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怒道:“为父知道你亲近房俊,可是这厮着实可恶,居然让朕禅让皇位,若不将其斩杀,朕难填心头之恨!”
晋阳公主只是苦苦哀求。
长乐公主亦上前,盈盈下拜,柔声道:“女儿昨日去房府探望高阳妹妹,房府的郎中说高阳妹妹可能又有了身孕……父皇,女儿早早丧母,深感其痛,父皇难道要让高阳妹妹的孩子没有父亲么?那可是您的外孙啊,您如何忍心……”
李二陛下气得胡子乱颤,说不出话来。
他这人素来重视子女的教育,对诸位子女尽皆嘘寒问暖,舔犊之情远胜古之帝王,尤其是最最喜爱的长乐、最最联系的晋阳,当着这两个闺女的面,他甚至从来都不曾撂下过脸子……以往没没有大臣激怒他,他欲严惩,只需这两个闺女当中的一个出面说情,李二陛下往往都会网开一面。
然而此刻若是放过房俊,他觉得心头这口恶气能把自己给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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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闲谈议论人非()
秋意越来越浓,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气温渐凉。
人老了难免筋骨腐朽机能退化,最是耐不得寒冷,若是冬日还好,大可以早早生起火炕地龙,将屋子烧得暖意融融,身上披着虎皮貂裘亦或者最近市面上出现的那等用雪白的棉花制作的棉衣,只需趴在屋里不出去,倒也不畏天寒。
可是这秋天渐去、隆冬未至的时节,反而最是难熬。
秋日物燥天干,老年人本就肝火郁结,若穿上棉衣燃上地龙,必然更加心火旺盛……
赵国公府偏厅之内,门窗关得严实,屋子里传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一身常服圆脸白胖的长孙无忌正端坐方桌一侧,与三个老者搓麻将……
四人身边尽皆备有一个矮几,上头放着茶壶点心,以及一小摞皇家钱庄发行的钱票。
自从房俊将麻将鼓捣出来,早已风靡关中,成为老少咸宜之消遣玩具……
坐在长孙无忌下首的老者眉毛花白,一张脸又瘦又长甚是丑陋,将一张象牙制成的麻将牌打出去,道:“一筒!刚刚来时路上听闻房二那厮又被皇帝给揍了?”
“碰!三条……”对面一个白白胖胖的老者伸手喝了一声,将一筒拿回来,打出去一张,续道:“据说不知为何这厮惹得陛下暴怒,甚至提着宝剑欲将其宰杀,不过幸好长乐公主与晋阳公主凑巧赶到,才使得那厮免除一劫。这两位公主尽皆与房二夹杂不清,有他们两个护着,陛下又能将房二如何?听闻最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几板子,便不了了之。”
牌桌上顿时一静……
长乐公主与房俊之间的绯闻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从未有证据证实两人有染,但是对于两人之间存在私情,却依然是公然的。只是眼下社会风气开放,长乐公主又非曾婚配,传出这等言语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不当回事儿。
可别人不当回事儿可以,这牌桌上还有长孙无忌呢……
公然在长孙无忌面前谈论他的儿媳与别的男人有私情,这让长孙无忌情何以堪?
说话那白白胖胖的老者似乎有些后知后觉,话说出口方知不妥,瞅了一眼老脸拉得老长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长孙无忌,又是尴尬又是忐忑:“这个……老朽口无遮拦,赵国公勿怪,勿怪……”
长孙无忌忍着掀了牌桌的冲动,耷拉着眼皮,没好气道:“口无遮拦就少说话,打牌!”
这老者名唤窦诞,出身河南窦氏,其父窦抗乃是李二陛下生母太穆皇后的族兄,正儿八经的外戚。
可是这老货没有其父半点的英明睿智,虽然娶唐高祖李渊之女襄阳公主为妻,曾被册封为宗正卿,结果李二陛下屡次与其谈话皆昏聩失对,惹得李二陛下甚为恼火,下诏说:“窦诞近来衰老,不能做事,朕知道却任用他,这叫做不明。况且为官选择人的则国家得以治理,为人选择官的则天下混乱,就让窦诞以光禄大夫停职回家吧。”
说这话的时候,窦诞还没到六十呢,腿脚轻便身强力壮,哪里衰老了?。。
只是这人实在是昏聩无能,仗着有个好的家世谁都捧着敬着,长孙无忌岂能跟这等人计较?
不仅不能计较,还得惯着,谁叫这老货乃是窦氏硕果仅存的几位族老之一呢?
