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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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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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仆役赶紧骑上马,木匠柳老实则上了后边的一辆马车,车上装着已经组装完成的曲辕犁,这玩意必须他亲自看着,否则若是有个闪失,那可就悲催了……

    两辆马车,几匹骏马,离了庄子,沿着平整的山道一路下山。

    路过新丰城外的难民区,房俊掀开车帘看了看,杂乱不堪的棚户在寒风中摇曳,没有一点人声,冰冷寂静仿佛被世界遗弃的角落。

    轻叹一声,房俊心里五味杂陈。

    依着他的想法,是要大肆胡闹败坏名声,以达到让李二陛下收回指婚的目的。

    收编这些灾民,事实上已经跟房俊的计划相悖。

    可是眼前这些难民,他又如何能像个冷血人一样冷漠视之、不闻不问?

    或许唐朝的官员能做得到,但是房俊不行。

    既然已经偏离了自己的计划,那就干脆干大一点,用一种无与伦比的功绩,去跟李二陛下讨价还价吧。

    马车沿着新丰城外的官道一路向东,晃晃悠悠的房俊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心里还想着这破马车实在太草蛋,也不知道自己的四轮马车几时能够研制完成正式下线生产……

    恍恍惚惚间,一阵吵杂的人声将房俊惊醒。

    “到了?”

    房俊迷瞪着眼睛,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瞅了瞅。

    高大恢弘的城墙像是蛰伏在大地之上的巨龙一般,雄壮的城楼矗立在城墙之上,气势雄阔。

    春明门已是大开,城门前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车架马匹,以及仆役奴婢,看上去俱是等待进城参加大朝会的官员。

    贞观时期,每年的大朝会规模极大,除了朝廷外派全国各地的御史言官需要回朝述职之外,各个番邦异域、藩属国都会上表庆贺,进献贡品,各地州府的主要官员也会到长安参加大朝会,所以人数极为众多,皇帝一波一波的接见,也要一直到初五才会接见完。

    如此众多的人数,自然为长安的客流量接待带来极大的压力。众所周知,长安的格局是坊市隔开,城内旅店极为有限,不可能容纳如此众多的官员。

    如此一来,长安周边的县城便成为外地官员入京参加大朝会的首选下榻之地。

    等待入京朝圣的官员、进贡的番邦蛮子、早起入城的商贩,都聚集在春明门外等候入城,一时间熙熙攘攘颇为混乱。

    房俊皱了皱眉,这么多人尚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搞不好误了大朝会的时辰可就麻烦了。

    如他一样担忧的人不在少数,人群中便有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站在马车上喊道:“入城之人太多,还请守城门的兄弟行个方便,看看是否能让吾等官员先行入城?眼看着卯时将至,若是误了大朝会的时辰,吾等实在吃罪不起!”

    便有人一起声援,愈发鼓噪。

    守城门的兵卒抹了抹脑门儿的热汗,这大冷的天儿,硬是忙出了一身透汗。他也知道应该让官员先行入城,可现在等候入城的人数实在太多,若是将商贩百姓挡在门外,万一有人生事鼓噪,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耽搁了官员们参加大朝会,同样他也担待不起。

    怎么办?

    很简单,矛盾转移啊……

    几个兵卒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半晌,这才由一个眉眼灵动的兵卒径直登上城楼,请示职守的都尉。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反正不管如何,责任都算是转嫁出去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板子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小兵身上。

    都尉也是无奈,谁叫他是上官呢?

    愁眉苦脸半天,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渐亮,两权相害取其轻,还是耽搁了官员参加大朝会的责任更大一些。

    “将商贩和百姓都驱逐到一侧,让官员先行入城,但是要注意态度,同时详细向百姓和商贩解释,一定不能引起鼓噪纠纷,否则老子唯你等是问!”

    都尉大人一脸严肃。

    兵卒心里大骂,这锅岂不是又给甩回来了?你特么还能不能有点担待?

    果然能当官的都不是白给的,想要坑他一回也不容易啊……

    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啥也不敢多说,臊眉耷眼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下城楼。

    此时的大唐吏治清明、国泰民安,相对应的国民素质也很高。无论百姓还是商贩,都很能体谅各地官员着急入城的心态,所以当守城兵卒一边将他们拦到城门的一侧,让官员先行,一边详细解释原因,大家都默默的认可。

    当然其中也有不服之人。

    几个穿着绛红箭服的汉子被守城兵卒拦着,顿时不忿起来,一脸傲气的跟兵卒推推搡搡,口里大声呼喝:“某乃是魏王殿下府上管事,出城采买物资,尔等竟敢阻拦?还要不要脑袋了!”

