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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脸上依旧带笑，但心里却暗暗点头，谁说程咬金是粗人？
其实这老儿心里明白得狠，而且善于捕捉机会。
三子程处弼已经是从三品神机卫将军，高了嫡长子整整二阶。
如果李沐不是皇帝，那还没什么事。
可问题是李沐是皇帝，那就有事了。
是人都会猜测，程家的承嗣之人，将会废长立幼。
因为程处弼的身后，站着李沐。
程知节可以在李世民面前撒泼打滚，施无赖。
可程知节不敢在李沐面前来这套，甚至都不敢明言。
其实李沐心里，哪有插手程家承嗣的兴趣。
但李沐不表态，程知节就不敢正式向朝廷为程处默请立世子。
所以，借这次机会，用内举不避亲的方式将此事隐晦地说了出来。
一来，探明李沐的态度，二来，为程处默求得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
程知节绝不是象他所表现的那般是个大老粗。
第893章 李恪与段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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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点头道：“朕早就听闻程处默是个将才，既然宿国公举荐，朕焉能不应，那就让他去吧。”
程知节闻言大喜，激动地长揖道：“谢陛下大恩。”
李沐这句话看似简单，可事实上，意思有着好几层。首先，肯定了程处默是个将才，其次，应允了程处默去新军，最后，表示了自己无意插出程家立世子。
因为，如果李沐有意力挺程处弼，那么就不会给程处默这次机会。
这才是程知节所请的真正目的。
李沐不再理会程知节，转头看向段志玄道：“段爱卿有意为国征战，朕自然是高兴的，这样卿便去新军做个副帅，如何？”
段志玄热泪瞬间滴下，他哽咽道：“臣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从被李沐从江南召回，入军机，段志玄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
他生怕片言只语，惹得李沐不高兴。
可做为一个武臣，段志玄很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没有建立新功，他根本无法在朝堂上立稳脚跟。
如今的军机大臣之位，无非是一种做秀，李沐的心腹众将因为资历不够，他不过是个过渡的摆设罢了。
今天，段志玄是鼓足勇气才开口向李沐恳求的。
不想，李沐不但允准了他的所请，还给了他副帅的职务。
段志玄岂能不欣喜？
连边上李靖、李勣等人都微微颌首，皇帝的城府是越来越深了。
李沐突然微笑着开口道：“既然诸公都不举荐主帅，那朕可就点名了。”
李靖道：“陛下圣明，心能慧眼识珠。”
李沐抬手点了点缩在李勣身后的苏定方，道：“苏烈，躲朕那么远，可是临战胆怯啊？”
这话不但让李靖等人惊愕，更让苏定方张口结舌。
苏定方缩在李勣身后，是因为他怕。
他的怕与段志玄不同，苏定方的战功足够，也是李沐的潜邸、拥立之臣。
他怕的是李沐因三十万归义军，对自己心生忌惮。
皇帝要是心生忌惮，那这四个字，足以摧毁臣子的一切，甚至性命。
任何臣子掌握十二万大军，都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苏定方在避嫌，以谨言慎行来表示自己无非份的心思。
可现在，李沐当着诸大臣的面在问他，可是临战胆怯啊？
傻子都能听明白，李沐是要将主帅的位置授于苏烈了。
这个新军主帅的位置，哪怕是李靖、李勣也眼热。
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新编十二万大军，不管从装备还是定位上，绝对不逊于神机、神策两卫，而且很有可能，皇帝会给新军配备更精良的武器。
苏定方哽咽着，他热泪满眶，在这一刻，他心中的所有委屈都消失了。
皇帝依旧对自己深信不疑，知道这一点，那就足够了。
李沐转身李勣，“若英国公不觉得委屈，朕想请英国公屈就副帅之职，不知英国公意下如何？”
