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在说出这番话之后,还要带着房俊擅闯太极殿?
今儿可是大朝会,天下州府四方藩属尽皆齐聚,是叙家长里短的时候么?
在场的人,都是天底下最最精明的那一小撮儿,各个都是揪须尾巴动的角色,一瞬间就明白了长孙无忌的用意。
虽然无人说话,但是目光不约而同的都瞟到房玄龄那里。
人家要坑你儿子给你难堪,你怎么看?
房玄龄低眉垂眼,宛如老僧入定,一点反应都没有。
长孙无忌被李二陛下似笑非笑的目光瞅了一眼,心里一跳,暗自嗟叹不已,冲动了啊!还以为这个房俊年轻没见识,是个小手段顺带的坑房玄龄一下,谁知道阴沟里翻了船……
长孙无忌脸色很不好看,但是不能不说话,只得尴尬的笑笑:“呵呵,贤侄真是天真烂漫啊,老夫不过一句戏言,汝怎可在君前说将出来?没规矩!”
事情已经造成,尽量挽回影响吧。
可房俊不这么想。
老东西你想要阴我没成功,还想就这么算了?
想得美!
真以为哥们不知道你花花肠子里藏着什么打算么?就冲你想要咱老爹难堪,今儿就得掰扯掰扯!
当下,房俊委屈的叫道:“大叔害我!刚在外面你可是说这太极宫就跟咱自己家一样,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可是咱跟你来了却被陛下责怪,你却说你只是戏言,岂不是蒙骗于我?难道真当我是傻子不成?不行,长孙大叔你得跟陛下解释,是你非要骗我来的……”
你个老阴人不是耍诈么?
那咱就把你的龌蹉心思挑明白了!
长孙无忌真的快气死了!
他这一辈子以心计智谋见长,便是李二陛下也言听计从,自诩运筹帷幄的本事即便比不得诸葛武侯也相差不多,谁知道居然在这个棒槌面前脸面被扫?
大意啊!
更没料到这小子是真敢说,果然外界的传言不虚,棒槌!
失策啊失策……
长孙无忌一张脸由红转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臣们也都憋着乐,对于长孙无忌吃瘪,大家乐见其成。怎么样,长孙老儿,成天到晚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这下子被家雀啄了眼睛吧?
站在大殿右侧的一位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武将,悄悄的对房俊竖了竖大拇指,以示夸赞。
房俊自是认得,这位就是程咬金,便隐蔽的眨眨眼,表示收到……
眼见长孙无忌的脸色难看,李二陛下也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长孙无忌跟在场诸位文臣武将觉得这房俊就是个不长脑子的棒槌,无心之下将长孙无忌跟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反而将长孙无忌逼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但李二陛下清楚,绝对是这小子故意为之。
这楞怂货,脑子好使着呢!
眼见房俊得理不饶人,长孙无忌都快要恼羞成怒了,不能不维护大舅子的面子,便一抬手,狠狠的给房俊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呵斥道:“目无尊长,成何体统?连长辈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吗?”
“哎呀!”
被李二陛下冷不防的抽了一巴掌,打得房俊脑袋一晕,撇撇嘴,没敢反驳。
开玩笑,在这个环境里,质疑李二陛下的话语那简直就是找死……
房俊瞅了瞅长孙无忌,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对不起长孙大叔,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当您没说过那话……”
李二陛下心说也就自己能治住这无法无天的混球,若是换个人,怕是轻易不能让他低头……
“噗呲”
“哈哈”
大殿里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长孙无忌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若不是在这太极殿上,都要破口大骂了!
臭小子敢消遣我?
李二陛下刚要看个清楚发生什么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诶?
不对劲啊!
这小子刚刚说了啥?
对不起长孙大叔,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当您没说过那话……
呵呵,居然会玩文字游戏了?
李二陛下都气笑了,抬手又是一巴掌。
房俊眼见李二陛下又抽过来的巴掌,想躲,没敢……乖乖的挨了一下。
李二陛下骂道:“臭小子,显摆口齿了?几天被打你鞭子,皮痒了是吧?某看你是记吃不记打啊!”
房俊赶紧低眉垂眼的认错,已经扳回一城,不敢继续放肆。
“陛下的教诲,草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头,未敢忘记,这不在城外闭门思过好几个月,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李二陛下嗤笑一声,打断道:“闭门思过?所以就闭出来一个制作玻璃之法,还骗了好几万贯?”
