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赵瑁想想,什么御史查情秉奏,什么收押入狱三法司会审调查,这一切都是幌子,为的便是让他们这些郭桓的同党暂缓戒心,没有当机立断的决定,所以这才有了丘八上门的场景,也有了自己被下诏入狱的结果。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皇宫之中奉天殿上高高坐着的那位一手谋划,赵瑁这时候要是再想不明白也枉他活了五十来年的光景,枉费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经验了。
郭桓就算是再贪生怕死也不会这么快就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会想一想家中小儿,家中老母,肯定会咬紧牙关能撑一时是一时,然而现在的局面是什么,皇帝陛下根本就清楚事情的一切,郭桓那边很有可能都没有审问便开始了这番行动,不然这京师禁军又怎会如此之快便上门来。
如果没有当朝皇帝的命令,这京城外的亲军是根本不会入南京城,没有皇帝的诏令他们更加没有胆子围住堂堂礼部尚书二品大员的府宅,更没有胆子抄家,所有事情都出自那位从贫民出道一路爬到皇帝位置的人。
那大明朝的天子,推翻蒙元帝国恢复汉人统治的煌煌正朔,大明王朝的第一任主人,朱元璋。
赵瑁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现在整个南京城里所有牵扯到这件案子的官吏家中都有着禁军造访,抄家之举想来比比皆是,这等大案,凡是涉及其中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其亲族家人也会按照罪行论处,重责三族尽灭,轻则贬黜为奴为俾,赵瑁回头看了看自己那慌了神的老妻,看着那明显带着迷茫的长子和儿媳,还有那今年刚满七岁的小孙女,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无情地大明律。
事实也正如赵瑁所预料,工部尚书麦至德,工部左右侍郎,兵部侍郎王志,吏部左侍郎,他赵瑁管辖的礼部自所有侍郎往下,以及他们约好商议事情的刑部尚书王惠迪等等,六部之内只要是排的上号的官员尽皆有份。
一时间皇城诏狱人满为患,这个牢里是一部尚书加侍郎,另一个牢中便是部内的司吏郎中,员外郎等,总之凡是六部官职在六品以上的官员十个有九个被抓到了这里。
就在这一天,大明朝六部彻底被清洗了一边,外放各司的官吏也被清洗了一边,天下文吏十缺七八。
这动静闹得实在是有些大,一时间那些没有被抓的官员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突然间就出来这么一队锦衣卫缇骑将自己带走,朝堂政务顿时陷入了混乱当中。
这种情况朱元璋早就预料到了,大手一挥便让之前准备好的文生迅速发往各地,暂代的暂代,入职的入职,至于这京中则不急,六部大体上的框架还在,只要他这个皇帝还在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第236章 落幕()
三月初三的南京城依旧和往常一样,街面上的小贩照例起早来出摊养家糊口,各处店铺也早早的开门准备迎接今日的客人。
不过这些起早的人们却发现街道之上来来往往的兵丁随处可见,一批批犯官家属被押解出京,或是押送刑狱。
百姓们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五年前的南京城就是这般模样,满街的囚犯满街的铁链,不过那时牵扯进来的官吏可不比今朝,六部上上下下数以千计的官吏纷纷被拉下马,可比胡惟庸之案壮观的多。
“掌柜的,你看那些不都是平时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官吗,怎么现在全都成了囚犯嘞!”酒楼的小儿哥和倚在门前好奇的向外张望。
“还不赶紧擦桌子打扫卫生,一会儿客人上门了,门外的那些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那些官老爷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今天却落得这般田地,还不如咱们这小酒楼开着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舒坦,总不会突然之间就丢了脑袋”
精瘦的掌柜训斥着伙计,抬头瞥了一眼门外的队伍便不在理会,外头那些是朝廷的事,和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根本扯不上关系,当今圣上可好着呢,严苛只对于那些当官的,对自己这样的平头百姓好得很。
在说了那些人也是自己找死,皇帝老爷给你官儿了那是看的起你,你就得尽心尽力的为皇帝老爷办差,要是做错了事逆了皇帝老爷的意,那就不要怪自己的脑袋保不住,杀了你也没话说。
这掌柜的想法在这南京城中很普遍,很多百姓都是这样想的,当官的管不住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的贪,那就别怪皇帝的刀砍你的脖子。
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朝堂之上的六部官吏却都想不明白似的,也或者是他们清楚自己做的事是违法的,是触及大明律例的,可他们却知法犯法,可能更多是身居高位心不比从前,荣华富贵的诱惑,金银财宝的勾引让他们把持不住吧
“陛下,这是从所有犯官家中抄出的金银钱财账目,还有从赵瑁,王惠迪等人家里搜到的账本,其上详细的记载着这些年天下各布政司所匿之赋税官粮,以及变卖去处,何人收购脏物”
毛驤恭敬地递上一摞厚厚的账册,他早在年初之时便从北平悄悄的赶回南京,毕竟相应的谋划已经做完,该调查的也调查清楚了,他留在北平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回到南京来统筹全局,整理天下情报。
“很好!”正负手看着江山社稷图的朱元璋猛地转过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毛驤手中的账本。
他随意的拿起第一本,正是赃款数目记账,其上所书郭桓等人多年行事贪污以至于朝廷共计损失精粮两千四百万石,这可是天下将近一年的夏税秋粮之数,天知道这些贪腐之辈哪来的胆子竟敢私吞如此巨额的钱粮。
虽然早有备案和估算,但真正见到真视数目的时候朱元璋还是忍不出将手里的账本狠狠地摔了出去,气的他连喘粗气,脑门上青筋暴起。
“彻查!给朕一查到底!上头的拔干净了下面的也不能放过,那些皂吏往往比他们这些上官更贪也更坏,务必要将他们全都给朕揪出来,决不能让这等毒瘤在留于我大明朝的政体!”
