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独孤家最近向皇帝效忠,紧跟皇帝的步伐,已然与关陇集团渐行渐远,背道而驰。可是皇帝不放心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来吧,这边签个字,坐实了张家的违法之处,就算是跟房俊、跟皇帝同一阵营了。甚至于这些所谓的违法之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全都是房俊随口挑出来的毛病,而越是如此,只要签了这个字画了这个押,跟张氏就算是彻底对立……
独孤诚咬了咬牙,不管韦大武等人一脸为难,恭声道:“府尹之言,何须质疑?”
当即便从书吏手中接过账簿和毛笔,签字画押。
既然决定了投向皇帝的阵营,那就一心一意坚定不移,风吹两边倒的那种货色最后的下场就是两边不讨好,谁也不待见。
韦大武与裴肃、宇文渭等人面面相觑,独孤诚这般果断的来个这么一手,他们如何能够推脱?
得咧,签字吧……
房俊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看着几人先后在账簿之上签字画押,这才抬头说道:“张家抗拒翻建东市之国策在先,违抗京兆府之命令在后,更任由火灾隐患存在无视人命安全,实属罪大恶极!不严惩,何以维护纲纪?来人,将这几间张家的商铺……给本官拆了!”
街道上的其余商铺的掌柜仆从本是看热闹的,此刻听了房俊的话语,顿时瞠目结舌。
这就……拆了?
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拆迁补偿办法()
清冷的夜风夹杂着淡淡的水气在长街之上吹过,街道上一大群掌柜伙计各个目瞪口呆,似乎都感受到一股冷如骨髓的清寒之意,激灵灵的打个冷颤。
因为商铺存在安全隐患,就给人家拆了?
这也太霸道了点……
最关键的问题是到底如何才算是存在安全隐患,这完全就是京兆府说了算啊!京兆府说有隐患就有,说拆就拆,刚刚还说什么透明执法、文明执法,这透明个脑袋,文明个脑袋!
不能再野蛮了好吧……
一旁的一个掌柜忍不住,上前走了两步,拱手见礼,斟酌着用词谨慎的问道:“敢问房府尹……这安全隐患的程度要如何鉴定,达到哪一种程度……才会强制拆除?”
这个问题等于帮助其余围观者倾述了心声,纷纷打起精神,仔细留意房俊的回答。
实在是这个问题太过严重,不弄明白了,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就去拆掉自己的商铺?
衙役兵卒纷纷开始准备拆房子,房俊瞅了一眼这个掌柜,问道:“尔是谁家的掌柜?”
那掌柜心中一惊,该不是搞明白自己是谁家的,然后就要报复了吧?心中暗暗后悔,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谁也不站出来,自己何必多事?
可惜事已至此,想要退缩亦是万万不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在下乃是新丰杜家玉器行的掌柜。”
心里直打鼓,也不知自己冒冒失失的站出来,会不会给家中遭灾……城南韦杜,这乃是关中新近崛起的两大家族,但是比起那些老牌的关陇豪强来说,无论实力还是影响力都远远不如,即便是比起张亮的荥阳郑氏亦是有所不如,杜家可没有一个国公……
房俊连张家都一点人情不讲,干脆利落的拆房子,若是盯上杜家,哪里还有一丁点的抵抗之力?
“新丰杜家?”
房俊皱皱眉,觉得有些耳熟。
他之前的“新丰侯”爵位便是封地在新丰城南,采用甘油过滤之法生产的“新丰果酒”现在享誉大唐,惠及无数百姓,直到现在新丰百姓提起房俊亦是衷心敬服,甚为爱戴。
新丰杜家……
“你家少主,可是杜怀恭?”
“正是。”
“哦……”房俊恍然。
新丰杜家乃是杜氏的一支,据说乃是嫡出,不过名声不显、声势不旺。倒是这个新丰杜家的长子杜怀恭娶了英国公李绩的女儿李玉珑,李杜两家成了亲家。
这杜怀恭,正是李绩的女婿、李思文的妹夫、李玉珑的夫婿……
房俊问道:“你家可曾评估测量?”
那掌柜赶紧说道:“昨日已经测量,吾等不敢拖延京兆府拆迁大计,积极配合。”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杜家虽然是关陇集团的后起之秀,但是也与各大家族盘根错节互有联络,现在居然没有站在关陇集团的阵营当中抵抗京兆府?
这可是一个意外的消息……
房俊赞了一句:“明智之举。”然后看向身边一个书吏,问道:“杜家的玉器行评测如何?”
