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查清原因?”
“臣查了,只是痕迹已经消去,无法得到有用的线索。”
李世民眉头一皱,“为何不查李靖所派之人?”
“回圣上,李靖所派之人已经在与吐谷浑之战中阵亡。”
“。”李世民眉头蹩得更深,李靖为何将李沐身世看得如此之重?李沐的身世究竟有何古怪?
“禀陛下,知道李沐身世之人,除了李沐母亲杨氏、弟弟李沂之外,还有二人。”
“此二人是谁?”
“一人叫常玉,姑臧城中一酒肆掌柜,与李沐交往颇深。古怪的是,他开设酒肆的时间正好与李沐出生的时间相吻合。”
“另一人叫梁仲业,是李沐的蒙师。”
李世民沉声道:“调查这二人。”
“回圣上,臣调查后得知,此二人数月前从凉州随李沂来了长安,古怪的是,进入李家庄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李沂去凉州做甚?”
“贩马。”
“贩马?”
“是,二千匹战马?”
李世民低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敢私贩战马?沿途关卡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沂手持圣上赐于李沐的金牌,才一路畅通无阻。”
“混帐。”李世民大声骂道,“朕的金牌竟让他私相授受?李沂可还用朕的金牌行不规之事?”
“这倒没有,据查,李沂只在沿路关卡通行时,使用过御赐金牌。”
“这战马就是护卫营之前所用的那批?”
“是。”
李世民这才吐了口气,“继续追查,不管怎样,朕都要知道李靖所为,为得是什么?”
“臣遵旨。只是臣有一个请求,请圣上允准臣,前去调查李家庄。”
李世民闻言沉吟许久,“调查李家庄,朕不准。”
“可臣。”
“去查常玉、梁仲业二人。”
“臣遵旨。”这声音自此消失,如同从来未曾有过。
李世民在殿中一圈圈慢慢地走着,突然走到殿门处,打开殿门对侍立在外的袁仁国道:“传朕口谕,召侍御史马周明日一早前来见朕。”
“奴婢遵旨。”
。
次日一早,才卯时刚过。
侍御史、朝散大夫马周,睁着腥松的睡眼来到甘露殿。
才正月初三,还是休假期间,昨夜的狂饮,让眼睛中的血丝还未退去。
马周很奇怪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能让皇帝如此急迫地召见自己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
“臣拜见圣上。”马周躬身道。
李世民冲袁仁国摆了摆手,屏蔽了所有内侍,连袁仁国也被遣至殿外守候。
望着躬身施礼的马周,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朕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
可如果不走这一步,自己确实心中不安。
能为自己解决不安的,恐怕也只有眼前的马周了。
在李世民心中,马周是个能臣、干臣,也是个直臣。
李世民的双目一凝,开口道:“马爱卿平身,殿中没有别人,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说话。”
马周应道:“谢陛下。”
说完也不客气,找了个锦垫,在李世民案前坐了下来。
李世民见状,嘴角一勾,这朝中敢在自己面前如此随意的,恐怕也只有马周一人了。
“马爱卿,可知朕为何今日召你前来?”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李世民将案上一道奏折递给马周道,“爱卿且先看看一道折子。”
马周接过折子,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让马周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入神。
看到最后马周右手一拍膝盖赞道:“妙此策气势恢宏,初看是阴谋,实为阳谋,可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敢问陛下,此奏折出自何人之手?”
李世民道:“此疏是李沐所上。”
“李沐?”马周眉头微蹩,“可是武功县伯李沐?”
李世民点点头。
“天纵奇才。”马周毫不犹豫地赞道。
李世民道:“马爱卿以为此策可行?”
马周道:“可行。”
“若让爱卿执行,爱卿有几成胜算?”
“这。”马周沉吟了一番,“此策涉及各部,臣位卑言轻,恐无力胜任。”
“朕也这么认为,李沐年龄尚幼,不足以担负如此重大的责任。”李世民缓缓地说道,“这也是朕今日召你前来的原因。”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辅佐李沐?”马周心念闪动,问道。
“你如何看待李沐的护卫营?”李世民没有回答马周,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马周心念电转,“虎狼之师。陛下扩建护卫营为神机卫,实属圣明之举。”
“朕只是担心李沐年幼,无法掌控神机卫,也担心李沐被心术不正之人教唆,行错路走错道。”
马周点头应和着,突然心中一动,李世民言下之意,是在忌惮神机卫?
