈家还有大妇坐镇……
不过陈佑文喜欢的还是这个会唱曲的小妾,哪怕她早就不小了,而且还很胖——不是丰满,是胖!一样是熟妇,她的身材样貌可不能和冯二娘相比。
可是陈佑文就是喜欢这胖子,冯二娘那样的,他还瞧不上呢!
回了开封府后,也不理事,就成天带着这个“老小妾”逛瓦子,听小曲,好一个混吃等死的态度。
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且是一个逛街的好日子,陈佑文起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