那书吏赶紧自一旁的衙役怀中抱着的一大摞账簿之中翻找一番,拿出一本账簿仔细看了看,说道:“杜家玉器行共有房屋十三间,评估面积一亩三分六厘……房屋构架良好,装饰半新,有两处安全隐患。”
房俊点点头,对那掌柜和颜悦色说道:“既然同意京兆府评估测量,那么之后的拆迁想必杜家亦是赞同的,故此所谓的安全隐患便不复存在,反正都要拆掉了,又哪里来的隐患呢?”
街道上的诸人这回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隐患?你抗拒京兆府的拆迁政策,所有的一切都是隐患,不是也是;你站在京兆府的一方同意拆迁,就算有了隐患也无妨,是也不是……
这叫啥?
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娘咧……
那掌柜松了口气,不过看到身边别家掌柜投注过来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目光,赶紧又补充道:“还请府尹明鉴,吾家虽然同意拆迁,但是尚需要有一个合理的征收价格,所以……这个……”
不能表现得太没有骨气!
周围的商铺都在抵制京兆府的拆迁,若是杜家没有一点抵抗就地投降,岂非成了东市商铺之中的另类?所以杜家的策略很明确,原则上同意京兆府的拆迁,但是不会唯唯诺诺毫无主见……
房俊就笑着看了看掌柜,问身边的王玄策道:“拆迁的补偿办法,还没有公布下去?”
王玄策回道:“近日接连阴雨,不便张贴告示,所以拖延了一些。”
房俊点头:“那就在此地给各位街坊邻居说说咱们京兆府定下的收购规格。”
“喏!”
王玄策应了一声。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京兆府声称会按照市价收购拆迁的房屋商铺,却一直未有具体的数额公布,所以东西两市之中大多数的商贾都认同了关陇集团散步出来的谣言,认为京兆府就是要以超低的价格强行收购,等到翻建完成之后再以高价出售,从中赚取差价。
这简直就是在商贾们山上割肉!
明明都是自家的钱财,却被京兆府从中扒了一层皮,谁能甘心?所以这股抵制的风潮才会愈演愈烈,所有的商贾几乎都在私底下达成默契,坚决抵制京兆府的拆迁!
正是这种背景之下,张慎铁才会毅然挺身而出,挑战京兆府的权威!
所有人心里都很笃定,法不责众嘛,只要所有人联合起来,京兆府又能奈何?
但是说到底,还是都想要知道京兆府的征收价格的,就算坚决不卖,也对这个价格有所好奇。
到底是强行压价从中渔利,还是公平买卖顾全大局?
王玄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根据京兆府的调查,依照长安房价做出的评估,给予房舍商铺每亩四千五百贯的价格,予以征收。当然,为了感谢那些主动配合拆迁的商户,征收价格将会在原价的基础上上浮五成,以此作为奖励!”
“嚯!”
一片哗然。
这个价格的确是长安目前最高的房价,只有那些位置特别好的里坊才能达到,由此可见,房俊一直吹嘘的“绝不让商户吃亏”并不是说说而已。
东市房舍商铺万余间,占地何止几千亩?仅仅是收购房舍商铺的钱财,便足足投入几百上千万贯!房俊就是房俊,无论是否同一阵营,都不得不赞一句有气魄!
对那些愿意将房舍商铺卖给京兆府的商户予以补偿,这也是一个绝好的办法,既能够奖励那些听话的商户,亦能轻易的使得原本秘密联合起来的阵营瞬间瓦解……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只要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将房舍卖与京兆府,便会凭空白白得到房价的五成!
然而这还没完……
王玄策看着众人惊讶的神色,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续道:“……另外,对于那些一个月之内签署售卖协议的商户,京兆府允许其在东市翻建完成之后,拥有东市之内所有新建商铺的优先购买权!”
“轰!”
这句话说出来,街道上顿时炸了锅!
优先购买权?
娘咧!
原来并不是翻建之后还将原址新建的房舍商铺提价之后卖与原主?
“东市之内所有新建商铺的优先购买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便是最最弱小的商户,只要出得起价钱,也能够购买到东市之内最好的地段!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枚震天雷在耳边爆炸,震得头晕目眩失魂落魄……
这可如何使得?!
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众所周知,一个市场之内能够影响生意好坏的因素很多,人脉的多寡、商品的优劣、经营的手段……最最重要的一个,便是商铺的地段!
一家在紧邻门口的旺铺,出入的人群皆在门口经过,另一家在市场最深处的角落,平素无人涉足……那贸易额必定是天差地别!
