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没办法了,他能让房俊放弃这三十万贯,可那样就不仅仅是有失公允了,而是偏袒太过。薛万彻是大将,难道房俊就不是重臣了?世人看房俊的时候,多数在他前头冠以“房玄龄之子”的名头,所以难免有些轻视,即便官职再高、爵位再显,也好像是一个仗着家世身份耀武扬威的二世祖。
然而李二陛下却知道房俊到底有多重要……
偏袒薛万彻打压房俊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存在,不反过来就算是李二陛下圣明贤良了。
薛万彻讷讷无语,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谁知道会输呢?
要是赢了多少啊,三十万贯呐……
娘咧!
李二陛下没辙,道“万彻,你自己说吧,庄子还是三十万贯,选一个。”
薛万彻面红耳赤,不说话。
三十万贯肯定没有,他这个人就是粗鄙莽夫,一丝一毫的理财能力都没有,所有的收入就是靠着家里的田产以及几处店铺,现钱大抵也就是几万贯的样子,如何凑的起三十万贯?
庄子他也不想给,那是丹阳公主心爱之物,若是被自己给输了,跪搓衣板什么的自不必言,恐怕一连数月都甭想钻进公主的被窝,薛万彻年岁不小,但是身强力壮精力充沛,小妾什么他不敢找,没成亲之前他啥都不懂,成亲之后食髓知味,憋那么久,他忍不了……
看着薛万彻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房俊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欺负老实人?
虽然自己的动机并不是想要坑骗薛万彻,只是想借机跟薛万彻这一伙人划清界限,但薛万彻这人虽然混账了有些,却是个没心机的夯实汉子,自己都觉得不忍心……
李二陛下见到房俊神色松动,正欲劝说两句,便闻听内侍来报,荆王殿下求见。
李二陛下摆摆手,让他进来。
“参见陛下……”
李元景施礼,李二陛下道“六弟有事?”
李元景瞅了神情窘迫的薛万彻一眼,心里叹气,道“微臣是想跟二郎求求情,那处庄园乃是丹阳心爱之物,若是被万彻输掉,怕是不好交待,所以,可否以钱财代替?”
李二陛下面无表情,并未言语,心中却有些不满。
这算什么?
故意在薛万彻面前显示你的关心,以此来给薛万彻营造一种朕会打压他偏袒房俊的感受?
裴律师瞅了瞅陛下面色,道“荆王殿下有所不知,刚刚陛下经由陛下劝说,二郎已然答允,庄子就不要了,只要三十万贯即可。”
李元景愕然道“这过分了吧?那庄子哪里值得上三十万贯?一半都没有吧!”
裴律师道“殿下此言谬矣,他两人的彩头殿下是知道的,房二郎出三十万贯,薛将军出那处庄子,两人都是同意的,现在薛将军既然反悔不愿意给庄子,那自然就要给三十万贯。殿下现在这般说话,不仅有失公允,而且有失身份,您是亲王殿下,不能因为薛将军与您走得近就加以偏袒,房二郎与您疏远一些,就让人家吃亏。”
话里话外,挑拨离间的意味实在是昭然若揭。
不仅仅挑拨李元景与房俊,更挑拨陛下与李元景……
李元景蹙蹙眉,无奈道“薛将军哪里拿得出三十万贯?也罢,薛将军能拿出多少算多少,余下不足,本王给他添上。”
薛万彻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道“殿下……”
李二陛下没言语,淡淡的看着李元景在自己面前收拢人心、拉拢统兵大将,心里升起一份怪异的感觉……这厮是要造反么?
居然如此肆无忌惮!
房俊瞥了李元景一眼,突然说道“不必荆王殿下费心,既然薛将军拿不出三十万贯,某又岂是强人所难之人呢?所以……”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包括李二陛下在内,都诧异的看向房俊。
还真有气量啊!
孰料,房俊又接着说道“……所以,三十万贯不必拿,某就只要那处庄子就好。”
李二陛下无语,这小子今天怎么总是大踹气?
不过……真特娘咧爽利!
他去看李元景,果不其然,这位荆王殿下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正在怒视房俊。
他没来的时候,房二已经答应不要那处庄子;等他来了想要笼络薛万彻,房二却立马改了主意,给多少钱都不行,就要庄子!
岂不是他李元景来到这里非但丝毫面子没有,反而起了反作用?
李元景是真真快要气炸了肺!
以往房二这厮可是成天跟在他后头跑的傻小子,对自己言听计从,这是这两年不仅渐行渐远,这厮反而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太多的抵触之心,李元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股抵触从何而来?
