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是扬州知府马鸣禄传来的书信,言明永王朱慈炤勾结迁徙的流民叛乱,意图谋害方原,扬州府正在调兵平叛,请求景杰发兵从运河北上,从邵伯码头登陆,攻打包围扬州卫一千玄甲军的流民。
一封是来自东林党致仕官员…黄道周的来信,言明景杰只要在苏州府按兵不动,朝廷可以承认景杰替代方原继任玄甲军的主帅,并册封为苏州、松江二府的总兵。
景杰看着三封书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苏红玉从门外急匆匆的进来,问道,“夫君,整个军事基地都听说老大被困在扬州城的消息,你怎么还坐得住?”
景杰将三封书信都交给了苏红玉,“红玉,你看看吧!”
苏红玉阅过了他递上来的三封书信,愕然问道,“永王叛乱,谋害老大,这是真是假?还有这个黄道周是谁,他凭什么可以替朝廷许诺官职?”
景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正在操练的军士,一言不发。
苏红玉着急的说,“先别管什么永王,黄道周,我们先发兵北上,将老大救回来再说。”
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景杰还是不置可否。
火爆脾气的赤古台直接敲开了景杰的大门,见二人还在迟疑,怒气冲冲的说,“主帅,听闻方军门被困在扬州城,我们何时发兵去救?”
景杰不紧不慢的说,“赤古台,立刻召集玄甲军各营将领,召开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
景杰将三封书信示众,待众人传阅后,问道,“诸位,你们是什么看法?”
赤古台第一个站了出来,当众大喝,“还能有什么看法,立刻带兵北上救援方军门。”
李宗泽也站出来说,“我火炮营愿配合北上骑兵营作战。”
景杰看了二人一眼,缓缓的说,“兵者,国之大事,岂能不问缘由,仓促发兵?”
二人的满腔热血被景杰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都是一愣。
赤古台立刻翻脸说,“主帅,你该不会是想听从黄道周的建议,按兵不动,趁机取方军门而代之,吞了玄甲军吧!”
他拔出了马刀,重重的砍在桌子上,整个桌子被一劈为二,“我赤古台第一个就不服你!”
景杰对他的无理视如不见,站起身子,冷冷盯着他说,“赤古台,你知不知黄道周是什么人?”
这一下倒真的难住了赤古台,他大声呵斥说,“我管他什么鸟人,敢站在我面前,我一刀劈了他!”
景杰沉声说,“黄道周曾任职东宫詹事府,他就是太子的人。他一个致仕的官员凭什么能承诺我继任玄甲军主帅,背后的指使的人就是当今太子!”
赤古台完全想不到此事背后还牵涉这么大的干系,稍稍一愣,犹自不服气的说,“太子又如何?!我赤古台手中的马刀只认方军门,太子敢谋害方军门,我连太子一起砍了!”
景杰冲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又说道,“既然太子牵涉其中,扬州知府却写书信来说,仅仅是流民叛乱,是否太过蹊跷?马知府令玄甲军从邵伯码头登陆,会不会设有埋伏,引我们上钩?”
对这些全盘战略的分析,赤古台显然是个门外汉,尴尬的笑了笑说,“主帅,你说该怎么打?”
景杰沉思了一会,朗声说道,“老大是必须要救的,但我的战略规划是分两步走。其一,立刻派人给郑芝龙写封书信,同意双方势力都不进入浙江的条件,先行稳住郑芝龙,以免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
“其二,区区扬州府若是没有外援怎么敢谋害老大,这次既然有太子牵头,必然会有外援。”
景杰摊开南直隶的地图,指着南京,凤阳府,青州府,沉声说,“援兵只可能来自三个方向,南京的史可法,凤阳府的马士英,或是山东青州府的刘泽清。我们若是仓促前去扬州卫解围,遭到来自西南、西北、东北三方的偷袭,必然损失惨重。”
“所以我的方案是,令施琅统领金山卫所有水师,再配合宗泽的火炮营,直接沿长江进入大运河,扫平沿岸可能伏击我军的水师,直接切断运河水道,断绝来自南京、凤阳府的援军。”
“玄甲铁骑则由江阴北上,先北上直趋高邮,攻灭可能自北方南下的援军。如此一来就断绝了扬州府所有援军的希望,到时攻打扬州府就如同瓮中捉鳖,一战而下。”
他的这番战略规划,沉稳有度,不急不躁,令众人是心悦诚服。
苏红玉忍不住问,“主帅,这么迁延时日,老大在扬州城中会不会有危险?”