“陛下所虑甚是,以臣之见,神机卫隶属禁军还不足以有效掌控,陛下还应派驻一人前往神机卫总领。”马周试探着。
第135章 连升六级()
“不妥吧。”李世民摇摇头,“神机卫前身是李沐的护卫营,如果朕派人前去总领,岂不让天下人垢病?”
“其实臣有一策,不知该讲不该讲?”
“殿中没有别人,你姑且说之,朕姑且听之,但说无妨。”
马周此时已经把准了李世民的脉搏,“臣以为既然神机卫隶属禁军,那自然是天子亲兵,李沐又是皇上义子,总领神机卫也说得过去。”
李世民越听越不是味,眉头微微蹩了起来。
“故臣以为,不妨授李沐神机卫将军一职,如此一来,依照规制,将军不直掌神机卫,而是将军之下左、右郎将执掌,郎将为从四品官职,需要皇上亲选。就算李沐之弟占据一个位置,那另一位置。”
李世民龙颜渐喜,马周的话正中了他的心思,神机卫将军虽然是正四品官,但依律将军不亲领军队,真正掌控神机卫的是将军下面的左、中、右三个郎将,按现在神机卫的规模不需要设三个郎将,那么除了李沂之外,还有一个郎将就是契入口。
李世民对马周这一番奏对非常满意,“爱卿之策甚合朕意,朕也是为了保护李沐,不想他小小年纪误入岐途,如此甚好。”
顿了顿,李世民道:“不过,朕今日召你来,为得还是这份奏折。此疏关系重大,如果贸然行事,朝野之间必会骤起波澜。故朕有意以交通监的名义,缓缓推行此策。不知爱卿以为如何?”
马周闻听,再结合李世民前面的话,已经将李世民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皇上圣明。”
李世民龙颜大悦,“朕已下旨,李沐开年就入国子监就学,交通监监正一职并不实领,如今交通监少监之职只有杨务廉一人,朕很不放心,有意任爱卿为少监,不知道爱卿意下如何?”
“臣叩谢圣恩。”马周福至心灵,从六品的侍御史到从五品的交通监少监,一下子升了数级,
加上交通监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部门。岂能不让马周欣喜?
可让马周欣喜的远不止这,且听李世民道:“朕将你调入交通监,爱卿可明白其中深意?”
马周道:“臣窃以为,皇上之意有三,一是推行李沐上疏所言之策,二是监察交通监直道之事,三是监督少监杨务廉及。”
李世民抬手打断道:“爱卿明白就好,朕身边就缺少爱卿老成谋国之才,来人拟旨,擢升马周为给事中、交通监少监。”
马周这下有些晕乎了,给事中,那可是皇帝近臣,为门下省的重要职务,分判本省日常事务,具体负责审议封驳诏敕奏章,有异议可直接批改驳还诏敕。百司奏章,得驳正其违失,事权甚重,正五品衔。
一天之内,连升六级,整个贞观年间也是蝎子尾巴——独一份。
“臣叩谢圣恩,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一大早,李沐就率大队车辆出发了。
本打算先去拜见房玄龄的,可想起长孙无忌的小气性格,估计得知自己先房后长孙,那见了自己恐怕肯定没好脸子看。
所以,李沐决定先去拜见高士廉,一则自己除夕夜在长孙无忌面前亲口答应的,再则高士廉是长孙无忌亲舅舅,二人的感情又非常好,想来说得过去。
许国公府虽然也是豪门,可比起长孙无忌司空府的奢华来,算是相当低调了。
李沐令人递了名贴并将礼物送进门去。
得到通报的高士廉虽然没有出门相迎,但也是站在堂中等候李沐。
算是给足了李沐区区一县公的面子。
“小子给许国公拜年了。”李沐将姿态放得足够低,引来了高士廉爽利的笑声。
“都是自家人,不必太拘紧了,来,坐下说话。”
高士廉并没有在正堂招待李沐,而是带到了偏厅。
一进偏厅,李沐就看到自己送入的一堆礼品。
高士廉笑道:“老夫数年前就不饮酒了,这两坛好酒只能便宜老夫的几个儿子了。这几面镜子,老夫就代后院女眷们谢谢你了。唯有这套琉璃茶具算是正中了老夫的痒处,蒙皇上恩赐,在宫中饮过几杯清茶之后,老夫已是欲罢不能,怎么,你就送茶具不送茶叶么?”