房俊赶紧说道:“陛下过奖,过奖……那啥,这一闭门思过,脑子突然就灵活了,简直有如神助啊,偶然间就想出一个改良耕犁之法,可令我大唐百姓的耕地效率提升一倍,特来献于陛下,请陛下将之颁行天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令耕地效率提升一倍?
这孩子莫非真是个傻的,怎么总是说胡话呢?
尽管房俊的言语不可置信,可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大木箱子。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斥责道:“黄口孺子,如何懂得农耕之事?汝可知道,这太极殿上所议皆是军国大事,若是妄言欺君,那可是大罪!”
房俊一翻白眼,顶了回去:“拉倒吧,大叔你不也是胡说八道,说了还不敢承认?”
“你……”
长孙无忌只觉得今儿估计是犯了太岁,怎么遇到这个混球,偏偏口齿如此伶俐,这是要把自己气死?
李二陛下却不管众位大臣戏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箱子,沉声说道:“打开,给朕看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征服”的含义()
历史上的曲辕犁最初出现在唐朝末年,由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等十个部件组成,相比于之前回转困难、耕地费力、笨重的长直辕犁,曲辕犁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牲畜。
但是时代在发展,技术在进步,到了宋元时期,曲辕犁在唐代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完善,使犁辕缩短、弯曲,减少策额、压镵等部件,犁身结构更加轻巧,使用灵活,耕作效率也更高。
到了明清时期,曲辕犁的形式基本已经固定。
所以房俊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拿出了曲辕犁的最终形态。
众目睽睽之下,房俊打开箱子,将散乱的部件组装起来,片刻功夫,一具可以单人操控的犁杖被房俊提在手里,洋洋得意的看着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虽然出身门阀世家,现在更是九五至尊,但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傻瓜。每年的春天,他也会带着文武百官,下到长安附近的田间地头,亲自扶犁耕田,参加春耕,给天下百姓做一个重视民耕的表率。
对于犁杖,李二陛下还是很熟悉的。
但是眼前这具犁杖,构造实在是太简单,不禁让他有些狐疑,就这么个玩意,也敢夸口比原先的耕犁效率提升一倍?
但李二陛下毕竟是李二陛下,玩起阴谋阳谋全都拿手,智商绝对高,尽管心底狐疑,但绝不轻易发表意见,万一真像房俊说的那么好用,岂不是丢人?
当然也不能听房俊瞎白活,只要想想当初这货忽悠杜家子弟四万贯的事儿,就知道必然被这家伙吹嘘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
李二陛下背负双手,抬头扫视一眼议论纷纷的群臣,出声道:“郭嗣本,汝来看看此物,可有这小子说的如此玄乎?”
一位官员应声而出。
此人五旬左右年纪,面色微黑,形容俊朗,浓眉高鼻,身材瘦削却不单薄,快步行来步履稳重。
正是司农卿郭嗣本,农耕作物正是他的专业。
郭嗣本先是对李二陛下一躬身:“臣,遵旨。”
然后对房俊一拱手,微笑道:“二郎请为某稍作讲解,如何?”
长相儒雅,温文知礼,房俊很有好感,顺手将曲辕犁交由郭嗣本,也是躬身见礼,谦逊道:“岂敢岂敢……郭司农乃是大唐农业的先辈翘楚,这些年走遍大唐南北东西,所有山川地形、水利气候对于作物的生长影响都了然于胸,实在是国之栋梁、必将名标青史!”
这话说的,把郭嗣本说得好玄没掉下泪来……
郭嗣本是贫寒子弟出身,当年投靠李唐,空有满腔报复,却一直郁郁而不得志。后来幸得时为秦王的李二陛下举荐,才好不容易混了个司农卿的位置。
然则后来,却与太子建成愈走愈近,虽然并未公开反对李二,却也是形同叛逆。
直至李二陛下登基,郭嗣本自觉末日降至,李二陛下如何会饶得了他?
谁知李二陛下仿佛忘记了昔日的恩仇,依然命其担任司农卿。
郭嗣本自知虽然陛下宽宥,不追究自己的罪责,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不懂韬光养晦之道,早晚祸事临身。再加上心里感激涕零,发誓报答李二陛下既往不咎之恩,从此,郭嗣本再也不管朝中争斗,一心扑在农耕之事。
十几年间,他走遍大江南北塞外江南,对各地的气候土质水利条件详细观测,提供先进的种植技术,可以说为大唐的农业生产立下了汗马功劳。
房俊的一席话,让郭嗣本知道,原来还有人知道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自己还没有被人遗忘。
李二陛下也赞许的看了看房俊,心说这小子还算有点见识,对于真正的人才,也肯尊敬知礼,还算不错。
念头刚刚升起,便听到房俊话锋一转,指着曲辕犁的犁辕说道:“然而此物钟天地之灵秀、集日月之精华,乃耕作犁田之神器,寻常人等,便是放在眼前也不知其中至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便是郭司农,怕也无法尽窥其中只奥妙!”