李元景说不出话,脸被打的啪啪响,还能说什么?只能记恨在心,将房俊彻底归纳于对手之列,原先的拉拢心思算是完全消失无踪。
薛万彻眼见这回拿钱都不好使了,干脆耍赖道“反正那处庄子不能给你,那是公主心爱之物,某没法交待。”
。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薛万彻唯恐丹阳公主闹脾气,干脆耍赖。
可房俊会怕他这个?当即冷笑道:“某不管你如何跟你家公主交待,明日某就带人前去接收那处庄子。”
薛万彻怒道:“你试试!”
房俊全无惧色:“试试就试试,怕你啊?!”
娘咧!
不趁着这个机会在陛下面前跟你们彻底闹掰划清界限,难道等着以后你们想要造反的时候将自己牵连进去?
这是房俊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隐忧。
在他穿越之前,是李元景的“小跟班”,与杜荷等人走得近,而且不是一般的近。虽然穿越之后房俊便与之渐渐疏远,可是谁知道这其中是否尚有一些牵扯?要知道历史上房遗爱成亲之后便与李元景分道扬镳,可是最后,身死的罪状却是扶保李元景篡位
房遗爱不过是个二世祖,还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扶保李元景篡位,图什么?
高阳公主是个泼辣跋扈的不假,可是政治述求并不强烈,为什么要掺和进篡位之事?
这都是隐患。
现在看似与李元景等不在同一阵线,可是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就被人东拉西扯的划入李元景的阵营?
必须将这个可能性斩断。
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李二陛下面前表现出同李元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格格不入的一面来
否则他何必跟薛万彻这般斤斤计较?
这两人是一丘之貉,必须彻底与之割裂开,才能消除隐患。
薛万彻气得宛如一头蛮牛,瞪着一双铜铃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不得一拳打爆房俊的脑袋。
这厮太可恶了!
老子何曾得罪于你,非得这般将老子陷入困境?
只要想想回家之后丹阳公主不依不饶撒泼打滚的模样薛万彻就更来气了!
房俊却是寸步不让。
一副“你敢动手,我就敢打回去”的架势,针锋相对。
裴律师则有些发愣,皇帝当面,你俩吵吵两句就完了,这还敢当真打起来是怎地?
魏叔玉已经完全懵掉。
在他的地位看来,皇帝就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必须仰视,在皇帝面前脸咳嗽一声都不敢,居然有人丝毫不给皇帝的面子,当面掐架?
自己的差距太大了
最难看的则要数李元景。
他没来的时候,房俊已经表示让步,给钱就行了,结果他来了之后,以为自己身为皇族地位显赫,加之以往对房俊的压制优势会让他让步,却不曾想非但未能如愿,反而激起了房俊的反弹
脸被打得啪啪响。
他可是当着陛下的面拉拢薛万彻啊,反而陷入这等境地
心里恨不得将房俊掐死,脸色一场难看,瞪着房俊道:“二郎何必如此?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是一处庄园而已,何以连作价给你现钱都不愿意?”
房俊依旧跟薛万彻顶牛对视,淡淡道:“好,既然是荆王殿下替薛将军出头,那微臣给您一个面子,一口价五十万贯,钱给微臣,微臣就不要庄子。”
李元景听了前半段话还松了口气,结果后半句话差点让他气得吐血
荆王殿下怒道:“房二,莫要欺人太甚!原本不过是三十万贯,为何忽然又变作五十万贯?你是戏耍于本王么?”
房俊呵呵冷笑:“微臣不敢,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要么给庄子,要么五十万贯!当然,若是薛将军承认自己没卵,就当微臣什么都没说,分文不取,就此作罢。”
“放屁!”
薛万彻怒道:“老子上阵杀敌的时候,你个兔崽子还吃奶呢!老子没卵?老子顶天立地大丈夫!”
房俊“嗤”的一声:“顶天立地?瞧瞧你个熊样,因为区区一个庄子便自食其言自毁信诺,你算哪门子的大丈夫?不过是仗着牛高马大的外表装模作样罢了,骨子里却是个斤斤计较虚伪懦弱的小人!”
“哇呀呀!气死老子了!”
薛万彻快要气炸了,王八蛋这张嘴是真毒啊!
他生平最为自豪的便是性情豪爽一诺千金,如今说成这样,如何能忍?
“老子不跟你废话,不就是一个庄子么?给你就是了!只是今日之辱,老子没齿不忘,往后你个混账给老子小心点!”