窦氏当年全力以赴支持高祖李渊立国,其后又秘密襄助李二陛下逆而篡位立下汗马功劳,纵然如今太穆皇后已然作古,但是李二陛下对于窦氏却颇多优容,这也使得窦氏的影响力并未完全消散……
朝堂之上本是如此,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去对抗敌人,个人之喜好善恶,从来都是微不足道。
再是讨厌,也只能忍着。
窦诞大抵也是知道自己毛病的,见说错了话,心中忐忑,再不敢多言。虽然长孙无忌面上似乎并未介意,可这个“阴人”一惯笑里藏刀,谁知道是不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坑害自己?
心神不宁,自然没法打牌,再加上此人却是脑筋不大灵光,胡打乱打一气,频繁放炮,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带来的几千贯钱票输个精光……
“不打了不打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思维不清,岂不等同给你们送钱?唉……”
窦诞长吁短叹,将麻将牌一推,干脆不玩了。
其余几人倒也无妨,不过是闲来消遣而已,又非上瘾,见到窦诞不玩了,也便各自起身捧着茶壶坐到窗前的书案前,伏留伏留的喝着茶,拿起朝中一些趣事闲聊。
尚有一位一直未曾说话的清癯老者,正是宇文士及……
几人惬意的坐着,那胡须花白一张脸又瘦又长的老者捧着茶壶,说道:“听闻房俊这几日将要南下华亭镇,统御出海征讨高句丽之水师,诸位家中在江南的产业,亦当收敛一些,小心为上。”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道:“那小子分明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大摇大摆的说是要出海剿灭高句丽水师,朝野上下又岂能没有高句丽的密探细作?只怕这会儿早已将消息传回去,高句丽的水师必然隐迹遁形,寻无可寻,房俊剿灭高句丽水师是假,真实目的,必然是南海日益嚣张的走私。”
窦诞吃了一惊,忙道:“那要赶紧通知宋国公才是,某听闻家人说,现在东海南海之上的走私船队愈发猖獗,房俊返京之后苏定方等人似乎管理也不甚严格,若是房俊这回突然杀过去,恐怕那些江南士族要损失惨重了。”
一直未曾发声的宇文士及淡淡道:“即便如此,又与吾等何干?”
“呃……”窦诞眨眨眼,有些不解。
宇文士及却不再多说。
此间之人,若是论起与江南士族的恩怨纠葛之深浅,莫过于宇文士及。
他的大兄宇文化及于江都逼死隋炀帝,本有机会克继大统登基为帝,却被那些江南士族百般阻挠,最终因为粮草不济,先后败于元宝藏、李神通之手,最后更是被窦建德生擒活捉,落得个身首异处之下场。
窦建德更是为了讨好匈奴人,将宇文化及的首级送往突厥义成公主面前,被悬挂与王帐之前……
可以说,若是没有江南士族的掣肘,说不定宇文化及当真有一统宇内的机会。
即便宇文士及此人并未有多少野心,可是家族血仇放在那里,焉能不对房俊前往江南收拾那些贪得无厌的士族喜闻乐见?
提醒是肯定不会提醒的,没有回家放鞭炮就已经算是厚道了……
长孙无忌则摇摇头,叹口气道:“就算提醒,又有何用?宋国公此次南下返回江陵,说是祭祖,实则必然是前往约束族人,一面被房俊往死里收拾。可就算他返回江南,又有何用?那些江南士族早已经被走私的暴力冲昏了头脑,即便面对刀山火海亦会铤而走险,他萧瑀想要管束也不可能。其实现在看来,皇家水师这一年来对于走私之事大抵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说不得便是房俊之奸计,以此纵容江南士族放松警惕越陷越深,到时候收拾起来,那才能名正言顺……”
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否则以房俊对于皇家水师的掌控和对走私的厌恶反感,苏定方等人岂会如此纵容走私,连远在关中的世家门阀们都按捺不住派遣族人南下抢夺这口肥肉?
都说他长孙无忌是“阴人”,房俊这个棒槌的阴险之处,却是不遑多让啊……
宇文士及道:“各自约束在江南的族人,切勿跟那些江南士族搅合在一起,否则怕是要受到波及。”
杨续淡然道:“仁人兄毋须多虑,房俊固然棒槌,却不是傻子,他想要收拾江南士族就必然安抚于吾等,否则若是在东征即将开始之际将所有的门阀世家一起招惹了,必然使得朝局动荡,得不偿失。”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薛延陀寇边()
只要收拾江南士族的时候罪名坐实证据确凿,即便是关陇集团想要在朝堂上支援都做不到。没有关陇集团和山东豪强的襄助,江南士族在房俊手底下就如同玩物一般任其搓圆捏扁,以往江南士族在房俊那边吃的亏,早已证明房俊这个棒槌玩起手段来,也是一把好手……
窦诞翻个白眼,瞪着杨续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房俊自然不会动你弘农杨氏,可是吾等与其却是积怨甚深,谁知道这棒槌会不会发了疯?吾等在江南的产业,可是谁家都不少!”
