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惊唐- 第330部分

　　　　。

　　　　这个晚上，注定有许多人夜不能寐。

　　　　只是时间不会因为众人的忐忑而停止。

　　　　太阳终究如常升起。

　　　　联席会议的地点在交通监。

　　　　虽然李沐和李世民皆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但人心的变换，永远是不可预知的。

　　　　原本，李世民是不需要亲自到场的，他只需要委托一人前来就行，如房玄龄或者李治为代表。

　　　　可李世民已经心乱了，他无法忍受在宫中安坐等待。

　　　　于是亲自披挂上阵，御驾亲至交通监。

　　　　好在交通监位于皇城之内，这还是当初长孙无忌给安排的衙门位置。

　　　　在少府监北面划出了十来间房子，所以对李世民的安危构不成威胁。

　　　　此时，交通监的大堂之内，放着一张拼装起来的长条型桌子。

　　　　这便是会议桌了。

　　　　李世民是皇帝，又是皇家银行最大的股东，自然是端坐主位，当仁不让。

　　　　右侧首位是李沐，他是第二大股东。

　　　　左侧首位本该是韩仲良的，可他如今重伤在身，自然是缺席了。

　　　　递补上去的是民部右侍郎许敬宗。

　　　　之后，便是五姓世家各个大小股东了。

　　　　李沐放眼看去，自己这边，仅崔尚、崔杼两人。

　　　　而左侧，却是人丁兴旺。

　　　　俨然是范阳卢钦、赵郡李玑、太原王昌涣、荥阳郑诚。

　　　　郑诚代表父亲郑之玄而来，只是比在坐的少一辈，只能敬陪末座。

　　　　而长孙涣却是站在李世民身后，低着垂目，大有打死也不抬头的架式。

　　　　若论人数而言，李沐怕是输定了。

　　　　在李世民心中，早已经过无数次估算，就算论股份多少，你李沐也输定了。

第680章　李世民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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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了一眼桌前之人，李世民开口道：“既然人已到齐，摄政王，可以开始了吧？”

　　　　李沐拱手道：“臣遵旨。”

　　　　起身之后，李沐说道：“今日请诸位股东来交通监，只为一事，那就是关于皇家银行之前颁布的调息令是否继续施行之事。接下来，请诸位手中所持股份进行表决。”

　　　　说到此处，李沐转向李世民道：“陛下做为最大股东，请先行表决。”

　　　　李世民打了声哈哈道：“那朕就不遑多让了。朕投废黜调息令。”

　　　　李沐躬身道：“恕臣不恭了。”

　　　　然后转身面对众人道：“孤投赞成继续施行调息令。”

　　　　李世民和李沐二人直接针尖对麦芒的架式，注定了今日必是一场激烈的倾轧。

　　　　崔尚紧跟李沐，起身道：“老夫投赞成继续施行调息令。”

　　　　崔杼不甘人后，也道：“老夫也赞成继续施行调息令。”

　　　　李沐这边三人皆已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再无人可投票了。

　　　　而李世民那边，却还有四人没有表态。

　　　　李世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李沐啊李沐，你无非就这四成而已，可朕，却有四成半。

　　　　李世民甚至心中有一丝失落感，这胜利来得未免太轻易了些吧？

　　　　如李世民心中所想。

　　　　李沐三人对面，范阳卢钦起身道：“某投废黜调息令。”

　　　　赵郡李玑一向胆小，他犹豫着起身，左看看右看看，被李世民一瞪，于是低声道：“我也投废黜调息令。”

　　　　说完，“嗞溜”就缩回椅子上了，生怕慢些会被李沐捉住一般。

　　　　李世民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抬手指了指王昌涣。

　　　　太原王昌涣起身之后，突然向李沐躬身一礼道：“摄政王殿下，某得罪了。”

　　　　说完，大声道：“某也废黜调息令。”

　　　　李世民已经笑出声了，“呵呵，摄政王啊，此时朕已经有四成了，与你持平，只要再半成，朕就能多你半成了。”

　　　　此时，荥阳郑诚起身道：“某投赞成继续施行调息令。”

　　　　李世民话音未至，还在按惯性继续往下说，“看来调息令今日便须废止，朕知道摄政王所作皆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只是你说什么？”

　　　　李世民这时刚刚才反应过来，他“霍”地起身指着郑诚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沐也起身道：“郑诚，陛下口谕，令你再说一遍，还不赶紧？”

　　　　郑诚只好再次重复道：“某投赞成继续施行调息令。”

　　　　所有的目光都惊愕地看向郑诚。

　　　　我去，教科书般的背叛、窝里反啊。

　　　　所有人都愣了，除了李沐。

　　　　李沐转身向李世民躬身道：“陛下，承让了。”

