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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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第9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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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门阀之贪欲() 
关中已然秋风瑟瑟百草凋敝,江南却依旧杨柳依依细雨绵绵,只是轻薄的雨丝随风飘荡,没了夏日的闷热,平添了几分清凉的惬意……

    细雨打在“金竹园”里那一片紫竹林细长的树叶上,沙沙作响,朦胧烟雨中竹林摇曳,篱笆外的河水潺潺流淌,竹林掩映之中那一幢幢古朴厚重的木楼,雅致之中透着几分出尘的意味。

    “王谢袁萧”江左风流,时至今日却唯独兰陵萧氏一枝独秀,足以傲视江左士族,睥睨吴郡侨姓。

    正堂之上光洁的地板上对坐着几位老者,一张矮几摆放在中央,几人席地跪坐,矮几一侧一个小火炉咕嘟咕嘟的煮开了山泉水,沏入茶壶之中,翠绿的茶叶被开水冲得上下翻滚,一股淡如兰花一般的香气便氤氲而出。

    堂内茶香淡淡,屋外细雨蒙蒙,空气中透着湿润清凉,几位老者皓首白须、宽袍博带,一派名仕风范……

    一封书柬静静的搁在矮几上,正北位置坐着的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捋着胡须,淡然道:“老七的书柬,诸位怎们看?”

    其余几位老者闻言并未出声,缄默不语,只是低着头品着茶汤……

    等了一会儿,见到诸人皆不说话,并未感到意外,似乎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便看向自己身侧一个坐在那里身躯佝偻老得不成样子的老翁,柔声问道:“八叔您的意思呢?”

    “八叔”嘴巴蠕动一下,掉光牙齿的嘴唇抿了抿,有气无力道:“我啊?我老啦,老糊涂了,你们拿主意就行了。”

    老者无奈,您的确是老的不成样子,可是谁敢说您糊涂?

    认为您老糊涂的人,那才是真糊涂……

    老而不死是为贼,大抵说的便是眼前这位曾经在隋朝担任过太尉一职的萧岑……

    可是人家岁数大、辈分大,就喜欢装疯卖傻,你能拿他怎么办?

    别看这个时候说得好听,“你们拿主意就行了”,可若是最后拿出来的主意不合他的意,仗着辈分破口大骂都是轻的,拿拐杖敲人脑袋那也是常有的事,在座的都七老八十了,虽然差着辈分,可谁愿意被人被他敲脑袋?

    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打竹叶声传来,堂上一时间有些寂静……

    右手边那面泛红光的老者出声道:“四兄,您是老七的兄长,虽非嫡亲,却是咱们兰陵萧氏的族长,你拿个章程出来,料想老七也不得遵从。”

    坐在真被主位这位老者,正是眼下萧氏的族长萧璟。

    此人乃是梁武帝萧衍玄孙,西梁明帝萧岿之四子,宋国公萧瑀唯一在世的兄长。

    而那位“老而不死是为贼”的老人,则是后梁明帝萧岿的弟弟,后梁宣帝詧第八子,萧岑。

    论辈分,算得上是萧氏族中的老祖宗了……

    兰陵萧氏侨居江南以来便是名门望族,进入南北朝之后更是风生水起。自齐高帝萧道成专政建国以齐代宋以来,将近两百年的时间,兰陵萧氏始终盘踞江南称王称霸。

    只是到了梁武帝萧衍“代齐建梁”之后,江南证据更迭动荡不休。

    自古以来,族长之位皆由长房嫡支所担任,盖莫例外。

    梁武帝的太子萧统未等继位便早逝,被册封为“昭明太子”,梁武帝却未立萧统的儿子萧欢为“皇太孙”,而是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三子、“昭明太子”萧统的同母弟萧纲。其后“侯景之乱”爆发,梁武帝被活活饿死,萧纲继位,即为西梁简文帝。

    只是好景不长,傀儡皇帝不好当,两年之后便被侯景所杀,又胁迫萧纲的弟弟萧绎当了皇帝……

    及至西魏攻陷江陵,杀梁元帝萧绎,立昭明太子萧统第三子萧詧为帝,梁朝政权终于回归正朔,再次回到昭明太子一脉。

    “昭明太子”萧统之长子萧欢死而无后,其地萧誉亦无后,族谱传至萧统之三子萧詧一支,萧詧即为西梁中宗宣帝。其长子萧嶚早丧,次子夭折,皇位传于三子萧岿,此乃梁武帝萧衍一系之长房嫡脉,继承大统,主持祭祀。

