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指着信箱解释说,“这个就是信访信箱,四府的百姓但凡有任何官府的冤案,假案,错案;或官府违法乱纪,摊派、滥收田赋、商税、市舶税;或士绅、富商、豪强有欺男霸女、欺行霸市、逼良为娼;或劳资纠纷,雇主以各种理由不支付劳工薪水等行径,都可以以书信形式投递到这个信访箱。”
“我方原向众位承诺,我会安排五百名锦衣卫专职查看信访信箱的投诉,举报,告密,但凡实名举报者,本府内锦衣卫五日内必定上门勘察实情,为你们做主,还你们公平!”
他公布了这个信访制度,围观的众人是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尤其是实名举报,令百姓们还是心有余悸的。
“巡抚大人,为什么要实名举报?”
“若不实名,与诬告何异?你连实名都不敢留,锦衣卫怎么给你做主?”
“实名举报,事后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啊?!”
“我方原再次向你们承诺,锦衣卫会严格执行保密制度,绝不会泄露告密者的个人隐私。而且在我方原治下,谁敢事后对百姓进行打击报复的,无论是官员、士绅、富商、豪强,皆以重罪论处,起判刑是充军,性质严重,影响恶劣的,可判至死刑,凌迟。”
“要是锦衣卫也和恶霸沆瀣一气呢?”
“锦衣卫身为执法者,若是与当地豪强、恶霸勾结,罪加三等,起判刑是充军为奴,可判至死刑,凌迟。”
方原逐一解释了百姓的疑虑,又令管理锦衣卫,负责信访制度执行的秦展站了出来。
秦展清了清嗓子说,“我是锦衣卫百户秦展,代巡抚大人管理锦衣卫的事务。我们锦衣卫会严格执行巡抚大人制定的信访制度,为民做主,若是锦衣卫里出现任何执法不严,执法不公的害群之马,都可以直接来找我秦展,发现一个,查处一个,绝不徇私!绝不包庇!”
“好!”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稀稀落落的喝彩声,大部分人仍然对初来乍到,名声甚差的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方原今日的目的已达到一半,至少当众宣布了信访制度,虽然百姓们大部分还是持观望态度,但抵触情绪肯定比之前消散了不少。
他的基本盘就是军队、百姓,只要能紧紧捏着军心、民心,那些腐朽的士绅、富商、豪强永远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方原斜斜瞧着在边上如同斗败公鸡的陈洪谧,一言不发的正要指挥秦展、景杰等人离去。
“嗖!”
破空声响起,人群中一支冷箭径直射向了正在说话的方原,正中他的胸口。
奇变陡生,秦展、景杰二人忙上前扶着中箭的方原,锦衣卫立刻行动起来,围成一圈,将三人护在当中。
赤古台已手持马刀,拨开惊慌四散的百姓,直接冲向混在人群里施放冷箭的两个刺客。
两个刺客也是亡命之徒,见赤古台追了上来,躲之不及,反手擎出长刀便向赤古台迎面砍来。
赤古台一把扯住一人手腕,用力一拧,那人手中长刀落地,更被赤古台生生的折断了手臂,再重重的砸在地上。
赤古台更不答话,一脚重重踩在那人胸口,那人只觉有万斤巨石压下,惨嚎一声,已痛得晕死了过去。
余下一人见状不妙,正要逃窜,却被赤古台疾步上前,虎爪一张,就这么提着衣领,想捉小鸡一样给活捉了。
“咔嚓”
断骨声响起,又生生折断了余下一人的胳膊,惨叫声再次响起。
赤古台一手提着一人,直接捉到木台上,扔在方原面前。
方原在锦衣里早穿了整套的防爆装备,区区弓箭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他抽出射中护胸的箭头,就这么扔在地上。
方原冷然说,“将那人浇醒,我要当众审问二人!”
赤古台令人取来一盆冷水,就这么浇在晕死的那人头上,那人悠悠的醒转。
方原起身冲着二人说,“谁指使你们来当刺客的?”
两个刺客显是亡命之徒,甚是顽固,看也不看方原一眼。
方原又问,“你们不怕死?”
一个刺客狠狠的呸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厉声说,“敢来行刺你这方屠子,我就不会怕死,要杀快杀!”
看来这人是硬茬,方原瞧着另一个默不作声的刺客问,“你也不怕死?”
那人只是埋着头,一言不发,但方原却看出他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身体已然出卖了他的惊恐。
方原已找到了突破口,冲赤古台使了个听号令抹脖子的眼色,赤古台立刻会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原笑嘻嘻的走到不敢抬头说话的刺客面前,低声问,“你真的不怕死,什么也不招?!”