言罢,薛万彻狠狠将房俊推开,居然也不敢李二陛下告辞,就这么气冲冲大步走掉
房俊掸了掸衣裳,不屑道:“若是好言相求,某或许还会给你几分面子,居然给某玩硬的?也不瞧瞧自己多大脸!”
这话说啊,李元景面红耳赤
看样子是在说薛万彻,可是为何听起来这么刺耳,好像在说自己硬要出头的糗样?
被房俊打了脸,又开罪了皇帝,李元景今日所有的盘算全部落空,哪里还待得下去?
只要对皇帝说道:“薛万彻这厮是个夯货,心里憋着火儿,可别再跟旁人发生冲突才好,微臣去看着他点儿”
待到皇帝面无表情的点头,便匆匆离去
厅内瞬间沉寂下来。
魏叔玉坐着难受,这等层次的交锋,非是他能够参与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起身道:“微臣尚要去处理一些事务,陛下稍作,微臣去去便来。”
皇帝嗯了一声,温言道:“你且忙你的,将玄成的丧事处理妥当,千万不要出现什么纰漏。玄成一生谨慎严苛,莫要让他泉下之灵生出失望才好。”
“喏!”
魏叔玉赶紧应了,冲裴律师、房俊点头示意,这才走出去。
裴律师想了想,亦起身道:“叔玉到底年轻,未曾经历过这等阵仗,难免有所疏漏,微臣去提点这一些,务必将丧事照应周全。”
李二陛下道:“正该如此。”
裴律师也匆匆走掉。
厅内只剩下李二陛下与房俊,君臣两个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良久,李二陛下才咳了一声,道:“坐吧,年纪轻轻的,脾气这般暴躁,若是尔父在此,少不得一顿教训。”
房俊笑道:“这不是有陛下宠爱偏袒么,故而微臣有持无恐。”
到一侧的椅子上打横坐了。
李二陛下斜睨他一眼,皱皱眉,问道:“你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对劲,你固然爱财,但却非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一个菜头而已,为何纠缠不休,半步都不肯退让?”
皇帝是明白人,已然觉察到房俊的不对劲之处。
房俊随意说道:“那也得看跟谁,薛万彻这厮简直就是个棒槌,以为微臣好欺负,与微臣博弈那就是明摆着要占便宜,现在便宜没占到惹了一身骚,那是他咎由自取,怨的谁来?今日若是微臣输了,陛下您看他肯不肯跟微臣少要半个铜板!”
李二陛下差点笑出声,你个棒槌居然骂别人是棒槌
不过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薛万彻自己首先居心不良,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真怪不得谁。
略作沉吟,李二陛下盯着房俊,缓缓问道:“前些年你向来与荆王走得亲近,谁也不服,就服荆王,对其言听计从,此事满朝皆知。何以这两年却渐行渐远,如今更是一旦颜面都不给?”
房俊早有准备,叹气道:“这话其实很难开口不过近日唯有微臣与陛下两个在此,微臣姑妄言之,陛下也就姑妄听之因为这几年,微臣总觉得荆王所图甚大,丘行恭与申国公翻脸,与赵国公交恶,转身便跟荆王亲密起来,再加上一向与他亲厚的薛万彻陛下,丘行恭与薛万彻,这可是两个统兵大将,十六卫占据其二,不容忽视”
李二陛下瞪眼道:“你是说他想造反?”
房俊镇定道:“微臣没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但是陛下不得不防。”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话,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不管李二陛下信不信,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离间皇族,罪名岂容小可?
但房俊与旁人不同
李二陛下微微眯起眼,想起刚刚李元景不惜令自己不爽亦要维护薛万彻的场面,心中渐渐有所计较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程咬金的忠告()
李二陛下并未逗留许久,能够夤夜前来已经是对魏徵的格外优待,毕竟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整夜待在魏府守灵?
临走之前,房俊向李二陛下禀报了想要成立“邮政司”的想法,李二陛下未置可否,只是让他准备一份文案,过几日在政事堂上提出来,让几位宰辅好生斟酌。
这是政事堂的权力,虽然只要他同意政事堂基本不会驳回,但这是他一手立起来的规矩,不能在他手里坏掉
至于政事堂是否会通过这项提议,房俊并不担心,一来不用政事堂分心筹备,二来不用其余衙门参与,更何况其中还有李二陛下的股份,政事堂没道理反对。
李二陛下走后,魏府因为刚刚对峙而引起的紧张气氛顿时舒缓下来,荆王李元景和薛万彻已经先后告退,薛万彻也就罢了,李元景乃是魏徵的女婿,现在告辞离开,令魏家颇多不满。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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