景杰双眼掠过一抹精光,面不动容的说,“老大随行只带了三百锦衣卫,一千玄甲军还被包围在扬州卫。如今已过去了整整十日,若扬州府真的敢拼得鱼死网破,老大恐怕早就遭遇不测。我们如今只能赌一把运气,马士英、刘泽清,还有扬州府的叛贼根本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和勇气,老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红玉是真的担心方原的安危,惊慌的说,“若老大真的遭遇不测,我们该如何是好?”
赤古台死死盯着景杰,不悦的说,“方军门真的遭遇不测,你不会就想收编了玄甲军吧!”
景杰环视众将一周,神色坚毅的抽出了随身的佩刀,划拉一下将手臂切开了一个口子,任由鲜血染红了战袍,滴落在地,“我景杰可以当众发誓,若老大,老四在扬州城遭遇不测,我必率军血洗扬州城。无论史可法、马士英、刘泽清,甚至是当今太子,但凡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赤古台豪情一生,也学着他挥刀割破了手臂,当众大喝,“我赤古台也发誓,参与谋害方军门之人,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李宗泽、梁敏齐齐挥刀,以血盟誓,“参与谋害方军门之人,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众人歃血为盟,军士前来禀报,军营外吴越王朱慈焕前来拜见。
景杰立刻出了军营,将朱慈焕迎进了议事大堂,众人朝朱慈焕齐齐拱手行礼。
朱慈焕着急的说,“诸位将领,何时北上营救老师?”
景杰向他汇报了行军的方案,还有出征的时日,朱慈焕朗声说,“本王决定随同玄甲军北上亲征,救援老师!”
朱慈焕并不知兵,率军亲征,非但于军事无补,还需分派人手来护卫他,简直就是累赘。
景杰为难的说,“吴越王,行军打仗自有我等,你应坐镇苏州府主持大局。”
朱慈焕从怀里抽出一份写好的檄文,交给了景杰,大喝说,“前来军营之前,本王已传檄扬州府各个府县,声言要北上亲征,扫平乱党,营救老师返回苏州府,还请主帅成全!”
景杰摊开他的檄文一看,檄文里以吴越王,还有朝廷的名义明指今次叛乱的目标就是谋害方原,着令扬州府诸州县,诸卫所,胆敢附逆者,以谋反罪论处。
任何胆敢出兵支援扬州府叛乱之人,必将受到朝廷、吴越王的雷霆打击。
参与叛乱者若及早归降,主犯只罪及一人,家眷不连坐;从犯免死,判流放之刑,可以钱财赎罪。
今次出征的主要目的,是营救方原,而不是大肆清洗叛军。景杰根本无权代朝廷发出赦免叛乱者的承诺,他发出的文书,叛乱者也不一定会相信。若在玄甲军的强攻下,叛乱者穷途末路,说不定真的会铤而走险,与方原同归于尽。
这也是景杰出兵之前最担忧,也毫无把握的变数。
但若有吴越王代表朝廷发出劝降书,一则公信度绝不是景杰可比的;二则更是以亲王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北征。再加上玄甲军的威慑力,左右开弓,必定能彻底瓦解叛军的斗志,更重要的是能瓦解叛军与方原玉石俱焚的决心,确保方原的人身安全。
吴越王小小年纪便已知晓张弛有度,一文一武的政治手段,已在众皇子里脱颖而出。
景杰对他更是大为叹服,“好!既然吴越王愿领军出征,叛乱的逆贼必定望风而降,本帅愿追随吴越王一同出征。”
景杰恭敬的递上了玄甲军的军令,交到朱慈焕的手中。
朱慈焕举起了玄甲军军令,神采奕奕的高声大喝,“玄甲军诸将士听令,三日后出征,北伐扬州府,救出方军门!”
众将齐声大喝,“北伐扬州府,救出方军门!”
第183章 利益所在()
方原被困在永王府已有六日,王府里有五百张要吃饭的口,不到五日就将王府储藏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朱慈炤是没有法子再找到食物,开门去找围困在永王府外的千户要食物,却被白眼相待,根本没人理会。
方原见失望而归的朱慈炤,呵呵一笑,亲自带着秦展,还有朱慈炤也去王府外讨要食物。
围困的千户见方原出门来,立刻换了一张脸,对他是笑脸相迎,“方军门,我是扬州卫千户胡琦,是指挥使大人下令将你囚禁在王府,还请不要为难下官。”
方原也懒得与他计较,骂他几句也是浪费口水,大咧咧的拍着胡琦壮实的肩膀说,“胡千户,是吧!本军门,还有王府里的五百人已饿了一整日,立刻给找些吃的来。”
他的派头不像是囚徒,倒似足了趾高气昂的官大爷,负责看押的胡琦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点头哈腰的非常受用,仿佛方原和他说一句话,就是莫大的荣幸,“是,从今日起,我全数供给五百人的口粮。”
他还不忘讨好的问,“方军门,你需要单独点什么佳肴,可以直接报给我,我立刻去准备。”
方原想了想说,“佳肴就不必了,每日供给不能少了三百斤肉。”
胡琦连声应诺,立刻令军士前去准备。
朱慈炤见胡琦对着方原低三下四的样儿,惊得是瞠目结舌,方原除了不能出王府,哪儿有半点被囚禁样儿,反而倒像是在旅游度假的。
众人折回了王府,方原见朱慈炤满脸的不可思议,失笑说,“永王,这些卫所的千户、百户,从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吧!这种突如其来的叛乱,纵然成功了,胡琦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分多少好处,还能升任指挥使、总兵?但失败了,却是要用全家性命来赎罪的。谁都不是傻子,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提着脑袋干这种赔本买卖?”
