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蹩眉问道:“刘爱卿的意思是,李沐会变动新政条款?”
“这臣以为确实有可能。”
“那该如何应对?”
刘洎为难起来。
以前但凡朝廷政令,须经尚书、门下、中书三省至皇帝审核,再返尚书省颁布。
如今,李沐为摄政王,掌控朝政,合三省于一身,只要他拟定政令,在庭议上通过,经皇帝首肯,便可直接交于尚书省颁布。
李世民在去年年底廷议时,就已经首肯了李沐的谏议,并将批复的奏疏发至尚书省,本应在新年第一次大朝会时颁布。
只是因各地出现争抢田产风潮,才延后至今日。
所以,从流程上来说,李沐明日颁布政令,只要与原李世民批示的奏折没有大的出入,就没有任何不合法之处。
那么,应对的方法就只能从明日李沐颁布的新政上,与原奏疏对比找错处了。
这么消极的方法自然不被李世民看好,李沐就算不懂,他身边有魏征、马周等人,自然不会忽略这种错误。
可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刘卿明日一早便在尚书台等着李沐,一旦发现新政有悖,便即刻封驳,然后进宫禀报。”
“臣遵旨。”刘洎话是这么应,可心中早已愁煞了人。
摄政王总揽政务,这可不是说说的。
这是有实做保障的。
自己去封驳摄政王的政令?
。
李沐离宫回府,刚到府门外,就发现崔尚、崔杼站在门外。
崔尚、崔杼一见李沐马车到来,立马迎上去。
“草民叩见摄政王殿下。”
李沐下了车,上前搀扶道:“二位家主怎么不进府等候?”
崔尚、崔杼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身后王府府卫。
李沐上前一步,冲府卫队率蹩眉问道:“怎么回事?”
门口府卫队率上前躬身道:“回殿下,常侍卫有令,马车不经检验,不准入府。”
这话没错啊,李沐心中奇怪,“那就检验便是了。”
“回殿下,这二位有三辆马车,只检验了前二辆,第三辆不肯让属下检验。是以,属下将他们挡在府外。”
李沐心中一动,回头向左侧被四名家丁护着的马车扫了一眼。
“二位家主,那马车中是何人?”
崔尚无奈摇头、轻声叹气,崔杼呐呐道:“回殿下,那是老朽孙女。”
看崔尚神情,听崔杼一说,李沐立马会意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车中既然是世家之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让府卫随意检查的。
而崔杼如此郑重送孙女来,自然不会是只与李沐说说话在、聊聊天,混个脸熟那么简单。
无非是想要联姻手段,确立清河崔氏在自己势力中的地位。
从而在日后的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只是李沐有些惊讶,崔尚怎么会同意崔杼这个做法,还亲自陪同前来。
毕竟崔杼孙女一旦入王府,对崔秀肯定会有利益上的对立。
不过李沐没兴趣知道二崔之间有何利益交易。
随着明日新政颁布时间的临近,李沐也没有精力花费在他们身上。
李沐对崔杼道:“二位家主怎地重返京城?莫非有剧变发生?”
所谓牛头不对马嘴,说得就是李沐这样的。
可二崔老成世故,自然是明白李沐用意的。
李沐这是在婉转地回绝崔杼送女入府。
只是不好明着拒绝,只能岔开话题。
如此给双方都留下颜面,不至于使得下不了台。
可问题是崔杼势在必得。
“殿下容老朽一言,清河崔氏族内亦非铁板一块,老朽忝为家主,可如今殿下嘱咐之事,已经令老朽在族内举步维艰。老朽虽有追随殿下之心,奈何家中人丁单薄,膝下仅犬子一人,犬子更是二十年,没有男丁所出,仅孙女一人。故老朽想依殿下为助力,恳请殿下成全。”
崔尚也在边上助言道:“清河、博陵唇齿相依,为殿下效力。若雍照失去清河家主之位,恐怕变数立生,与二崔联盟、与殿下谋划都不利,还请殿下三思。”
李沐却摇摇头道:“事可一不可再三,孤若今日应了二位家主所请,若人人效仿之,孤的王府成什么了?”