李沐赶紧回道:“年前时间紧迫,所采不多,余者俱送进宫去了。国公放心,这不已经开春了嘛,小子这次一定令人多采摘些,送与国公品尝。”
“那就好。”高士廉得意地笑道,“幸亏老夫厚颜向皇上求了些,平日里舍不得喝,只是心中难熬时取出来,隔着纸包闻闻,今日倒是便宜你小子了。”
说完从左侧柜中取出一小包,一层层地打开之后,露出的正是李沐送进宫的绿茶。
李沐心中暗想,看来高士廉在李世民心中的份量不低啊。
只是数量确实不多,高士廉令人取来滚水,小心翼翼地捏了一簇投入玻璃茶壶内,隔着玻璃看着茶叶慢慢地落入壶底,渐渐散开,一股清香瞬间飘散开来。
高士廉闭目深吸一口气,遂叹道:“好茶,好茶啊。”
李沐自然不敢让高士廉替自己斟茶,赶紧伸手从几上取过茶壶,斟了两杯,一杯呈给高士廉,一杯端在自己手里。
高士廉看着李沐的举动,微微点头。
“李沐啊。”
“在。”
“今日你能来老夫府上,也算有心,老夫想与你啰嗦几句,不知道你可愿意听?”
李沐起身长揖道:“国公肯指点小子,已是沐修来的福气,还请国公赐教。”
高士廉满意地点点头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高士谦冲着后面一摆手,高府的下人们都施礼告退了。
这时高士廉的眼睛看着李沐身边男装的常绿云。
李沐顿时明白了,于是冲常绿云施了个眼色,常绿云一股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门外。
高士廉是什么人,只一瞥就看出了其中的异常之处,于是转头对李沐神秘一笑。
李沐突然有些心虚,忙解释道:“他他是我新收的书僮。”
第136章 孤臣()
“书僮?”高士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李沐才发觉自己有种越描越黑的意思,索性就不解释了。
幸好高士廉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缠的意思。
“李沐啊。”
“在。”
“老夫一直在留意你的所作所为。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个人才,无论是凉州、松州大捷还是新设交通司修建直道,确实有过人之处,老夫并不讳言。”
“说起来,老夫还有些佩服。想你朝堂之上出口羞辱韩相,又与越王针锋相对,该狠时狠,该放手时放手,就算换作老夫,恐怕未必能象你这一般处置得收张有度。”
李沐被夸得有些脸红,赶紧谦虚道:“国公谬赞了,小子肆意妄为,让国公见笑了。”
高士廉突然改变语气沉声道:“可是你为何要自寻死路?”
李沐心中一惊,咱咋就自寻死路了呢,这大过年的。
“你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可你想过没有,你能走到今天靠得是什么?”
李沐有些糊涂了,他不明白高士廉的用意何在。
“老夫可以告诉你,靠得是朝廷需要你。”高士廉饮了口茶继续道,“可你兵发亲王府,入了狱又能出来官复原职,靠得是什么?”
李沐的思维已经跟不上高士廉的跳跃式问话了。
高士廉指着李沐送来的那些礼物道:“就靠这些吗?琉璃?镜子?茶叶?还有你除夕夜进献的烟花?亦或者是你庄子里出产的其它奇巧之物?”
李沐愣愣地看着高士廉。
“老夫告诉你,没有你这些东西,大唐也已经存在二十余年了。倒是你那神秘的天雷和水泥,确实对大唐有功。可是你别忘了,没有天雷和水泥时,皇上依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你能走到今天靠得并非这些。”
高士廉再将饮了一口茶水道:“那你想想靠得是什么让你能逢凶化吉一直走到今天?”
李沐有些领悟了高士廉的意思,确实,这些东西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大唐,可没有这些东西大唐依然是大唐。
“老夫想说的是,你能走到今天,真正所依靠的其实只有一人。”高士廉竖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李沐心中一动,脱口道:“皇上?!”
“对喽。”高士廉突然低声道,“只有皇上才能让你走到今天,因为皇上需要你。”
“需要我?”
“正是。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说你自寻死路吗?”
李沐摇摇头,高士廉用手指点点李沐的脑袋道:“皇上需要你,不仅仅是你的这些东西,而是你这个人。”
“咳。”李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高士廉没有理会李沐,而是仰头闭目象是自言自语道:“大唐立国二十年,皇上登基十一年,朝中各大势力,各大世家,还有地方上各大豪族,该是清理的时候了。”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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