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的崇敬难道比得上武将们的支持?你没有了武将的支持,说到底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一个人都指使不动,这大将军亦不过是个好听的头衔而已。”
无论军中还是衙门,最基本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来自于最底层,而是那些中层官员和武将。
想要越过武将去指使兵卒?
难如登天
毕竟对于那些兵卒来说,大将军只是高高在上的一个象征,那些身边的长官们,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前程。
见到房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李承乾固然怒其不争,李恪却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莫非二郎另有打算?”
房俊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头顶冠盖如云的巨大树冠,道:“树高千尺,落叶归根。那些门阀士族出身的武将们,纵然心中对微臣之敬仰有若高山仰止,可是一旦涉及家族利益,便会立即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毕竟一个长官如何跟家族相比?所以,就算微臣取得了右屯营一众武将的支持,但是到了关键时刻,那些人背叛起微臣的时候,照样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李承乾眨眨眼,心里陡然一惊,急忙问道:“二郎该不是想要将那些人统统剔除出右屯营吧?”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寒门军队()
房俊呵呵一笑,端起酒碗向李承乾致敬:“殿下英明!”
李承乾无语,只得端碗一饮而尽。
娘咧!
这棒槌是真的胆大包天啊……
右屯营那是什么地方?
论起战力,固然在十六卫当中连前十都算不上,但是因为有张士贵的存在,右屯营的职责便是镇守玄武门,宿卫宫禁,拱卫皇权!
诚然,因为“百骑司”的不断扩张,左右屯营的职责已然无形之中被削弱不少,但是能够镇守玄武门这等重地,则代表着李二陛下之信任未曾动摇半分。
以前是张士贵,现在是房俊,再加上左屯营大将军谯国公柴哲威,皆是李二陛下最信赖的臣子!
李二陛下不需要左右屯营拥有超越整体十六卫的战斗力,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忠诚和稳定!
李恪剑眉微蹙,担忧道:“眼下父皇之威望如日方中,对于镇守玄武门的左右屯营,并没有对于战力上的太多要求,所要的只是稳定而已。只要左右屯营稳定,谁敢对皇权生出觊觎之心?可若是你对右屯营进行大刀阔斧的人事变动,势必会影响到右屯营的稳定,人心惶惶之下……且不说这个,右屯营当中的武将哪一个身后不是杵着一个世家门阀?若是你想将其调离,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这番话绝非无的放矢,但凡涉及到人员调动,其背后必然牵扯到无数的交换和妥协,房俊想要打压这些人容易,但是想要将其调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呵呵……”
房俊闻言,只是轻笑一声,道:“殿下似乎忘了一件事,微臣身为右屯营大将军的同时,亦是兵部左侍郎……但凡涉及到军中武将的任免左迁,微臣说一,谁敢说二?就算有人敢说,那也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
李恪这才想起来,房俊虽然担任了右屯营大将军,但是本职的兵部左侍郎却并未卸任。
兵部看似无兵无权,但是有一样,无论是哪一个门阀世家背景的武将,只要涉及到升迁任免,不管中间历经了多少交换妥协暗地里的运作,到了终究,还是得以兵部的文牒为准……
换句话说,只要房俊一口咬死了,就算是尉迟恭、程咬金这等军中大佬,也完全那他没辙!
当然,兵部拥有升迁任免的权利,却不等于就可以随意的对军队武官进行处置。跟随着李二陛下打天下的那一帮子军中大佬,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他提请一个武官的升迁,兵部若是不同意,他亦可以私底下完成事实上的提拔;同理,若是兵部下发了一个武官的调令,军中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拒不放人……
这便是兵部名义上统领全军,实则却是六部之中权力最小之一部的原因。
然而在右屯营,上述所有之李佑完全不成立!
因为房俊兵部左侍郎的官职在名分上占据了大义,而右屯营大将军的职位又在实际上掌控了右屯营这支军队,他想让谁升想让谁降想让谁调离,完全可以一手操作。
占据了名分大义以及事实权力的情况下,谁若是拒不执行,那简直与谋逆无异……
也就是说,房俊虽然初来乍到,但是在右屯营,完全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李承乾显得即使兴奋,当即问道:“二郎打算如何整顿右屯营?”
不容得他不兴奋。
“太子党”的成员固然不少,亦不缺乏领军的将领,但是房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全然不同,这是可以让他完全信赖的班底。若是房俊手里头掌握着一支如臂使指令出如山的军队,那么他这个储君的位置愈发苦若金汤!