朱元璋怒气冲冲的下达命令,毛驤连连点头应是,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导致天下暴动各地士绅不满,毕竟那些皂吏里长之类的很多都是乡绅世袭,将他们抓了其亲族自然会不满。
不过既然皇帝陛下都下令了,他毛驤又岂能不遵从,任你是富商也罢豪绅也好,该抓的全都给我抓起来。
“呼外处的情况有消息吗,天下十三司共同行动可不能出岔子。”消了一些火气的朱老爷子结果王喜递来的清查抿了一口,又对毛驤说道。
“回禀陛下,就在臣来复命之时便有三封飞鸽传书送至京城,分别是北平,云南以及湖广布政使司的呈报!”
“说说,这三处行动是否成功,有没有纰漏。”
“是,云南是西平侯亲自传的信,其上说云南因为是初定,又加上土司各地纷争势力不平,所以这官员贪腐之事较为艰难,抓捕也是轻松异常,也是三地回信中最快的一封;其次便是北平燕王殿下手书,说来也巧,抓捕之日正好赶上北平布政使李彧和参议李丰两家结亲,一众官员到场庆贺,燕王殿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所有人抓捕入狱;至于最后的湖广则有很是平常,湖广布政使金杰布置妥当,名单上的人一个都没有溜掉,也是完美收场。”
“至于其余地方的信件想必也快到了,臣稍后回锦衣卫衙门一看便知”毛驤简单的将三封书信的内容说了出来,听的朱元璋连连点头,这三封回信也算是一份好消息了。
“不错,这一番布置总算是没有失败,其他十司朕也就不用担心了,想来定会是有好消息传来,不过这彻查命令还是要发下去,不管他牵扯多少人,牵扯多少地方豪强势力,告诉那些布政使们全都给我往死里抓!有我这个皇帝在后面撑腰,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胆子对抗皇命的人!”
“臣现在就回去拟写书信发往各地!”毛驤躬身领命!
“嗯”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随后便放下茶盏又转过身去,仔细的看着这一副新作江山社稷图。
这是他命人特意绘制的,称为江山社稷图,细观之下其实便是大明当前之疆域地图,也可以说是军事部署图。
现在老朱的眼睛就盯在这幅图的北边,那广阔的草原大地,那始终在敌人手里的辽东黑土,那苟延残喘的北元金帐。
一个纳哈出,一个脱古思,都是将来要解决的人,不久之后等这次清洗的余波结束之时,便是他朱元璋重新出兵挥师北上的日子。
不过坐镇凉州的右军都督佥事总兵宋昇却传回来一条令他十分感兴趣的消息,西边有个叫帖木儿的人很是不安分,杀了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侯赛因建立了个什么帖木儿帝国,将来保不准会是他大明又一处祸患
第237章 余波()
“断!”
“詹兄,你这条大龙可就要被我吃掉了!”温祥卿轻捻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詹徽摇头笑而不语,转手并指从壶中夹起白子微微思考起来,眼前的局面确实有些棘手,但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温祥卿斩龙之言为时尚早。
眼见詹徽凝神望着棋局不语,温祥卿拿起桌边的茶盏品了一口,略感清苦,怕是此茶已老,便招招手让老管家重新上两杯新茶过来,下棋之时又岂能无茶做伴。
温府老管家连忙上前将两杯旧茶端走,眼下这棋局已然进行了一个时辰,茶也已经换了好几轮了,可胜负之说仍旧尚未可知,虽然自家老爷嘴上说着占有胜势,可棋局难料,谁又能肯定詹大人就没有反制的一手呢。
温祥卿还在这里等着詹徽落子,而前脚刚出门去换茶的老管家却又转头回来了:“老爷门外有两个人说是朝堂故交,想要进府和老爷相谈要事!”
