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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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汉-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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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曹昂猛地大喝一声,神色冷峻说道:“大人先就对曹司空存有偏见,大人扪心自问所说可曾当真秉持公正?天下汹汹,乱世不得平定就是因为大人这般人物太多,都自持正义,不论他人行事缘由,对他人的努力不屑一顾,甚至完全抹黑。眼下天子在曹,似大人这般人物若真的心存汉室,则应当立即投效朝廷,助曹司空扫平天下。天下早一日平定,天子便能早一日亲政。当天下平定之日,曹司空若仍旧不肯归还朝政,彼时大人再去骂他乱臣贼子也不晚。眼下不停的责骂曹司空不过是因为他打压豪强,你等担心他会伤到自家宗族的利益,这才竭力抹黑罢了。”

    “胡说,天下平定,曹贼大权在握,他若不想还政天子,谁可奈何?老夫责骂他,全是因为他所作所为着实不为人臣所应为。我黄家虽称大户,但人丁单薄,向来以诗书传家,家中资财不过是数以千计的书册,曹贼要来夺取我家利益,我敞开大门任他施为,老夫有甚心忧?”黄承彦坚定的念头丝毫不改。

    曹昂不想再与黄承彦争吵,他实在太过固执,而且脑子里所思所想也太过理想化,往往把一些甚为棘手的事情想当然的简单化,当下说道:“天下人若心向汉室,何人可篡夺汉室江山?王莽不行,董卓不行,曹司空也不可能行。只怕似大人这般人物太多,嘴上说着忠心汉室,实则独善其身,更有甚者如襄阳蔡氏这般豪族汲取民脂民膏奉养自身,损国家而壮自身,则汉室休矣。”

    黄承彦忽然沉默下来,目光中透露出淡淡的哀伤。曹昂作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这就告辞了。”一转身,倏地看见黄氏静静地站在亭外,眸子里含着薄怒,恨恨瞪了曹昂一眼,走向黄承彦。

    一瞬间,曹昂心中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想迅速逃离此地,朝着黄氏稍稍行礼,黄氏不理不睬,与曹昂擦肩而过。曹昂心底轻叹一声,决然而去。

    一路上曹昂脑子里都回响着适才与黄承彦争执的内容。曹昂相信曹操是忠于汉室的,但是随着曹操权利的膨胀,这一颗忠心能够保持多久的活力?天子年岁见长,到底是应该逐步还权于天子,还是彻底将他当作一个傀儡?天下世家为患,若不解决这一根本隐患,即便日后能够统一天下,这来之不易的统一也不会持续太久,到底该如何根治这一顽疾?

    曹昂想了许多许多,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疑问:大汉传承四百年的江山,还有得救吗?

第十五章 干旱() 
天气日渐炎热,四野的草木虽然枝繁叶茂,但在灼人的热浪烘烤下都蔫不拉几的。曹昂与张强坐在屋子旁新搭建的凉棚底下,凉棚以竹子为骨架,上面爬着稀疏的藤蔓,好在其上有树荫遮蔽,倒也凉爽。

    张强身子壮硕,身上汗水淋漓,苦笑着说道:“先生你说奇不奇怪,老张吃的喝的也没见得有多好,荒年时还得忍饥挨饿,可这身子就是肉多,不像旁人瘦的跟竹竿似的,我这是不是病啊?”

    曹昂失笑摇头,调侃道:“你这是享福的命,喝口水都会长肉。”

    “嗨,”张强自嘲地叹息一声,道:“我们升斗小民哪来什么福可以享,春耕夏芸秋收冬藏,一年到头只能从地里刨一些勉强果腹的吃食,还得担心天灾**,日子可苦着呢。”

    曹昂赞同地点点头,倏地长叹一声,起身看向外面被热浪侵袭的大地,过了小片刻说道:“天气愈发炎热,也不知何时能下一场通透的雨。”

    张强面带愁苦之色,唉声叹气一番,道:“怕是不易,看着天气怕是要一直干下去,先生不知现在田间地头的水塘都几近干涸了,再这么热个几天,田地里就要缺水了,前些日子种下的胡瓜刚长出幼苗,也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

    曹昂心中一沉,着实没想到这场干旱竟严重到这种地步,连忙问道:“田地里的庄稼还好吗?”

    “水田还好,之前就灌了许多水,还能支撑几日。旱田里都已经被晒得泛白了,再有两日没水浇灌,苗裔就会开始枯死。眼下四周水塘都没多少水了,淯水虽然水量丰沛,但毕竟离得远了,哎,贼老天可真教人不得安生。”

    曹昂顿了顿,道:“可有什么法子缓解一二?”

    张强摇头,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晴空,道:“全看太一神的心情了。”

    这时,韦氏匆忙走了过来,凑到张强身边,道:“快与我下地取水,胡瓜苗都晒软了,再不浇水恐怕陆陆续续都要干死了。”

    “哪里有水可浇?”张强眉头紧皱,心疼说道:“那块田四周的水塘都干了,最多就是小坑洼里存了一丁点的水,那么点水又哪能够浇灌近三亩地的苗子?”