那人吞了吞口水,支吾着不敢做声。
方原又轻声问,“我是持尚方宝剑代当今皇帝前来巡抚,刺杀我就是刺杀皇帝,你知不知刺杀皇帝是什么罪?”
那刺客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偷偷瞧了方原一眼,与方原如电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又埋下了头,不敢答话。
另一个刺客显是顽固许多,犹自骂骂咧咧,“我怕你个鸟,有种。。。。。。”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赤古台是手起刀落,直接将他砍了头,脑袋骨碌碌的滚在了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刺客身前。
“啊!”
围观人群传来阵阵的惊呼声,胆小的已不敢再看。
方原站起身当众宣布说,“刺杀钦差大臣如同刺杀皇帝,论大明律,这刺客本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但,本巡抚免去他凌迟之罪,只以枭首处决;也免去诛灭九族之罪,罪只及他本家,将此人全家男丁罚没军籍,终生为奴,女眷罚没军籍作营妓。”
他轻描淡写的当众判决了被砍头的刺客,并将其全家罚没军籍,为奴为妓,彻底的震慑了全场。
方原蹲下身子瞧着早吓得屎尿齐流的刺客,笑着说,“看来你是无亲无故,也不怕死,是吧!”
他连恐吓带威胁,更处决了刺客,甚至还惩处了刺客的全家作为前车之鉴,另一个刺客所有防线都已彻底崩溃,吓得向方原连连磕头,“巡抚大人饶命啊!那一箭是他射的,我只是安排来凑数的啊!”
方原大喝说,“谁指使你来的?!”
刺客吓得瘫倒在地,连声说,“我,我,是钱门学子,是钱谦益派我来监督刺客行刺的。”
秦展厉声说,“又是钱谦益这个老杂碎,他是活腻歪了吧!”
方原令锦衣卫将这个钱门学子押下去,白纸黑字写成供状,然后再画押。
这就是他上门向钱谦益问罪的铁证。
但在收拾钱谦益之前,方原还有一件当务之急的要事要做,便是彻底查清苏州府所有士绅、富商这些年拖欠的田赋数额,再逐一派锦衣卫上门催账。
这帮士绅、富商,凡事拖欠,转嫁给百姓的田赋,必须全给我方原吐出来!
第98章 逃税的法门()
方原回了府衙,今日的刺杀令他是心有余悸,他以株连、连坐的手段惩处了刺客的全家上下,就是给那些为士绅、富商卖命的亡命之徒一个血的教训。
别以为以一条烂命换来的钱财,就可以全家吃穿不愁,今后能还敢替士绅、富商搞暗杀之类的,先去掂量掂量要不要搭上家里高堂、妻子的前程。
当然,惩处刺客那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太平必须惩处了幕后主使者。钱谦益这老杂碎肯定是参与者之一,但,单凭他一个退隐之人,哪儿能说得动刺客来为他卖命?与他站在一起的,肯定还有其他富商。
方原正在思绪如潮,负责审讯刺客的秦展已大步的进了,大声说,“老大,这刺客招了,同谋除了钱谦益,还有洞庭商帮的人。”
“又是洞庭商帮?”
洞庭商帮直到清末民国初年,也是全国最重要的商帮之一。其中席家在民国被称为金融买办世家;翁氏则是满清的帝师之家;沈氏则是方原穿越之前,天涯论坛最著名的周公子大战易烨卿的帖子提到过的,中国现存六大家族之一的沈家。
洞庭商帮主要的倡导者是以常熟翁氏、东山席氏、东山沈氏为主。当然,这种合作模式的商帮,参与的各富商世家并不能一概而论,大面积的打击。
至少东山席氏,就捐献过大量的家财提供给江南的抗清战争;而东山沈氏也参与了抗清战争,还有沈氏子弟战死沙场。
除了准备死抗到底的常熟翁氏之外,其他的富商、书香世家只要愿意配合方原在江南的工作,还是不能一竿子全给打死了。全打死了,江南的经济也就崩溃了。
方原面不动容的问,“洞庭商帮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秦展如实说,“刺客只招了一人,就是洞庭商帮的翁家。翁阳与钱谦益是挚友,时常在一起谈诗论道。”
对付钱谦益、翁阳这种名士、富商,单纯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要发难也必须师出有名,方原如今最缺少的就是能向这帮人发难的真凭实据。
方原发起信访制度,除了收揽民心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收集这帮人为非作歹的证据,只要有百姓敢来告状,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收拾这帮士绅、富商。