李勣心里稍稍有些失望，但那是对苏定方任主帅而言。
“臣遵旨。”
大唐此时没有战争，新编十二万大军，只是为了将来与突厥一战，练兵才是首要任务。
六卫的官职，等于是利益的分配。
能争取到副帅之职，李勣是满意的。
。
原刑部尚书刘德威，其实人不坏。
不仅不坏，还很廉洁。
刘德威与原兵部尚书刘弘基不同，他是个好官。
上辞呈，不是出于他的本心，而是无奈。
就象之前李沐认为的，人品好，未必就是能臣。
刘德威站错了队。
刘弘基被李沐一言而废，那么刘德威就只能主动上辞呈。
因为他与刘弘基都反对推行简化字。
随刘德威一起上辞呈的朝臣还有数十个，都被迅速批准。
在自己的宅子里，刘德威长吁短叹。
叹息自己站错队，也叹息当今天子不能慧眼识人。
更叹息自己运气不好。
一部尚书，内阁七臣之一。
多大的荣耀啊。
就这么没了，不怨那是假话。
“主上，润王前来请见。”
刘德威一愣，他不是个蠢人，能进内阁的，自然不可能是蠢人。
这个时候，李恪前来，必有所图。
“不见就是老夫抱恙在床。”
“刘相，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刘德威抬眼望去，李恪、段志玄联袂而来。
李恪是润王，当今天子钦封的第一个亲王爵。
段志玄，军机七臣之一，如今又是新军副帅。
这两个人合在一起，要硬闯自己一个被免了职的赋闲者宅邸，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但刘德威自峙资格老。
他没有起身，仅是坐着拱手道：“原来是润王、段军机当面，稀客啊，请坐。来人，上茶！”
李恪、段志玄没有客气，坐在了刘德威对面。
刘德威扫了二人一眼，心中有所戒备。
李恪虽说是皇帝钦封的第一个亲王爵，但毕竟是李世民的儿子。
这个时候上门，未必是好事。
“润王、段军机今日上门，不知有何指教？”
李恪感受到了刘德威的戒备之意，笑道：“刘相廉洁平直，颇以干略见称，如今虽说与陛下政见有异，辞官赋闲。但如果任由良玉闲置，岂不可惜，非江山社稷之福啊。”
“润王口中刘相之称，老夫不敢当。”刘德威戒备之意更重，欲取先舍，这道理他懂。
甚至比李恪更懂。
李恪不以为意，轻笑道：“刘相，本王此来，只为请刘相出山，重为大唐效力。”
刘德威眉头一皱，李恪这话有些过了。
他可不是寻常官员，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再屈尊普通官职。
况且，到了他这个级别，也不是一个亲王可以轻易延揽的。
而李恪这话本身已经越了矩。
“敢问润王殿下，要请老夫任何职啊？”
李恪道：“之前大理寺卿告老，其位空缺已逾半年有余。刘相驰声走誉，此位非刘相莫属。”
刘德威一声轻嗤，“润王殿下想当然了，老夫一个待罪之身，焉敢觊觎九卿之位？况且大理寺卿之职，也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先不说内阁能否通过廷议，就说陛下也不会应允。”
第894章 孤是贤王（）
李恪呵呵一笑道：“刘相此次虽说忤逆了陛下的圣意，好在能在太极殿及时妥协，陛下也是明理之人，对事不对人，只是政见不同，不会为难刘相。只要内阁提请，陛下定会同意刘相迁任大理寺卿。”
刘德威有些意动，确实，他并不坚定地与刘弘基站在一起，当日廷议时，也迅速转变了态度。他也知道，皇帝这时迅速允准了他的辞呈，无非是给朝野一个讯号，那就是推行科举新政和简化字，势在必行。断了朝野间反对的心思。
刘德威才六十四岁，自认还可以为朝廷辛劳十几年，能有出仕的机会，自然意动。
“只是，内阁中七人，谁会冒被陛下疏远的危险，替老夫举荐呢？”这是个难题，刘德威资格老，但因廉洁平直，平日亲近的人不多。
这是常理，但凡真廉洁的，人缘都不好。
李恪微笑着，用手指点点段志玄，“刘相应该知道，段军机娶得是莒国公的三女。”
刘德威长吁一口气，这就对了。
莒国公唐俭是段志玄的岳父，只要唐俭肯举荐，那么这事就成了一半。
但刘德威并不喜悦，反而他的脸色更凝重起来。
九卿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这么大的恩惠，想来这二人要索取的，也不是轻易之事。
“润王殿下直说吧，要老夫做何事？”
李恪哈哈大笑道：“刘相言重了，本王蒙陛下宽仁，赦免了罪责，以区区微末之功得陛下青睐，得封亲王爵，忝居九卿之列。自然该为陛下分忧，为朝堂举才。刘相放心，此事若成，只要刘相能公正处事，本王就很满意了，绝对不会有额外要求。”