郭嗣本表情呆滞,被房俊赞许的好心情尚未消除呢,这就挨了当头一棒。
黄口孺子,居然敢说我郭嗣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简直信口雌黄、胡吹大气!
专业被质疑,郭嗣本吹胡子瞪眼,可是未等他发作,李二陛下已经怒了,伸腿就是一脚,正踹在房俊屁股上,怒斥道:“说人话!”
因为房俊的这一番话,不由得让李二陛下想起当初房家那个管事忽悠杜家子弟的事情……
虽然至今李二陛下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那个“神器”能够召唤彩虹,但他坚决认定那就是玻璃,就是房家弄出来忽悠钱的玩意!
房俊冷不丁被踹了一脚,心底不忿,偷眼看看李二陛下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气,便梗着脖子喊道:“陛下何以不分缘由便踹某?某不服!”
满堂大臣都笑起来,居然敢跟陛下说不服?呵呵……
就踹你了,怎么滴?
房玄龄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念:这混球太丢人了,这混球太丢人了……
李二陛下也气笑了,霸气的说道:“好胆色,这天底下不服朕的,还真就不多,偶尔那么几个,也都被朕送去见阎王了!”
房俊脸色一变,心说不会就为了这么点事儿,就把咱咔嚓了吧?可是一句话就被吓住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说好歹老爹还在这儿呢,这李二不至于这么霸道吧?
心里没底,还不愿意服软,便有些心虚的说道:“陛下可以征服我的身体,但征服不了我的思想!”
“噗!”
“哇哈哈……”
“哎呀,笑死我了……”
“这小子太有意思了,这都说的啥呀?”
李二陛下脸都黑了,暴怒道:“混账小儿,居然敢消遣于朕么?”
房玄龄站在远处,一张老脸不断的抽搐,耻于见人……
长孙无忌也哭笑不得,看来这小子还真是脑子有病啊,这都说的什么胡话?
让陛下征服你的身体?
呵呵,太无耻了呀……
听着众人的耻笑,房俊也无语了。二十一世纪的哲学思想,果然不是中世纪的人能够领悟的啊。
看了看笑得最凶的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房俊不屑的撇撇嘴,没文化,真可怕……
但是他可以鄙视别人,可不敢鄙视李二陛下。
眼见李二陛下已经有爆发的趋势,房俊赶紧说道:“陛下息怒,草民的意思是说,即便陛下杀了我的人,但是我的心里依然不服啊……”
李二陛下狞笑道:“不服?那就再杀一遍,杀到你服为止!”
我勒个去!
这是要鞭尸么?
房俊激灵灵打个冷颤,赶紧说道:“陛下且容我与郭司农辩论一番,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李二陛下看了看他,阴仄仄说道:“行,省的你不服,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能说服郭司农,朕不仅恕你无罪,还重重有赏!可你要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朕虽然不至于要你的脑袋,可也轻饶你不得!”
房俊这才吁了口气,没办法,身为九五至尊,气场太强大了!
缓过劲儿来的房俊,其实很想问一句:要不,您就取消了我跟高阳公主的婚事,算是惩罚行不行?
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说,起码不能现在说,否则下一刻李二陛下就会化身狂暴的霸王龙,一爪子就将他碾成碎片……
第一百四十章 生子当如房遗爱?()
硬着头皮,回身看着郭嗣本,房俊干咳一声,指着手里的曲辕犁,说道:“请问郭司农,此犁杖与以往常用之犁,有何不同?”
虽然不知道房俊为何如此高调,但郭嗣本不是尸位素餐之辈,真本事不少,而且对房俊也没什么意见,笑呵呵的说道:“且让某亲手一观如何?”
只是一打眼,郭嗣本便看出这新式犁杖的几点好处,但正如房俊所说,真正有多好、好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好,的确有些不明所以。
房俊将犁杖交给他。
郭嗣本接过来,将犁杖立于自己身前,手扶犁辕,顿时浑身一震。
以往所用的直辕犁,是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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