这话确实没错,从龙附凤,人心所致。
天下绝不缺这类人。
李沐如今是摄政王,有道是宰相门房三品官,何况是李沐的枕边之人。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李沐不想在坊间留下一个嗜色如命的名声。
这不是李沐不通人情,也不是李沐要将自己标榜成圣人。
王府之大,莫说是一人,就算送进来三五十人,也住得下,李沐也养得起。
问题是,李沐缺女人吗?
要是摄政王都缺女人,那这天下男子怕是娶不到老婆了。
所以,李沐根本不理这茬。
第654章 有心计的崔家女()
崔杼虽然心里有准备,可没想到请了崔尚同行,还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这一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崔尚见状,还待开口相劝。
被李沐抬手制止,“崔家主不必再劝,这样吧,二位随本王入府,用了正膳之后再回去。”
二崔知道事已至此,怕是无法挽回了。
闹翻对双方都不好,于是也就点头应了。
就在李沐转身欲走之时。
身后传来一声,“殿下如此拒绝,怕是太不通情理了吧?”
好嘛,摄政王府门前,指责当朝摄政王不通情理。
这有点象指着和尚骂秃驴一般地刺耳。
二崔脸色大变,府卫们直将手按向腰间刀把。
李沐闻声停下了脚步,冷渗渗的眼神看向崔杼。
谁都听出这女声来自那辆未受检查的马车里。
所谓好男不和女斗,李沐不想追究车中女子。
与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有失身份。
但子不教父之过,找不到她亲爹,她爷爷在,面前的崔杼便是泄愤的好去处。
“清河崔家,端得是好家教啊。”
崔杼连忙躬身道,“老朽管教不严,致劣孙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看在老朽效力于殿下麾下的份上恕罪。”
崔尚心中暗骂肉麻邓,这么一个被惯坏了丫头,也敢往王府里送。
幸好是没送进去,若是进了王府,惹出什么大乱子来,那才叫个冤呢。
不过崔尚这点情义总还是有的,他为崔杼说项道:“雍照就这么一个孙字辈的,平日娇宠些,也是常理,殿下大人大量,请恕则个。”
此事说大则大,说小则小。
李沐也不想因此而坏了与二崔之间的盟约。
于是冷哼一声,拂袖欲走。
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殿下若真有容忍之胸襟,何不见见民女之后,再作定夺。就算见过之后,殿下依旧拒绝,也不枉家祖和崔家主千里奔波一趟。”
李沐这下真有些怒意了,回身道:“就算你长得天仙下凡,孤也不感兴趣。也罢,本王便遂了你心愿,你自下车来,孤见你一面就是。”
崔杼二人确实胆颤了,虽然知道此非死罪,可真把李沐得罪狠了,谁知道李沐少年心性,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话赶话,已是骑虎难下,崔杼只能在心里祈祷,颖儿啊,你可不要做不成王妃,反牵累于家族啊。
其实李沐话说到这份上,是个聪明人都知道,就算车中女子是王昭群、西施再世。
怕也入不了李沐之眼了。
可这世间总有些悖逆之人。
李沐已经给了她一个台阶,让她下车见面。
可她却愣是要鸡蛋碰石头去。
“民女虽然身份低微,可毕竟是未出阁娘子,如此抛头露面,与礼不合。殿下虽然贵为摄政王,可毕竟是须眉男子,若殿下真有心见民女一面,何不上前,亲自掀帘?”
李沐怒极反笑,呵呵一声,“小娘子好一张利口,今日孤还真想见见。”
说着,几步上前,抬起右手,一把掀起帘子。
还真别说,就在李沐抬手掀帘之时,二崔互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
李沐此时很失望,不是对方长得难看。
而是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
马车深约一丈,光线很暗,若不打开左右窗帘,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更何况这女子脸上还蒙着丝巾。
李沐此时只是将头伸进车内,“你不是想让孤见你吗,为何还丝巾蒙面?”
“既然殿下应允见面,且掀了帘子,何不再劳烦殿下摘去民女蒙面之巾?”