他召集来景杰等人,开始商议之后的对策。
眼下,信访制度刚开始推行,也不是短时间能见效的,只能先研究研究怎么收税,搞银子的法子。
饭只能一口一口,方原的目标就是田赋、商税、矿税、市舶税这四种税,至于其他的土地兼并、高额田租之类更复杂的课题,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只能继续暂时搁置。
要想收税,搞银子,就必须搞清楚这些税种的来龙去脉,面临的收税难题,才能对阵下药的解决。
田赋问题。
其实就是类似钱谦益这类的士绅、富商,通过与官府的勾结,本该缴纳的田赋,少缴甚至不缴。而亏空的田赋必须要填补上,所以官府就天才般的发明了水脚费、口食费、运输费、库子费、竹篓费等向百姓、农民征收的苛捐杂税来弥补亏空。
以上的苛捐杂碎还算能叫出口的,甚至还有拜神费,敬天费,甚至还有敬匪费,这些匪夷所思的税名。
明朝的粮食亩产量大约是300斤亩,而明律规定,一亩地的田赋根据田地的优劣不同,平均大约是20斤左右的粮食,再加上三饷加派,每亩又多了6…9斤粮食,也就不到30斤粮食。
一亩300斤只缴纳30斤粮食,即使加派了三饷后,明朝的田赋仍是不到十分之一,征收比例是相当的低。
但通过层层苛捐杂碎的加码后,农民需要缴纳的田赋就达到了惊人的200…250斤亩,甚至更高,根本就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才会风起云涌的起来造反。
这些将农民逼反的加码田赋并不是入了崇祯,甚至是政府的手中,全落进了士绅、富商、官员的腰包里。
商税问题。
就是各大富商,通过买通官府的税收人员,虚报、瞒报,本该缴纳的商税,通常进行运作之后,实收的不到十分之一。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逃钞关。钞关是中央政府建立在大运河上的七个收取往来商品运输税的收税机构,其中方原巡抚的四府就占了两个,扬州府的扬州钞关,还有苏州府的浒墅钞关。
明朝富商逃钞关的法子是五花八门。最直接的是买通钞关官吏,以金瓶梅里描述为例,西门庆过临清钞关的货物值一万两,本该缴纳三百银子的商税,但通过花五十两银子收买钞关官员,实际缴纳国库的商税只有三十两,等于正常征收的十分之一。
除了收买钞关官员,其他逃钞关的法子也是不少,因为明朝规定上级官员、太监、举人以上功名学子的商船是免税的,所以就诞生了一个热门的逃钞关法子,就是寻常商船只需要挂着官员、太监的牌子,或是请一,两个举人上船,便能不花一两银子过了钞关。当然,商船给这些官员、太监,还有举人的银子是少不了的。
所以照方原估计,单是钞关这一项税收,崇祯年间实收的钞关费是三、四十万两左右的银子,真要如实收齐了,至少也能有三百万银子。中间近九成的差额,就是类似于西门庆、官员、太监、考了功名的读书人这帮人勾结起来大肆侵吞国家税收的额度。
矿税问题
矿税问题是明朝的老大难问题,万历年间就曾闹得沸沸扬扬。
明朝政府明令禁止私人开矿,但私矿却在明朝长期、半公开的存在。私矿的收入,也是一笔公开的灰色收入,尽数到了富商、还有地方监督官员的腰包里。
到了万历年间,因国库开支入不敷出,万历皇帝也关注到矿税这块大肥肉,开征矿税来充盈国库。
万历皇帝开征矿税的行为,和穿越前的嫖娼合法化一样,以国家名义来收税,自然就打破了灰色收入存在的土壤,严重损坏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其中就包括了开私矿的富商,还有从中收取黑钱的官员。
无论是代表士绅、富商的东林党,还是代表皇帝监督、巡抚地方的阉党,态度出奇的一致,集体反对万历开征矿税。
万历皇帝为了征收矿税,和朝中群臣,还有司礼监太监闹得是鸡飞狗跳,幸好万历算是态度强硬,将矿税的征收坚持了下来。
但自万历皇帝死后,经过东林党人所谓轰轰烈烈的‘保国本’运动,保住的那个逗逼太子朱常洛,即位只有一个月就死了。
但是在这一个月里,这个明光宗除了如饥似渴的玩宫女,投桃报李的提拔了一堆被万历打压的东林党官员,就干了一件正事,就是取消了万历皇帝强硬坚持征收的矿税。
从此以后,矿税就被彻底取消,灰色收入继续回到了富商、监督官员的手中,无论是天启,还是崇祯,都没能再次将这个矿税,提上过收税流程。
重新征收矿税,那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牵涉的利益关联方多如牛毛,绝不是方原拍拍脑袋就能做主的。既然连万历、天启、崇祯都搞不定的难题,方原一时间其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