　　　　这五个字让李世民回过神来，可自认必胜的李世民无法忍受这种巨大的落差。

　　　　李世民指着郑诚，厉声道：“荥阳郑诚，尔好大的胆子，敢隐瞒朕，行此悖逆之事，就不怕朕灭了汝全族吗？”

　　　　郑诚显然是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吓得簌簌发抖起来。

　　　　李沐上前，挡在李世民和郑诚之间，道：“陛下息怒，皇家银行不是朝堂，无非是几家合起来做生意，何必打打杀杀呢？所谓和气生财嘛，还望陛下自重。”

　　　　李世民怒意迸发，指着李沐道：“你私下勾连荥阳郑氏，此次表决结果无效。朕要重新表决。”

　　　　李世民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重新表决，再不上李沐的当了，必须将民部和长孙涣手中的一成半股份掌握起来。

　　　　李沐道：“若陛下要重新表决，也不是可以。只是按皇家银行的律例，一个提案被否，半年之内，不得重新提请。陛下可在半年之后，重新提请废止调息令。”

　　　　李世民一愣，看向许敬宗。

　　　　许敬宗起身道：“陛下，摄政王所言是真，若陛下需要查看，臣这就去取皇家银行律例。”

　　　　李世民知道这肯定不会是李沐在哄骗自己。

　　　　可李世民确实不甘心，他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啮着牙道：“李沐，朕记得当初议定皇家银行股份时，你写上下前两位股东，拥有一票否决权。朕没有说错吧？”

　　　　李沐点点头道：“陛下没有说错，皇家银行律例之中确有书写。”

　　　　李世民大声道：“那朕要行使此权力，对调息令一票否决。”

　　　　崔尚、崔杼脸色大变，他们做为第三、第四股东，对于银行律例仔细研究过。

　　　　知道李世民所言确有此事，眼见李世民反败为胜，心中哪有不惊惧的道理？

　　　　郑诚更是恐惧，他并不清楚李沐手中的实力。

　　　　刚刚的表决，让荥阳郑氏被李世民盯上了，那可是皇帝啊。

　　　　此时，李沐含笑应道：“陛下当然可以行使一票否决权，这是陛下的权力。只是。”

　　　　“只是什么？”李世民急问道，一票否决权已经成了他扭转乾坤的必杀招，岂肯轻易放弃？

　　　　李沐微微摇头道：“陛下方才也说了，皇家银行前二位股东拥有对决议一票否决权。臣正好是除陛下之外，另外一个拥有一票否决权的人。”

　　　　李世民不解问道：“李沐，你这话何意？”

　　　　李沐叹道：“臣的意思很简单，若陛下要行使一票否决权，那臣自然也是可以行使的。”

　　　　这道理就象负负得正一般。

　　　　其实这是李沐早年设下的一个坑。

　　　　后世的股份制企业是不能设置一票否决权的，因为这与股权有本质上的背离。

　　　　而李沐在当时，就担心皇帝掌握着最大的股份，对银行产生强大的影响，以至于银行最终被皇帝充当成内帑，才设置了前两位股东共享一票否决权，用来制衡皇权。

　　　　看着李世民眼睛瞪得象两个牛眼，李沐心平气和地说道：“陛下若是不信，让人取律例来，供陛下仔细查证。”

　　　　李世民眼看已经到手的胜局就此失去，心神震动，他指着李沐狠声骂道：“李沐，数年之前，你便给朕挖了个坑，其心可诛。”

　　　　李沐一摊手道：“陛下此话虽有失偏颇，但也算是实情。当时臣设置此条款，针对得却不是陛下。”

第681章　背影中的那一抹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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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厉声问道：“你针对不是朕，还有何人？”

　　　　李沐叹道：“臣针对得是未来的皇帝。”

　　　　“未来的皇帝？李沐，你好大的胆子？”

　　　　李沐没有理会李世民的呵斥，“陛下这些年想必也知道银行的威力，说它是国之利器，绝不为过。陛下，如将来有一个皇帝欲占银行为己有，天下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储户，家产将被清洗一空。臣不想因自己创立了银行而发生如此人间惨剧，才设置了此条款。所以说臣之本意，针对的不是陛下，此话陛下信吗？”