“哦?”温祥卿这就有些疑惑了,朝堂之上的故交,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当朝同僚拜访又何须假托这般说辞,拜上名帖不就可以,但现在外面两人又做和目的。
“温兄不必理会,向来是那些人手下的亲故,不好明说自己的身份,只能措辞以骗进门来好避过风头,我劝温兄还是莫要搭理的好,免得惹祸上身徒遭鱼腥”
温祥卿还没有说话,反倒是他对面的詹徽先一步开口了,而其手中的白子也正好落到了棋盘之上。
“秒啊!詹兄此步落得极秒,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一来你我之优劣又变成了五五之分,果然不愧是詹兄,棋道果然了得!”温祥卿仔细的盯着棋局,盯着刚刚詹徽落下的一子,十分惊讶的说道。
老管家见自家老爷没有再提门外两人之事便懂了,低头躬身退了出去,他要去看看给两位大人准备的茶好没好,毕竟照着眼下来看棋局还要进行好一会儿呢。
“此间大事,温兄与我皆不沾身为上上之策,只等风波平定万事皆休才是你我这棋局下完之时。”
詹徽这话说的没错,可温祥卿却是摇头苦笑,一脸的无奈模样:“恐怕只有詹兄无灾无难了,小弟我这次可已经是涉事其中了!”
这话一出詹徽倒是有些惊疑,难道面前这位同僚友人真的和那滔天大案牵扯上了关系?
“不是詹兄所想那般,温某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掺和进这件事当中,实在是被手下人拖累了而已,兵部鱼龙混杂,虽说是大部都掌握在那些国公勋贵手中,但仍有一些人是圣上后提拔上来的,哪像老兄你的都察院,九成都是陛下亲自安排之人,其忠心程度自然不用怀疑,而我手下的左侍郎王志可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温祥卿一脸的苦涩,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一时不知如何落定“那王志也算是一员干才,和当朝六安侯同姓却没有人家六安侯的本分,守不住自己的贪心压不住自己的欲望,被那赵瑁一番诓骗之下便投身于这官粮赋税一案,今晨我才刚刚收到消息,他王志在昨日便被锦衣卫押解入狱,我身为兵部尚书,麾下左侍郎出了如此大事,难辞其咎啊”
詹徽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说来温祥卿也是无辜的很,白白被手下人给坑了,可以预料,这次事情过后他这兵部尚书的位子是做到头了,至于能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若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降解调任还好,真要是治你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将你扔到云南贵州那种地方做官可就是惨了,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能调回南京城这个政治中心。
虽然在这里需要小心谨慎,处处留神,但哪个为官之人不是为了往上爬,哪个当官的天生就喜欢做一辈子的知县,能做京官又有谁会像去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不过温祥卿的问题还要看皇帝陛下的决定,现在他们两人在这里哀怨自叹也毫无意义,温祥卿自己也知道,反而是坦然的面对,与其苦闷不如好好下棋来的潇洒
温府内的棋局依旧,可这次事件的余波尚未平息,涉事官吏尽皆被捕,六部之中刨除兵部以外的五部也就只剩下工部还算完好,其下属虞部,水部都是些实干之人,功利心贪欲比较小,所以根本没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也算是在老朱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下。
而吏,礼,刑,户四部可就不行了,能出来主事的人抓的一干二净,礼部还能剩下一些秉古礼法的耄耋老朽,刑部还有一些司员留存,但吏部与户部可算是被一网打尽,诺达的衙门当中就只上下小猫三两只,连很多不入品的皂吏都被牵扯进去。
往往两个衙门里的人遇见都是一副难兄难弟的表情,互相打听着对方今天又被抓走了多少人,衙门里还剩下多少人
京城尚且如此,地方之上便也不能幸免,在北平湖广和云南三地信报传到京城之后,其余各地的信报也陆陆续续的送到了毛驤手里,各处行动全都成功收网,名单上的人一个都没有落下,反倒还有特别的收获。
想一些隐藏特别深的人,没有被锦衣卫的情报网揪出来,反倒是在这次清洗过程中漏了马脚,被各地行动之人抓了个正着,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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