    “先不管有多少水,能救一棵救一棵,总比眼巴巴看着所有的嫩苗被活活干死要好。我们先把四周的水提完,不够再走远些提,都是肥嫩嫩的幼苗啊,眼瞅着被活活干死,我这心里可受不了。”韦氏焦急无奈,痛心疾首说道。

    “好吧,”张强也是个庄稼汉,怎能不爱惜田里的幼苗,虽然嘴上说着困难重重,但并不推三阻四,立刻答应道:“我们姑且尽力吧,但愿太一神保佑,能够早些降雨。”

    曹昂目送张强与韦氏匆匆离去的身影,心头覆盖了一层阴霾。他出身富贵,曹家自打曹腾时代起,就积攒了巨万的财富,幼时衣食无忧,长成后在曹操的影响下,立志尽忠汉室,虽然出自宦官家庭,但却极是痛恨宦官和外戚,后来经历黄巾之乱与董卓之乱,对这些贼人恨之入骨,认为他们是搅得天下狼烟四起,社稷动荡不安的罪魁祸首。

    但现在想来,这些升斗小民真是搅乱社稷的元凶吗?似韦氏与张强这般的庶民,但凡有一条活路,就绝不会铤而走险踏上叛逆之路。所谓官逼民反,官逼在前,民反在后。声势浩荡的黄巾贼,有多少是家破人亡、无以为生的平民百姓?

    二十年来,曹昂首次认识到自己以往心中抱负的幼稚。中兴大汉这一目标的实现,关键之处不在于明君贤臣,而在于能否让天下大多数的庶民吃饱肚子、穿上衣服,让这数以千万的庶民维持生计。

    庶民安,则天下宁。庶民流亡,则社稷动荡。

    曹昂遥望北方,或许此时此刻,许都内的小天子正烦闷忧愁,忧愁着天下动荡,祖宗基业败坏;忧愁着身为一国之君,却如同身陷牢笼,身不由己;忧愁着普天之下的黎民家破人亡,无辜枉死;忧愁着四海之内会有多少义士泣血玄黄,矢志不渝。

    脑海中的记忆再一次浮现,曹昂前所未有的深刻理解了。

    身为炎黄苗裔,自当威武不屈、奋斗不止,依着自己的本心在这乱世之中鼓荡风云,这是纯于己身。

    身为汉室属臣,食汉之禄,自当献忠心于汉。匡扶汉室,助天子君临天下,是人臣应尽之责,这是纯于君上。

    读圣贤书,明世事理,若有一日风云汇聚,骏马得骑、高官得做,自当兼济天下,挽救身处水深火热的那些同根同源的同胞于濒死,这是纯于天下。

    “我是汉,天子是汉,天下庶民亦是汉。曹昂此生,当立志纯于己、纯于君、纯于天下,以我微薄之躯,奉我满腔热血,务必纯于汉。教我炎黄苗裔万世永存;教我汉室子民顶天立地;教我神州大地永享安宁。”大地之上,苍穹之下,在喷薄大日的见证下,曹昂立下了贯彻他一生的宏伟志愿。

    沸腾的热血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天地间变得更加炙热。曹昂忧虑地叹息一声,这样的干旱若继续下去,不知来年又要有多少男耕女织的庶民将沦为世家豪门的附庸。

    忽然屋内传来小勤儿的哭声,曹昂忙跑过去。自打上次小勤儿被黄承彦带出去,韦氏就再也不敢将小勤儿遗留在家,哪怕是托付知根知底的邻居也不行。所幸现在有曹昂在,不必将小勤儿带下田里遭罪。

    这段时间里,韦氏家中粮食充裕,先前卖的彘肉也小赚一笔,家中伙食改善不少,小勤儿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红扑扑的小脸蛋,藕节似的嫩胳膊,总教人万分喜爱。

    曹昂走进屋内,小勤儿止住哭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胡乱拱了两下,眨巴眨巴朦胧的睡眼,奶声奶气道:“阿母呢?我要阿母。”

    曹昂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韦氏与张强怕是有一会儿功夫才能回来,当下抱起小勤儿,道:“先生带你去寻阿母好不好?”

    小勤儿紧紧搂着曹昂的脖子,小脑袋亲昵地蹭了两下,咯咯地笑起来。

    屋外甚是炎热,曹昂抱着小勤儿不多会儿,就微微出汗。路途两旁的田野中大多是一尺来高的禾苗,可惜都垂头丧气软绵绵的,有些存不住水的田里,原本应该翠绿的禾苗已经泛黄。

    不少农人提着工具,顶着骄阳四处寻找着水源,纵然杯水车薪,也没人愿意轻易放弃,田里的作物是他们所有的期盼,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曹昂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心中沉重无比。拐个弯,面前就是一个大约六七亩大小的水塘,水塘岸边野草丛生,中央却只有一层不足一尺微微下凹浅显的水面。

    一道倩影忽然映入眼帘,曹昂下意识地停止了脚步,仔细瞧去,便见到黄家女公子身着短装正低头在岸边专心的摆弄着一个长长的木质器具。

    曹昂好奇心起,轻轻走了过去,到了跟前轻声道:“曹某见过女公子。”