方原滔滔不绝的剖析着人心、利益,朱慈炤已听得入了神,“老师,胡琦他这是怕了老师?”
方原呵呵一笑,耐心的解释,“任何人面临这种生死抉择的时候,心中都会一再盘算,到底该怎么应对,才会将收益提到最高,风险降到最低。”
“胡琦他不给你面子,那是因为你本钱太小了,讨不讨好你,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而老师我,本钱实在太大了,面对玄甲军的赫赫威名,谁敢把全副身家都压在叛军那一方?胡琦事先来讨好,就是留好了退路,至少在叛乱失败后,或许能保住性命,是吧!”
他瞧着朱慈炤,缓缓的说,“永王,圣贤书,是讲忠奸的;而现实,是讲利益的。大至高高在上的皇帝,小到任何一个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心里的一个小算盘。永远也不要用书本里的话儿去套现实,那是必败无疑。”
朱慈炤又问,“那老师为什么就断定玄甲军会对老师唯命是从,万一玄甲军不愿北上救援呢?”
方原笑着说,“因为我方原才能给玄甲军带来无上的荣耀,还有天大的利益。有了我方原,玄甲军才是天下第一强军,才有远大的前途,光宗耀祖;若没了我方原,玄甲军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草原的马匪、流寇、流民、兵混混罢了!能取代世袭的卫所指挥使,甚至是靠着经营官场上位的各地总兵?!你说玄甲军面临这种抉择,会不会北上救援呢?”
秦展接口说,“老大说的对,比如我老四能当锦衣卫千户,甚至锦衣卫同知,绝不是因我老四的才能足以在这个位子,而仅仅是因为我是老大的兄弟。永王,你明白了?”
朱慈炤听了是心悦诚服,这才知人心哪里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利益述求,绝不是所谓圣贤书上说的,忠就是忠,奸就是奸。谁说千户就必须要听指挥使的,若是利益所在,千户直接抄了指挥使十八代的祖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他知道得实在是太迟了,大错已是铸成,还能怎么挽回?朱慈炤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的划过了脸颊,滴落在锦袍上。
朱慈焕亲王的名头还是相当的好使。
朱慈焕要亲征扬州府的消息一传出,一下就打乱了马士英、刘泽清,还有扬州府叛军的部署。
若单单是和玄甲军对抗,闹到了朝廷之上还可以推说是玄甲军作乱,或是剿灭流寇。
但朱慈焕这么一露面,谁还敢和大明亲王正面作战?
除非是崇祯皇帝亲自下令平叛,这绝不可能,马士英、刘泽清也不敢将此事闹到朝廷上去。
或者就是马士英、刘泽清已打算造反。
在一年前,大明松锦刚刚战败,满清随时可能入关,人心惶惶的时候,或许他们还有这个胆子。
眼下在方原的辅佐下,不仅打败了满清入侵,更替崇祯集结了孙传庭、周遇吉两支劲旅固守京畿、山西,方原也在江南开疆拓土,已打退了郑芝龙北上的势头,拿下了三府。大明的局势已较之前趋于稳定,这个时候再去谋反,那就是自投死路。
正在马士英犹豫不决的,是否要退兵的时候,施琅的二十艘战舰已自长江而入。
施琅早就得到景杰的指示,战舰所过之处,无须判断谁是忠的,谁是奸的,沿途所遇战舰,无论是归属于扬州卫所,南京长江水师,还是马士英派来准备伏击玄甲军的,愿意投降的一律俘获,不愿投降的一律击沉。
施琅虽然指挥的战舰不算多,只有二十艘,而扬州水师,还有凤阳府的水师加一起有三、四十艘战舰,加上由大型商船临时改装的,至少七,八十艘战舰。
但施琅外号海霹雳,是出了名打仗不要命,再加上火炮营的炮火支援,一支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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