而东市之内最好的地段经过几十年的兼并、购买、巧取豪夺……早就汇聚在最得势的一些门阀士族手中,这些门阀士族占据着黄金地点,拥有着强大的人脉,每年的收入可以是偏僻地段的商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
可是现在,祖祖辈辈费尽心机得来的黄金地段,就要因为自己抗拒京兆府的拆迁计划而落入旁人之手?
这可是天大的事!
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如何还有颜面对见家中的列祖列宗?
现任的家主简直就成了败家子……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这是世间之定律。若是这些处于东西两市最黄金地段的旺铺易手,说是动摇了家族的根本亦不为过!
“希律律”一阵健马长嘶,二十几匹体格健壮的战马套上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紧紧的拴在房屋的房梁、承重柱、门框等处,兵卒挥动马鞭驱策战马,战马向前发力,绳索绷直,然后……
“轰隆隆”烟尘飞起,数间房屋顷刻间墙倒屋颓,夷为平地。
只是这震撼的一幕却无法吸引那些掌柜的心神,呆呆的看着张家商铺被夷为平地,心里想着的却是必须要赶紧将京兆府的拆迁规则尽快传回家中,请家主定夺。
至于张家……
爱咋咋地吧,既然想要出头抗拒京兆府以博得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兼且希翼于江南那边得到更多的资助帮扶,那就应当事先想到即将会面临的种种处境。
现在求仁得仁,怨的谁来?
况且房俊亲自坐镇此处,谁敢多生事端?
人家京兆府将一切都谋划得毫无破绽,强拆张家商铺也是因为安全隐患,可谓有理有据。至于这个安全隐患是否有必要直接拆掉房子……谁敢质疑?
想想前几天烧掉令狐家货邸的那场大火吧,只要张家敢说一句咱家没有安全隐患,说不得明天就会再来一场滔天大火。到那个时候可就不仅仅是扒房子的事情了,街坊邻居的损失、生意伙伴的赔偿……令狐家前车之印鉴不远,足以借鉴。
众人正打算将消息传回家中,便听得一阵脚步声混杂这吵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只见一大群青壮呼呼啦啦的小跑过来,有认识的,便悄悄告诉身边的人:张家少主来了……
为首一位青年眉清目秀,一身绸缎长衫文质彬彬,正是张亮长子张慎微。
张慎微神色慌乱,小跑着来到近前,便见到原本自家的商铺已然夷为平地,房梁屋脊乱七八糟,断壁残垣一片狼藉……顿时眼前一黑。
他正在府中熟睡,得到家仆禀告说是京兆府连夜突击检查消防安全,便觉得事有蹊跷,赶紧爬起来带着人便匆忙赶来,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这京兆府也太霸道了吧?
一声不吭的便将人家的房舍商铺扒掉,还有没有王法了?
家中那帮蠢货也是奇怪,怎么任由人家扒了房子,却连影子都没见到?
张慎微忍了忍,忍住了气。
因为他看到了正负手卓然立于街道之上的房俊……
对于房俊的跋扈,没人比张家更深有体会,说是是痛心蚀骨亦不为过。面对房俊,张慎微当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里的愤怒,张慎微上前几步,到得房俊近前,弯腰施礼,语气恭顺:“在下张慎微,乃是郧国公长子,见过房府尹。”
房俊微微颔首,语气亲切:“本官见过你,这般急匆匆赶来,可是要感谢当初本官手起刀落的恩惠?”
张慎微顿时一滞……
张家的事情,关中素有传闻。张亮宠爱续弦,苛待发妻生养的长子,此事不是什么秘辛,世人深有不屑。甚至张亮一度想要朝廷将他的幼子张慎几册封为爵位继承人,幸而被李二陛下驳回。
可是真正断了张亮扶持幼子、冷遇长子的原因,却是当初房俊斩断张慎几手腕的那一刀……那一刀不仅斩断了张慎几的手腕,更斩断了张慎几的自信,亦斩断了张慎几继承爵位的可能。
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又有残疾在身,如何能够继承爵位家业?
所以房俊才说当初斩了张慎几的那一刀乃是对张慎微的恩惠……
这种说法绝不为过。
可张慎微如何能够承认?张慎几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兄弟,若是坦承借由外人之手消除了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张慎微以后还如何见人?
稳住心神,张慎微恭声说道:“房府尹说笑了……只是听闻家仆禀告,说是京兆府连夜检查消防隐患,故此匆忙赶来,以便聆听教诲。若是有何处不当,自当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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