    起先这些兵卒还颇为硬气,但当闻听魏王之名,顿时就矮了三分,没办法,谁不知魏王殿下深受陛下宠爱,甚至坊间有传言这位能代替太子殿下立为储君,谁敢招惹?

    可就算是魏王府的管事,也不过是个高级仆役,根本不是官员啊,都尉大人的命令是只许官员进城,谁敢抗命?

    几个兵卒干巴巴的互视一眼,都是愁眉苦脸,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是为难。

    几个魏王府的管事见此,愈发嚣张起来,吵吵嚷嚷非要进城。

    眼见刚刚通畅的城门再次拥堵,兵卒无法,只得任由其进城,不敢得罪。

    好在旁边的百姓闻听乃是魏王府中人,也都存着敬而远之的心思,即便心里有所不满,可也不敢言语。

    几个魏王府管事趾高气扬,挺胸凸肚就往城门里边走,身后跟着一串拉满各种物资的马车,浩浩荡荡。

    “唉,停停停!说你呢,你这老东西,眼色倒是溜得很,想要浑水摸鱼跟着进城?你当我这双眼见是瞎的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卖炭翁(中)() 
兵卒将车队最后的一辆牛车拦下,瞪着赶车的老者一顿训斥。

    这辆车明显不是魏王府的马车,魏王府都在车辕上有独特的印记,很好辨认。

    赶车的老者年岁不小,一头花白的头发,单薄的衣衫被寒风吹得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正瑟瑟发抖。

    老者闻言,赶紧勒住缰绳,陪笑道:“好叫几位将军知晓,小老儿并不是想要混入城,实是这车炭已被魏王府的管事买下,要求小老儿必须送去魏王府,您看这……”

    “不行!”

    几个兵卒正要放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喝吒,扭头去看,却是都尉大人自城楼上走下来。

    魏王府的管事顿时不满道:“此乃王府购买的竹炭,将军为何阻拦?”

    那都尉倒是颇为正气:“让你等先行,已是不公,不过碍着魏王殿下的情面,大家且能忍让。可这牛车并非王府所有,某若是让其入城,如何对那些百姓商贾交代?”

    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传来叫好声。

    任何时候,正直的官员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魏王府的管事大怒,仗着魏王的名声,在这关中地界向来都是横行无忌,何曾遇过如此刁难?正想要驳斥几句,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住。管事愕然回头,身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眼下许多外地官员在此,若是夹杂不清,怕是有损殿下威名。”

    管事一想有道理,只不过心气难平,恶狠狠的瞪了那都尉一眼,转身从一辆车上拽出一红一黄两卷绡绸,往老者牛车的车辕上一扔,说道:“此乃炭资,汝待午后自行去王府交付竹炭,若是敢收了炭资却不去交付,哼哼,老子扒你的皮!”

    说完,挥手呵斥车队继续入城。

    那老者愣住,看了看车辕上单薄的两卷绡绸,急忙拉住管事的衣袖:“贵人慢走……这个……小老儿这一车炭足有三百斤,您这些绡绸怕是不够……”

    管事先是被守城兵卒几次三番的阻拦,依然觉得丢了面子,心里窝火,现在这老者又是喋喋不休,顿时恼怒,回身就是一个大嘴巴,正抽在老者脸上。

    “啪”

    老者猝不及防,被一个巴掌抽得一个趔趄,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管事,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

    那管事怒道:“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是不?王府买你的炭,那是你祖上积德,老子给你两匹绸缎,还嫌不够?”

    老者捂着出血的嘴角,委委屈屈的瞅了一眼车辕上两匹绡绸,心道这是绸缎么?再说,也就是个几尺罢了,何来两匹?

    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老者明白,活到这么大岁数,啥没见过?即便这位管事并不是官,但是作为魏王府的管事,那可是比一般的官都威风。

    可是想想家里已然瘫痪的老妪,想想空空的米缸,不得不苦苦哀求道:“还请贵人多赏赐一点……”

    管事却是满脸不耐:“你这老东西,莫要得寸进尺!老子把话撂这儿,炭资某已经付了,若是敢卖给别人,老子打折你的腿!”