而父皇能够将右屯营这般职务敏感的军队交到房俊手里,亦未尝没有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的意思……
房俊随意道:“很简单,右屯营原先的中层以上武官,全部调离!”
李恪问道:“新的武官从何而来?”
房俊眨眨眼,笑道:“那更简单了,皇家水师呗!”
皇家水师乃是房俊一手缔造,其中之将领皆是房俊之心腹,绝对不存在忠诚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其中多有寒门出身之猛将,支撑起兵员并不算多的右屯营,完全没问题。
其实房俊的话语尚未说尽,非但是军中武官绝大多数将会调任,就连右屯营的兵源结构,他亦打算进行改革,取消府兵轮番上值的制度,跟水师一样全部采取募兵的方式……
对于房俊打算全部调离右屯营武官的做法,李承乾与李恪均表示支持,正如房俊所言,一支完全由寒门武官担当骨干的军队,不仅平素的幺蛾子少了许多,关键时刻的掌控度更是天壤之别。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却不是谁都能做到,就算能做到,除去对功名权力并不上心的房俊之外,也没有人会去做……
酒仍旧温着,三人低声交谈着,头顶冠盖的树荫遮挡住炽烈的阳光,斑驳的阴影之中凉风习习酒香阵阵,甚是惬意舒适。
聊了一阵,李承乾又提到齐王李佑。
“二郎勿要怪罪五弟,五弟固然平素行事跋扈了一些,但本质不坏。这一次虽然做法低劣,却也情有可原,毕竟他的背景与孤和三弟不同,对于钱财的贪念执着了一些……前日五弟前来东宫赔罪,言道虽然心知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却是不敢去跟二郎你道歉,那小子怕你揍他……无论如何,看在孤的面子上,二郎就莫要跟他计较了吧。”
在房俊面前,李承乾从来未曾将自己当做太子,一直都是将房俊视作良师益友,平等视之,然而近日却不得不为了李佑说情,有些以势压人的嫌疑,故而神情有些尴尬。
他本就是个性格偏软的厚道人……。。
李恪亦在一旁敲边鼓:“五弟这事儿的确做得不地道,论起赚钱之道,大唐上下谁不对二郎惊为天人?区区一个赚钱的法子,若是他直言想要自己去做,二郎又岂会不答应?五弟性子顽劣,平素耽于享乐花费颇巨,见到赚钱的法子自然见猎心喜,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徒惹人耻笑罢了,二郎休要与他一般见识。”
话说到这里,房俊如何还不明白?
“和着今日这顿酒,居然鸿门宴来着?”
“这说的哪里话?孤虽然亦对五弟的做法恼火,可毕竟是手足兄弟,眼泪汪汪的求到孤面前,孤总不能不管吧?二郎大人大量,好歹那也是你的小舅子不是……”
李承乾有些尴尬,不得己只好将先前李佑为他准备的说辞说了出来……
房俊淡然道:“你哥儿俩这是串通一气吧?行咧,既然太子与吴王殿下一起为李佑那小子说情,微臣若是仍旧不依不饶,岂不是不知抬举?”
李恪连忙摆手:“这叫什么话?说到底,都是自家兄弟,不过是五弟年幼疏于管教,吾等让着他一些罢了。”
房俊瞅瞅李承乾,又瞅瞅李恪,忽而似笑非笑说道:“可问题是……谁告诉你们微臣那个超级市场的法子就一定会赚钱了?”
李承乾与李恪尽皆一愣,李恪奇道:“这法子本王也稍有耳闻,即胜在形式新颖又可以广揽天下各地特产,赚多赚少不一定,但赚钱想来没什么问题吧?”
房俊呵呵一笑:“这世上又哪里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很显然,当日李佑迫不及待的跑回家去李二陛下面前讨好卖乖,没有听到他后续对于超级市场隐患的说辞,而李承乾显然是因为出于对房俊赚钱之道的信任而忽略了。
那行吧,李佑你这小子不是想要耍无赖将哥们儿的“创意”据为己有么?
那就给你这两位哥哥的面子,随便你吧。
只是希望到了陪得裤子都穿不起的时候,不要哭鼻子才好……
*****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理想很丰满()
长孙府。
花厅里,圆脸微胖的长孙无忌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喝茶,长孙虎略显拘谨的坐在对面,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阖族上下,没有任何一个小辈敢在长孙无忌面前放肆,即便这位家主平素总是带着温煦的笑容,可谁都知道那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狠冷酷,一旦家族需要奉献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甚至是他自己……
“这么多人都不是房俊的对手?呵呵,论起勇武,这个棒槌还真是厉害啊。”
长孙无忌感叹一声,却难以揣测喜怒。
长孙虎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对坐良久,长孙无忌才放下茶杯缓缓说道:“过几日去左骁卫吧,在叔父帐下效力,亦好多一些照应。”
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乃是长孙无忌之族叔,亦是长孙家在军中硕果仅存的高级将领。
长孙虎愣了愣,忙道:“何必如此?那房俊固然嚣张了一些,可侄儿好歹亦是朝廷敕命的校尉,他总不至于处处为难侄儿吧?”