李沐终于跨上一步,探身进去,一把扯去了她脸上丝巾。
可依旧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
李沐只能道:“光线太暗,劳烦你将窗帘掀起。”
不知不觉中,李沐的语音已经显得温和了许多。
只听那女子道:“民女谨遵殿下之令,不过还请殿下再近一些。”
说完,抬起右手,去掀李沐左侧窗帘。
李沐自然是再往里探了探。
这一探,不知不觉中,人已入了马车,车帘在李沐身后落下。
随着女子右手掀起窗帘,光线从车窗照了进来。
女子的容貌变得清晰起来。
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有些低,露出两边锁骨深坑。
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
挺拔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
整个面庞细致清丽,文静优雅。
还有一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而暴露在阳光照射的那半张脸,因阳光而显得晶莹剔透。
说实话,在这一刻,李沐头有点儿晕。
只是这晕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即心底有个声音提醒着,休要着了道。
“咳。”李沐清了清喉咙道:“孤已经见识了小娘子美貌,告辞。”
“且慢。”
“你还有何事?”
“殿下不觉得这么走了,有损殿下名声吗?”
李沐狐疑道:“此话何意?”
“民女尚未出阁,殿下掀我车帘,扯我丝巾,入我马车,便掩上了车帘,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暗室,若殿下转身一走,民女如何面对世人悠悠之口?”
李沐这下傻了,你妹的,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丫头片子道了。
女子见李沐犯傻,“如今民女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自戕以全名节,只是如此一来,殿下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殿下而死,想来殿下必不忍心。二是殿下体恤,容民女入府,随侍左右,如此一来,殿下今日孟浪之举,倒也天经地义了。”
李沐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嘴角有些抽搐。
这世家女确实有些道行。
愣愣地盯着她许久,李沐转身退出车外。
那女子也没出声阻拦,任由李沐离去。
李沐走到二崔面前,冷冷问道:“谁教得?”
崔尚憋得脸都红了,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老朽不知情。”
崔杼心情大好,含笑道:“老朽就算想教,也来不及啊。”
确实,这一幕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要想事先教,绝不可能如此环环相扣,而没有显得不自然。
第655章 太实在了()
“就算你们没教,只是二位从车中女子开口时,就知道了这结局吧。”李沐狠狠地看着二崔,“你们为何不阻止本王?”
崔杼连忙回答道:“不,不,殿下误会了,老朽是从殿下掀起帘子时,才猜到的。”
“噗。”崔尚蹩不住,笑喷了,“雍照兄,你你太实在了。”
李沐瞪了崔尚一眼,转身向府中而去。
崔杼一怔,连忙上前几步,冲着李沐背影要喊,被崔尚一把拽住。
“宗尹兄拉我作甚?”
“你追殿下作甚?”
“这不得殿下发句话吗?”
“发什么话,只管让家仆赶车进去便是了。”
“真的?”崔杼半信半疑地问道。
崔尚反了一下白眼,“你试试就知道了。”
崔杼这才招手示意家丁赶着马车入王府。
果然,原本阻挡他们进府的府卫们,垂手而立,无人出言阻拦。
进入王府正安殿。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回避崔颖之事。
“二位家主,孤交待之事办得如何了?”
“回殿下,按殿下所说,除了口粮田之外,博陵崔氏在各地所有田产都已经抛售或正在抛售,卢、郑、王、李四姓无法一口吞下崔氏数千顷田产,好在各地豪门和小世家众多,老朽估计最多十天半月,应该能抛售一空了。”
崔杼道:“清河虽然追随博陵之后抛售,但拥有的田产没有博陵那么多,所以后来者居上,会比博陵早些抛售完毕。”
李沐摇摇头道:“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新政明日便要颁布,颁布之后,正常情况下,在短暂的平静之后,便会在各州引发田产抛售潮。切记,没有孤的指示,万万不可承接田产抛盘,要任由价格跌至谷底。”
崔尚已经有些明白李沐的心思了,虽然不知道李沐究竟会以何种方式,使得田产价格崩盘,但崔尚明白,李沐肯定有后着。
“殿下放心,我等照办就是。只是如今田产抛售一空,族内物议纷纷,我等虽为家主,压力也很大啊。”
李沐道:“二位不必心慌,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便能回购田产。”
“这样就好。有殿下这句话,我等回去就能给族人一个交待了。”
李沐问道:“孤让你们将向皇家银行的借贷提早还了,此事办得如何了?”
崔尚道:“此事已经办妥。”
崔杼道:“老朽也已经办妥。”
李沐听闻,嘴边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过。
让二崔提早还贷,真正的用意不在于让他们避免利息损失。
而是削减两家手中的流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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