    老者呆呆的看着那两卷绡绸,欲哭无泪。

    绡绸可不是丝绸,它要薄得多,也粗糙得多,价值更是天地之别。

    辛辛苦苦一个多月才烧出这一车炭,结果就换回这么点儿东西?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那可是魏王府啊,是陛下最最宠爱的亲王殿下!自己敢跑么?恐怕跑到哪里都会被捉回来吧,到那时候,结局更是不堪设想……

    老者苍白的脸容满是愁苦,一言不发,默默的蹲在地上。

    拉炭的牛车挡住的进城的道路,后面的官员不耐,渐渐围拢过来。起先还有人想要出言呵斥,但是听闻那霸道的管事居然是魏王府的人,都识趣的闭嘴不言。

    但心里自然想法各异。

    房俊的马车距离不远,全程将魏王府管事的霸道做法看在眼里。

    他不是愤青,或者说实际上早已经过了愤青的年纪,见惯了社会的阴暗,也就不会有那种冲冠一怒的冲动。

    阶级、压迫、剥削……

    这是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能消除的丑陋元素,甚至可以说,它们是人类社会的原罪,是埋藏在人类心底最肮脏的种子。

    但他还是不爽。

    不愤青,不代表就会同流合污,不代表就会任由无耻的压迫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对于整个社会,他无能为力,但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如果有能力,他会站出来。

    更何况对面的还是魏王李泰?

    能给李泰添点堵,他很乐意。

    怎么办呢?

    出去摆摆威风,将魏王府的这几个管事狠狠的揍一顿?

    效果很差,李泰那个胖子不会有半点心疼。

    那么,就狠一点吧,让李泰那个家伙从此之后只要想起咱房俊,就恨得咬牙,反正那家伙也当不了皇帝,怕啥……

    房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背负着双手,慢步踱到魏王府管事和卖炭老翁的中间。

    等候进城的官员们纷纷一愣,绝大多数都是不认得房俊的,心说还真有人敢管魏王府的闲事?

    可魏王府的管事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名动京师的棒槌?自知自己做得确实很过分,在面对房俊的时候,难免心虚,这位可是敢跟自家王爷刚正面,要说揍自己一顿,那是毫无压力……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心惊胆跳的齐齐后退一步,为首一人色厉内荏道:“房……二郎,此时与你无关,那个……”

    吞了口吐沫,狠话还是不敢说出口。

    孰料房俊看都不看他们,径自看着那辆拉满竹炭的牛车,轻叹一声。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所有人都愣住。

    魏王府的管事一脸错愕,特么你个二傻子、楞怂货,大字都知道识得几个,这是要作诗?

    围观的官员则是一脸嫌弃,这什么文化水平啊,平仄押韵根本不对头啊……

    便是房府的仆役,也都各个捂脸,很想说一声:二郎啊,咱一贯是以武力碾压的,您直接大嘴巴扇过去就行了,干嘛还要玩斯文呢,不是长项啊……

    房俊却好似对周遭的反应视若不见,继续一脸唏嘘的曼声吟道: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未进城,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魏王府上绯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管事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嘶……嘶……”

    起先大家还想要看房俊的笑话,直到整首诗听完,那些官员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么特么也太狠了吧?

    简直是要把魏王殿下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卖炭翁(下)() 
唐初的时候,科举尚未形成定制,官员的出仕大多数还是依靠推荐、征辟,世家大族掌握着大量的重要职位。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这种官员的选拔体制选上来的官员都是不学无术、尸位素餐的二世祖,相比于普通百姓,无论学识还是素质上,这些世家豪族的后代都更为优秀。

    在这个信息、交通、以及印刷技术极其落后的时代,教育资源是严重失衡的。世家大族依靠着人脉、财富、学识,堆积起庞大的教育体系,对下一代进行精英教育。而寻常百姓人家生计尚且艰难,即无余财、也无精力去学习知识。

    此消彼长之下,世家豪族自是一代比一代优秀。

    在场的外地官员,都算得上是饱学之士,即便再不学无术,自幼生长在学识的氛围之下,也不是山野村夫可以相比。

    作诗或许作不出来,但是鉴赏能力绝对是有的。

    房俊这首诗一出,才思敏捷者自是瞬间便领会此诗的精髓,以及房俊背后的意图,思维迟钝一点的,稍一思索,也是领会。

    如何让一个人的名字流传千古?

    最直接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干一件轰轰烈烈天下侧目的大事,不需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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