    开皇九年,萧岿之子萧琮被隋文帝招致长安后去世,其子萧铉时任襄城通守,无子嗣,病故。

    这一支的嫡脉便传至萧琮之弟萧璟……

    萧瑀固然爵封宋国公,官拜尚书右仆射,但是在家族之中却绝非执牛耳者,即便他身份再是高贵,祭祀之时亦要排在萧璟之后。

    只是萧璟近些年身体每况愈下,渐渐将族中大事诸如祭祀之类交由萧瑀主持,一则是确实精力不济,再则亦是希望借由萧瑀的官职爵位来提升萧氏在江南的影响力。

    但是终究,族长的位置还是得传给他自己的儿子,没萧瑀什么事儿……

    似兰陵萧氏这等传承不绝的名门望族,其族长的权力绝不下于皇帝之于国民,说是生杀予夺亦不过分,在族内拥有绝对的权威,就算萧瑀再是位高爵显,在家族之中,亦要低上一头。

    萧璟即是兄长,又是族长,他的话萧瑀绝对不敢不听,当然,阳奉阴违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事另外一人说道:“这书柬上说是要吾等收敛行事,最好断了海外走私的途径,实在是说得轻巧。他老七在长安吃香的喝辣的,他那一支都跟着他有了出息,儿子更是娶了公主,自然与吾等土里刨食的乡巴佬不同……他没了走私这一块的利润可以,可是吾等若是没了这些利益,家中上上下下千把口人吃什么,喝什么?”

    萧璟沉着脸,道:“那海贸尚未兴起之前,你家里难道喝西北风了?”

    开皇七年,萧璟与其兄西梁后主萧琮、弟弟萧瑀以及其他西梁宗室、官吏被带往长安。入隋后,萧璟历任朝请大夫、尚衣奉御等官职。他生性刚愎冲动,幸得其妹妹嫁给杨广为妃子的萧氏庇佑,未得刁难。后来跟随萧瑀入唐,武德年间为黄门侍郎,累转秘书监,封兰陵县公,后致仕归乡。

    他这等即有着刚愎性格又见识过朝堂争斗的人,自然听不得这般歪理。

    他的确是看不上萧瑀谨慎小意的性格,但他更知道萧瑀一言一行皆是为了家族着想,哪怕是错了,用心本是好的,岂能任由别人诋毁?

    那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喝茶,掩饰尴尬……

    萧璟正欲说话,忽听身旁“老糊涂”了的萧岑幽幽叹了口气,用那张没牙的嘴巴说了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难……老四啊,你维护老七是对的,这个家仰仗老七的地方甚多。可是你身为族长,也得为大家多想想,吃惯了锦衣玉食,谁能回头去吃糠咽菜呢?我老了,快要死了,可是若眼看着子孙们重归以往土里刨食每年收取几个地租的日子,怕是死了都难以瞑目……”

    萧璟腮帮子上的肉抖了抖,一时无言。

    您口口声声快要老死了,可您怎地就不真的去死呢?

    弄这么一个祖宗在头顶上,打不得说不得,真特么难受啊……

    萧璟心里吐槽,但是却不得不赞同萧岑的话语。

    这几年海贸的暴利已经让家族上下几近疯狂,纵然萧瑀书柬之中所言依旧可能遭受房俊的打击,可是谁能够当真放得下这等暴利,回归到以前收几石粮食都得大斗进小斗出的日子?

    耕读传家听起来很高雅、很美好,但还是没钱啊……

    想要维持这么一大家子,仅仅依靠田地产出是不行的,而商铺的微薄利润更无法同海贸相比,就算他现在想收手,家中这些人也必然不允许他收手,身旁这个老不死的就会第一个站出来。

    更何况他从没想过收手……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没错。咱们兰陵萧氏侨居江南以来早已成为江南士族之领袖,地位尊崇根基深厚,即便是皇帝不也得顺着我们,指望我们献粮秣献钱财帮他打赢高句丽?但七弟之警告,亦不能等闲视之,还是应当早作准备为好。”

    萧璟沉声说道。

    对于萧瑀心中所言,他有些不以为然,但是既然房玄龄即将南下,若是能够走通房玄龄的关系,自然再好不过。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铤而走险() 
萧岑抿了抿嘴,不屑道:“做什么准备?房俊那厮就是个棒槌,乳毛未干的小崽子,牛渚矶上杀了几个暴民便青云直上了,还不是靠着他老子的权势?依我说,根本不必理会,他若是敢来硬的,那就让他知道我们萧氏可不是顾氏、元氏那般任他揉捏!”

    老而弥坚,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快活到一百岁,跟着年岁一起增长的是脾气,越老越是了不得,好像全天地下的人都得敬着他、让着他,谁若是跟他呲牙瞪眼,那就是不尊老,没礼貌,不讲规矩……

    萧璟无语。

    您又不是没见过房俊那厮的手段,阴狠着呢,难道你以为你年纪大了,那小子就会让着你?