刘德威愣了，不，他有些懵。
难道自己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难道陛下果真慧眼识人，面前这润王竟是个大贤之人？
“殿下和段军机，二位真没有别的事，需要老夫做的？”刘德威还是不放心，再次证实问道。
“放心吧。真没有什么要烦劳刘相。”段志玄微笑地点头答道。
刘德威大为感动，起身抱拳长揖道：“老夫是枉作小人了，竟以小人之心亵渎了一代贤王和段军机。老夫在这向二位赔罪了。”
李恪、段志玄起身还礼，“刘相客气了。刘相只须在家静候消息，我等告辞。”
。
李恪府。
书房内，只有李恪与段志玄相对。
段志玄开口问道：“殿下为何不趁机延揽刘德威？他虽说已经赋闲，但居朝堂这么多年，门下人脉还是有的。况且，真做了大理寺卿，与殿下有莫大的助益。”
李恪轻笑起来，一双细长的挑花眼极具迷惑之力。
“想与当今天子争一时短长，象刘德威这样的心性，是做不得此事的。”
段志玄点头道：“殿下说得是，不过刘德威之所以在太极殿改变说词，倒不是因见风使舵。”
李恪颌首同意，刘德威以廉洁平直见称，确实不是墙头草，他之所以突然改变立场，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李沐强势，而是刘德威同样认可简化字有益于大唐。
坐到这个位置，如果连这点见识都没有，那就可笑了。
但同意不代表李恪认可刘德威，“段军机难道真以为，靠文臣就能战胜陛下？”
“多些助力，总是好的。”
“不。”李恪坚定地摇头道，“多些助力不假，但同样为增加暴露的风险。与陛下的较量，想以力量取胜，无缝是痴人说梦。”
段志玄迟疑道：“可经先皇宫变之后，再想以宫变、暗杀方式怕更是不可能。”
李恪微笑道：“谁说本王要宫变、暗杀了？本王从来不曾有谋反的念头。本王不仅不想谋反，而且想做个大唐忠臣。”
段志玄听了大愕。
看着段志玄的脸色，李恪嗤地一笑，“段军机以为，陛下如今的皇位稳固吗？”
段志玄思忖了一番，答道：“非常稳固。陛下如今的威势，任何敢挡其锋芒者，都将粉身碎骨。”
李恪点头道：“不错。但万事都有正反两面，刚极易折，物极必反。先不说陛下的减税、军改、科改等都已经触动了旧臣切身的利益，就说本王的兄弟姐妹，从亲王、公主爵被黜落为郡公、县主，他们心中岂能不怨？”
“殿下是说，咱们可以联合那些心中怨怼者？”
“荒唐！”李恪坚决地否定道，“他们要怨恨，是他们的事，本王获陛下赦免，封亲王、授九卿，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那殿下何意？”
“陛下除了上面所说的隐患之外，还有最大的一个隐患。那就是膝下无子。”李恪的眼神中闪着光芒。
段志玄不解，“陛下尚未及冠，有的是时间诞下皇子。”
“段军机真以为有这可能？”李恪古怪地问道。
“呃？”
“陛下如今有皇后和四嫔妃，还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长林卫大将军，若要有子，早就该有了。段军机难道没听说，郑太后都急得堵上甘露殿去了吗？内阁中早有议论，本王不信，军机阁七人之间，会没有对此议论？”
段志玄沉默，李恪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李沐太强势，内阁与军机早就联袂进谏了。
李恪转过身来，盯着段志玄道：“如果本王是说如果，陛下有不测，段军机以为，这皇位该有谁来继承？”
段志玄听闻此言，如同被雷霆一击般石化。
谁来继承？
皇帝无子，无兄弟。
谁来继位？
按惯例，当从皇族直系近脉中选取良人承嗣。
谁是直系近脉的良人？
李建成一脉，除了李沐，就只有三女。
李元吉一脉，无一男丁。
只有李世民一脉。
而李恪在西南反正，为平定党项、吐蕃立下大功，是如今大唐唯一的亲王。
而这亲王，是当今天子登基后钦封的。
谁来继位？毫无疑问，非李恪莫属也。
段志玄如醍醐灌顶一般。
李恪笑了，“孤既然有此依仗，为何要反？所以，本王不仅不反，还得做忠臣。让世人都知道，孤是个贤王。”
第895章 爱卿何须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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