调去左骁卫?
那可不行!
难道要被人说自己这个长孙家的子弟在房俊手底下混不下去,不得不投靠长孙顺德这个叔公,庇佑于长孙顺德的羽翼之下?
他丢不起这个人!
长孙无忌有些失望,却没有发火,只是淡然道:“听从吩咐吧,毋须多言。”
还何至于此?
还真的就至于!
你以为那房俊是个心慈面软的?既然敢当众对其发起挑战,那就等同于质疑房俊的威严。若是换了旁人或许还会忌惮长孙虎身后的长孙家,捏着鼻子认下了,可房俊是谁?
长孙无忌几乎可以肯定,当时敢于对房俊发出挑战的人,事后必然会被逐一踢出右屯营。
房俊现在不仅是右屯营大将军,更是兵部左侍郎,天下武官之遴选迁任尽皆在其掌握之中,与其等到时候被房俊堪发的兵部一纸调令远远的打发到边疆塞外,还不若现在主动提出调任,起码占据了一个主动,况且房俊那厮就算再是棒槌也不会视长孙顺德为无物,公然驳斥长孙顺德的武官调动请求。
可惜呀,长孙虎固然不是长孙家的嫡支血脉,可说到底亦是长孙家后辈之中在军中稍有的年青俊彦,却连最起码的形势都看不清。
长孙家,当真是人才凋零了……
*****
就在房俊窝在兵部衙门勘发了调令命苏定方带去江南,将薛仁贵、席君买等将领调回搭建其“新右屯营”的骨架之时,齐王李佑在舅舅阴弘智、心腹亲信燕弘亮等人的协助之下,紧锣密鼓的筹备“超级市场”,希望能够尽快开张营业。
倒不是李佑身边的亲信太少,起码他的王妃乃是韦挺之女,京兆韦氏便是他的岳家,这样的家族岂能没有长于筹备运作之人?然而当韦氏族人得知李佑的“超级市场”法子乃是“剽窃”于房俊,顿时纷纷打了退堂鼓,丝毫不管李佑这个亲王姑爷……
当日房俊那一句“陛下不管我来管”音犹在耳,作为在倒卖义仓粮食一案中最直接的参与者,韦氏子弟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被房俊逮住小辫子往死里整,多都躲不开呢,哪里还敢往前凑?
故此,齐王李佑失去了最大的助力,只能依靠身边几个亲信和幕僚筹备此事,忙得昏头涨脑。
不过好在当日他对房俊言及的细节留了心,这时候完全照葫芦画瓢,倒也顺手,再加上阴弘智的确是个才与实务的人才,一番筹备运作之下,短短半月时间,大致上已然准备妥当,就等着择日开业。
齐王府内,李佑听闻燕弘亮大张旗鼓搞一次“开业典礼”的主意,差点没气死,没好气道:“你是想害死本王么?”
燕弘亮一头雾水:“殿下这话从何说起?说到底您也是陛下的皇子,大唐有数的几个亲王之一,您这买卖开业,长安城里达官显贵王孙贵戚,哪一个不得来捧场?这些人可不是空着手来,总得准备贺仪吧?少了也拿不出手啊,如此一来殿下岂不是未等开业便先赚了一笔?”
按理说,这个主意的确不错。
身为天潢贵胄,他的买卖开业,朝中上下哪一个不得来恭贺一番,奉上不菲的贺仪?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放屁!”
李佑跳着脚大骂:“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牛粪么?本王抢了房俊的买卖,固然因为父皇出面这才让他偃旗息鼓不得不忍气吞声,可你难道真以为那厮就随着本王捏扁了搓圆了?本王若是大张旗鼓的开业,那就等于狠狠的扇房俊的嘴巴,那厮棒槌一旦发作,能带着家将部曲砸了本王的超市你信不信?到了那个时候,你让本王脸往哪儿搁?”
不得不说的是,房俊在李佑心目中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过震撼,就算因为钱财之物奓着胆子“剽窃”的房俊的买卖,可是让他这时候去挑战房俊的耐性,借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齐王殿下就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