    黄氏惊讶地抬起头,见到曹昂顿时脸色一冷,恼怒地哼了一声也不搭理曹昂。

    曹昂讪讪一笑,想来前些日子与黄承彦一番争执,对其多有微词,这位黄家女公子仍然记恨着呢。曹昂心中不由暗想,终归是女人家,便是通情达理、和顺婉约,也难免有些小性子。

    黄氏不理睬曹昂,他便自顾看着黄氏忙碌。微微打量之下,见黄氏今日并未戴上丝巾,麦色的脸庞上汗水密布,不时滴落到地上,而她神情专一,所有精神都放在了手下的事物上。

    曹昂心中有些可惜,黄氏脸庞精致,身段婀娜,若非肤色太黑,一头黄发,定当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且即便她现在这般黑脸黄发,也绝不能说丑陋,最多是让人觉得怪异,乍见之下甚是不习惯。

    黄氏摆弄一阵子,时而娥眉紧蹙,时而面露疑惑,时而欣然一笑,过了许久稍稍失落地轻叹一声,起身搬弄着地上的器具。

    曹昂见了赶忙将小勤儿放下来上去帮忙,黄氏瞪了他一眼,也并未反对。

    “不知女公子要将这东西搬到哪里?”

    黄氏指了指水塘中央浅薄的水面,一语不发。

    曹昂也不啰嗦,小心翼翼地抬着器具挪向那里,放置好后,黄氏看看曹昂,被齿轻咬,道:“摇边上的木柄。”

    曹昂疑惑地看去,黄氏走上去抓住木柄一阵摇动,随后看着曹昂,道:“就这样。”

    曹昂点点头,照葫芦画瓢摇起木柄,哗啦啦咕噜噜一阵声响,接着便见到木齿之上携带了少许的水量向前方传递。

    “这是龙骨车?”曹昂十分讶异,没想到黄氏竟能做出这样工艺复杂的器具。

    “哼,”黄氏哼了一声,姿态颇为骄傲,旋即眉头又拧到一起,盯着水车喃喃自语道:“即便成功了又有什么用?四处无水,此车也不过一堆烂木头罢了。”

第十六章 淯水西调() 
曹昂并未见过真正的龙骨车,只是曾经在乡下时听人说起过,利用龙骨车可以提水灌溉。只是眼下四处池塘干涸,即便有了这先进的器具,也没水可提。

    “是啊,连连大旱之下,早已无水可用。”曹昂叹息一声,随即话音一转,颇是赞赏地说道:“不过女公子当真心灵手巧,竟能独立制作龙骨车,这份能耐可教人望尘莫及。”

    “不用你夸奖,”黄氏横了曹昂一眼,银牙紧咬,颇为愤恨说道:“我黄家人都是先生嘴里吸食民脂民膏之辈,哪敢当先生的赞颂。”

    曹昂报以苦笑,道:“先前是在下孟浪,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女公子见谅。”

    黄氏哼哼两声,又蹲下身子摆弄起龙骨车。

    曹昂看了一会儿,心中默想着,龙骨车可以提水,淯水中水量丰沛,不过离这里的田地太远,若能想法子利用龙骨车将淯水提上来,再运到这边的田地里浇灌,那么干旱便可缓解。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如何才能将水源源不绝地运来?一时之间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黄氏蹲在地上余光注意着曹昂,见他出神沉思,不由心中好奇,过了片刻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曹昂立刻回答道:“在下在想如何将淯水运到这里,女公子的龙骨车可大量提水,只要解决运输的难题,干旱立时可解。”

    黄氏翻了翻白眼,小嘴一撇,露出白森森的细碎银牙,道:“你说得谁不知道?可是淯水离着此地至少有七八里地,便是用牛马来拉,也总是太慢。一户人家就算只有三十亩地,也不知道要拉到何时。况且普通人家哪来牛马可以出力拉载,要是全靠人力一天下来也拉不了几车。”

    曹昂也知其中不易之处,不过既然淯水有水,如果只因距离遥远而无法利用,实在太过可惜,在黄氏说完后,仍苦思解决的办法。黄氏见状摇摇头,也不再出言劝诫。

    过了片刻,曹昂忽然双手一拍,神色多有兴奋,对黄氏说道:“可否召集附近农人一同开挖沟渠,沟渠从淯水导流至田间,再以龙骨车提水送入沟渠,这样虽然距离远了些,但淯水却可以源源不绝地流淌到田里。”

    黄氏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衡量曹昂所说方法的可行性,过了许久,语气不太肯定地说道:“这法子似乎可行,但从这里到淯水距离遥远,而且沿途土地极是干燥,通过开挖沟渠来运水,怕是多半的水都要在途中消耗,最终怕也只能浇灌部分农田,大部分的庄稼还是要干枯的。”

    曹昂默默点头,心知黄氏所言不差,心中又在沉思如何才能以极小的消耗来运水。沉思片刻,脑中毫无所获,长叹一声,抬起头来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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