    略作沉吟,他说道:“七弟信中言及要择一族女,许给房俊为妾,我认为这样很好,能够将房俊这样的年轻俊彦拉入我们萧氏的阵营,将来必有巨大的回报。”

    这一回萧岑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房玄龄乃是名相,更是君子,房俊也算是年轻有为,不算是辱没了咱们萧家的女儿,这件事你来操办吧。选一个相貌好的,更要聪慧伶俐,等到房玄龄到了江南,您亲自上门拜访,将这件事定下来。”

    世家门阀想要保持实力,进而攫取更大的利益,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房家虽然算不得名门望族,底蕴与兰陵萧氏更是天差地别,但是眼瞅着房家就将一飞冲天,主动示好联姻算不得丢人的事,想必此刻的江南士族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打着联姻的主意呢……

    送出去一个族女,将来的回报简直千倍万倍。

    萧璟也松了口气。

    他是族长不假,能够力压萧瑀也不假,但这不代表他在萧岑面前亦能为所欲为,古往今来,“孝”之一字从来都是人们最推崇、最在乎的品德,作为萧氏硕果仅存的“玉字辈”老祖宗,萧岑天然的具有无与伦比的特权。

    若是他反对联姻之事,萧璟还真不好办……

    萧璟再次看向满面红光那位老者,此人叫做萧瑁,乃是萧璟族弟,只比萧璟小了一岁,萧瑀当面亦要尊称一声族兄。

    萧璟问道:“纵然走私的生意不能停止,可是值此风头浪急之时,还是要小心在意,最好不要被水师那边捉住把柄才好,否则总归麻烦。”

    萧瑁心中不以为然,不过他可不敢当面反驳萧璟,说道:“吾理会得,眼下前往南洋诸国的海船刚刚返回,正在钱塘港内修整。七弟信上说房俊上奏皇帝要求率领水师出海歼灭高句丽水师,并且推测皇帝定然允准,如此一来,只待房俊带领水师出海北上,吾家之船队正好可以装载完货物,趁着冬季来临之前走上最后一趟,之后便修葺船舶,以待开春。”

    他倒是信心满满,萧璟却不放心:“若无水师威慑,恐怕南海上的海盗卷土重来。”

    萧瑁傲然道:“那又如何?所有的船上都是吾家久经训练的私兵担任水手,先后数次远航已然积累了大量的出海经验,对于海上作战亦不陌生。可以说除去没有那等火炮之外,战斗力完全不在水师之下。南海诸盗经由水师数次围剿,早已风声鹤唳溃不成军,几股规模较大的海盗尽被清除,余者不过是三五十人的小股海盗,不可能对吾家船队构成威胁。吾家那不成器的劣子萧错便在船上负责操练水手,族长且放宽心便是。”

    提起萧错,萧璟也点点头。

    萧氏一门耕读传家、文采斐然,但是这个萧错却是天生神力武力超群,族中所有私兵尽皆由他统御,甚是令人放心。

    碰上小股的海盗,的确能够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那就吩咐钱塘港口的海船加快维修整顿的速度,各地抓紧调拨物资运往钱塘,只要水师出海北上,咱们的船队立刻出海南下,要小心谨慎,莫要被水师查知动静,惹来麻烦。”

    萧璟一锤定音。

    纵然萧瑀的警告言辞很是严厉,但在海贸的巨大利益诱惑之下,萧氏族人的贪欲已然不可遏止,铤而走险只为攫取暴利……

    萧瑁颔首答应下来,却欲言又止。

    萧璟蹙蹙眉,不悦道:“自家兄弟,何话不可当面言及,这般吞吞吐吐所谓何来?”

    “族长勿怪,小弟的错……”

    萧瑁讪笑一声,继而道:“家中有一孙女,年方二八,聪明秀丽,只是颇得吾那老妻之宠爱,对于夫家甚为挑剔,一直未曾许配人家。不若就将那丫头许给房俊为妾,族长意下如何?”

    萧璟心中冷笑。

    想要攀上房俊的高枝儿?

    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以房俊今时今日之地位,哪怕是做妾,那也必然是显赫一时的一门亲事,等到将来太子继位,房俊更是水涨船高,这门亲事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任谁看了都会眼馋。

    而亲族之中,这萧瑁一直与他亲厚,对他言听计从,恰好他家中又无适龄之女眷,以此拉拢萧瑁愈发尽心尽力的跟随自己,倒也不失为可行之策。

    萧瑀便点点头,道:“那就叫你家中准备一下,将你那孙女的生辰八字备好,虽然我没什么意见,可总归要征询房玄龄的意思,若是八字不配,谁也无可奈何。”

    萧瑁喜上眉梢:“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简直快要喜翻了心儿!

    房俊是谁?

    房玄龄的公子,当今朝中第一红人,未来的宰辅!

    只要攀上这门亲事,他萧瑁这一支从今而起就算是一飞冲天了,只要孙女能够笼络住房俊,将来就算是萧璟也得看自己的脸色……

    两人就联姻之事又低声商议几句,诸事议定,一回头,便见到八叔萧岑正昏昏欲睡,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萧璟不禁暗骂一声:老不死的,赶紧死了清静……

    这一场席卷江南的濛濛秋雨直到黄昏亦未停止。

    江陵城内一处豪舍笼罩在烟雨之中,楼前花草青翠,沁凉的空气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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