　　　　李沐的话令在场的所有股东都深思起来。

　　　　这话没错，李世民或许不会做这事，不代表着以后的皇帝不会行此事。

　　　　权力一旦失控所造成的危害，远非人力所能控制和估量的。

　　　　而至高无上的皇权更是最难掌控的。

　　　　在这一刻，除了李世民，其余所有股东的心里，都在为李沐点赞。

　　　　就说站在李世民一边，可谁也不想发生象李沐所说的事。

　　　　辛苦一辈子甚至几代人攒下的家产，一朝被皇权夺走，就算是泥菩萨，也为为此争个鱼死网破的。

　　　　当李世民看到满屋子的人看向李沐的眼神时，他知道，他今日又输了。

　　　　说又，是因为，其实李世民心中清楚。

　　　　从李沐当上摄政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输掉了一半江山。

　　　　之所以还在坚持，是因为手里还有筹码。

　　　　这筹码就是手中的军队、京城中站在他一边的臣子和遍布天下的宗亲。

　　　　而现在，李世民知道自己不能再与李沐争下去了。

　　　　从李沐说出限制皇权的那一刻，李世民就明白，再说下去了，可能站在自己一边的四姓，不，只有三姓了，他们也会很自然的站到李沐那边。

　　　　因为利益是双方最好的、最牢靠的粘合剂。

　　　　李世民拂袖去了，虽然背影挺拔，可谁都能感受到，背影中的那一抹廖落。

　　　　皇帝，老了。

　　　　。

　　　　一个月后，调息令的威力开始显现。

　　　　各地一些实力单薄的小世家，首先抗不住了。

　　　　他们将手中所持田产出手了，开始时，还是悄悄地放出来。

　　　　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了笑话。

　　　　可到进了后来，便是光明正大地往外抛售。

　　　　银行的借贷利息每月要还，手中囤积的田产价格越来越低。

　　　　大的世家也抗不住了，纷纷开始抛售。

　　　　可问题是，用几个月囤积起来的田产，想在短时间内抛售出去，需要有人接盘才行。

　　　　谁来接盘？

　　　　靠普通百姓吗？

　　　　如果时间足够长，百姓确实能做接盘侠。

　　　　可问题是，短时间内百姓根本没有能力接盘。

　　　　而且，人性买贵不买贱。

　　　　上涨时拼命地抢购，生怕迟一会就抢不到。

　　　　一旦开始下跌，好嘛，个个龟缩回去，生怕一坨屎粘到手上。

　　　　这个时间段，田产俨然成了狗屎。

　　　　百姓们安心入工坊做工，满心希望着价格继续下跌。

　　　　如此一来，田产就更卖不出去了。

　　　　眼看着播种季节将至，手中囤积的田产却雇不到人种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地荒废。

　　　　世家豪门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生生硬抗着。

　　　　心中却是灰暗一片，都知道来年朝廷颁布全国新政的大势已成。

　　　　可问题是能抗得住吗？

　　　　如果用得是自己的钱，那囤着也就囤着，大不了传给儿子、孙子也就罢了。

　　　　可现在这田地全是借贷银行的钱买的，一个月的利息就是天文数字。

　　　　调息令之后，更是雪上加霜。

　　　　小世家船小好调头，大不了豁出脸去，恳求往日那些被他们瞧不起庶民接手自己手中田产，一家十亩、二十亩的，十天半月下来，也就清空了。

　　　　可大的世家豪门，手中囤积的可是数万，甚至数十万亩的土地。

　　　　恐怕让李世民来接盘，口袋也不够大了。

　　　　不过好在调息令才发布一个多月，以世家豪门的底蕴，还能抗一阵子。

　　　　所以，各州虽然谩骂声一片，可还算是太平，没有人因此发生暴乱。

　　　　可京城长安就不一样了。

　　　　无数信使从各地往来于长安，没入京城达官府中，又从达官府中去向各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长安城中看似繁华如常，可暗中波涛汹涌。

　　　　贞观十七年二月二十，大朝会。

　　　　太子右庶子、中书舍人高季辅上奏道：“启禀陛下、摄政王，臣数日以来，接到京畿、河南、淮南、河东、关内等六道各州官府奏本，奏疏之中皆言一事，各地土地价格暴跌，人心浮动，百姓纷纷投入工坊做工，土地持有者雇不到人种植，只能望田兴叹，任其荒芜。如此一来，今年粮食收成恐怕会是小年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李沐，心里都知道，这是此少年摄政王的杰作。

　　　　李世民轻咳一声，然后开口道：“此事朕也略有耳闻，粮食收成关乎天下生灵，也关乎朝廷岁入，不可有丝毫闪失。摄政王啊，皇家银行颁布调息令，乃卿所为，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世民耍起了太极，联席会议失手之后，李世民在这段时间相当安静。

　　　　言行没有任何一丝错漏之处，可以让李沐指摘。

　　　　今日想必是静到极致，想动动了。

　　　　他这招借力打力，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李沐，言下之意是说，这事不关朕的事，全是李沐所为，冤有头债有主，找李沐去吧。

　　　　这事确实有些麻烦，关键问题不是在各地世家豪门受损上，而是在因此令今年粮食减产的问题上。

　　　　李沐可以对世家豪门下狠手，可带来的后果，还须李沐承担。

　　　　李沐看了一眼李世民，转头问高季辅道：“此事孤也知道。”

　　　　李沐当然知道，他的办公室就在政事堂。

　　　　这等大事岂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