杨续无奈道:“难道你以为某在说风凉话?反正某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
他有些恼火了。
他的父亲乃大隋宗室,“观王”杨雄,深受隋炀帝信赖器重,大业八年,隋炀帝东征高句丽,杨雄随军出征,病死军中。
弘农杨氏入唐之后渐渐凋零,侄子杨思玄现任吏部侍郎,另一个侄子杨思敬娶了高祖女儿安平公主,幼弟杨师道本是现在弘农杨氏最有出息的一个,娶了高祖李渊的女儿桂阳公主,贞观初年便官任太常卿、侍中之职,前途无量。只可惜,先是儿子杨豫之与姨娘房陵公主有染,被姨父窦奉节私刑杀之,而后其妻与前夫所生的儿子赵节参与骊山别苑的“扣阙案”,惹得李二陛下雷霆震怒,将其投闲置散,不再重用。
不过窦诞所言房俊动谁也不会动弘农杨氏,却是与杨氏之势力无关,而是因为杨续的叔父杨达有一女嫁给了虢国公武士彟,然后又生了一个闺女叫做武媚娘,成了房俊的宠妾……
但凡关中之人,谁不知房俊对这位爱妾宠溺得过分,将家中所有产业悉数交由其打理掌控,名为侍妾,实为正妻?
可即便如此,杨氏的宗旨依旧是亲近关陇集团,并未因为关系更近便与房俊眉来眼去。此刻窦诞这个愚笨之辈出言讥讽,让杨续甚为不满,自然有些恼火。
老子为了你们着想,进而出言提醒,结果好心当了驴肝肺……
长孙无忌无奈劝阻道:“杨兄何必着恼?吾等护卫倚助,自当齐心协力才是,切莫为了一言片语的不当之词心生嫌隙,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他也觉得心累。
眼下之朝局波诡云翳,随着李二陛下对他不再信任,连带着整个关陇集团似乎都被边缘化,再不是往昔那般中流砥柱似的可以左右朝局。
这种情况下,就必须安抚京兆世家、河东豪族,万万不能使得关陇集团分崩离析,大家唯有抱团取暖,方才能够与渐渐崛起的山东豪门、寒门学子相抗衡,否则必然渐渐被投闲置散,抢夺走本来属于他们的一些特权。
然则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关陇集团内部各有心思各有谋算,想要将其紧紧团结起来,谈何容易?
杨续对于长孙无忌的劝慰却并未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只是缓缓点头,眼神飘忽……
“当当当”门口传来敲门声。
长孙无忌一蹙眉,开声道:“进来。”
一个老管事推门而入,先是冲着众人施礼告罪,而后说道:“家主,刚刚有北疆战报送抵兵部,兵部侍郎郭福善将之递进皇宫。”
几人神情一紧,问道:“可知所为何事?”
老管事摇头道:“尚未得知。”
长孙无忌默然。
曾几何时,关陇集团几乎把持了大唐军队上层的十之五六,帝事尽在掌握之中,然而现在居然连一封来自北疆的战报内容都无法得知,可见关陇集团在军中的影响力孱弱至何等地步。
再不采取一些手段,恐怕昔日呼风唤雨俨然大唐砥柱的关陇集团,就将泯然众人矣……
正自感慨之间,便听得门外又有响动,一个家仆快步入内,施礼道:“陛下有旨,宣召家主入宫,商讨战事。”
屋内几人豁然动容,这是要有大战爆发了……
李二陛下移驾两仪殿,召集众臣议事。
李绩、岑文本、马周、李道宗、程咬金、尉迟恭、李大亮、长孙无忌等文武大臣先后进入大殿,待到各自安坐,便见到面前案几之上有一份誊抄的战报。
进入十月,薛延陀以同罗、仆骨、回纥、靺鞨、霫之众数十万精兵横度大漠,屯于白道川,随时可以扬鞭南下,进犯朔州!
军情紧急,势如水火。
只是殿上诸位细细看过战报之后,却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凝聚道那个精壮年青的身影之上……
在座皆是朝廷重臣,哪个都在皇宫里有些消息门路,刚刚皇宫之内发生的故事,早已经传递至个人的耳中,对于房俊这个当朝第一红人,诸人皆是百般滋味夹杂心头,说不清是个什么观感。
但是总归有一样,佩服是肯定的。
别的不论,单单隔三差五就能将皇帝气得大发雷霆,事后还都没事人儿一样,就不得不让人打心眼儿里佩服。
若是换了旁人如此激怒皇帝,已经不是官职丢不丢的问题了,恐怕早已被皇帝鞭笞至死……
李二陛下环视一周,最后看着低眉垂眼无比乖巧恭顺的房俊,咬了咬牙,问道:“北疆战报,房俊你身为兵部尚书,且来说说,如何应对?”
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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