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虫鸣虎啸,山风刺骨,一队武士围拢在茅舍之旁,不敢生火,只能将手中雪亮的长刀戈矛放在身旁,简单的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便相互依靠着取暖……
茅舍之内倒是燃了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被松枝编制的墙壁缝隙之间吹入的微风吹得晃晃悠悠。
长孙冲一身黑衣,面如冠玉,腰背笔挺的跪坐在铺着厚厚茅草的地上,正拎着一个银质的酒壶喝了一口壶中烈酒。两个身材高大的武士跪坐在他身旁,目光灼灼,有若财狼虎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皇室贵女。
就在三人面前,长乐公主瑟缩在墙角,一张清丽的俏脸惨白无血色。本是端庄整洁的绛色宫装满是褶皱,脸上靓丽的妆容也花了大半,形容凄惶,却依旧难掩天生丽质的绝世颜色。
两个身材高大的武士目光之中满是惊艳贪婪之色,淫秽的目光从宫装下修长的玉腿,游移到柳条一般的纤细腰肢,以及因为紧张惊恐而呼吸急促引起剧烈起伏的胸脯……往来寻梭,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撕碎这件华美的宫装,好生欣赏宫装包裹之下的绝美胴体。
若是能够肆意享受一番……
两人齐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目光越发炽烈。
长乐公主心惊胆颤,瑟缩着向墙角又退了退,瞪着长孙冲怒叱道:“长孙冲,你疯了不成?速速将本宫放了,否则激怒父皇,必然将你腰斩车裂!”
她实在是想不到,长孙冲居然胆大至此!
这人现在难不成当真疯了,不记得自己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在这三辅之地将自己劫掳,就不怕父皇滔天的怒火吗?届时,休说他长孙冲难逃一死,就算是长孙家也要遭受牵连!
现在父皇已经对长孙无忌深有不满,现在再加上长孙冲劫掳自己一事,难道他想要将父皇对长孙家最后的哪一点怜悯和感情统统打碎吗?
而且这两个刚刚剽悍的杀掉自己多名禁卫的武士更令她忌惮,那淫邪的目光令人恶心,似乎自己身上的衣裙根本起不到阻挡目光的作用,已经赤身果体的被对方肆无忌惮的非礼……
长孙冲手里捏着酒壶,冷冷的看了两名武士一眼,叱责道:“都规矩一点!再敢这般无礼,休怪某挖出你们的眼珠子!”
一名武士嗤笑一声,将目光从长乐公主秀美的娇躯上收回,看着长孙冲笑道:“长孙公子,咱们兄弟不过是乡野村夫,长这么大亦未见过大唐的皇室公主,此刻只不过是心存仰慕,好生欣赏一番,何必这般介怀?”
另一人则面色阴翳,白底多黑瞳少的眼睛死鱼一般盯着长孙冲,阴仄仄说道:“公子若是挖出吾等的眼珠子,吾等目不视物,如何能协助公子杀出这铜墙铁壁一般的長安城?到时候咱们可就要与这位国色天香的公主殿下同穴而眠了,嘎嘎嘎……”
他的笑声难听异常,宛如刀子划过瓷器,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两人口音怪异,说到长乐公主的时候用的是“大唐公主”,明显非是大唐人士。
长乐公主稍稍压下恐惧,暗讨长孙冲是从何处招揽过来这两个桀骜不驯的武士?
长孙冲面色难堪,死死盯着两名武士,咬牙道:“切莫忘了临来長安之前尔等主人是何等吩咐……况且这長安乃是某的地盘,当真以为凭借尔等之悍勇,便能随意出入了?”
面对这两个勇悍无伦的武士,他也是头疼……
这特么高句丽人纯粹就是野人,根本没有上下尊卑的心思,桀骜难驯总是搞状况!
两个武士哼了一声,闭嘴不答,但是面上神情却甚为不屑……
茅舍之外风声呜咽,远处甚至有一声声狼嚎虎啸传来。
一名武士看着长孙冲问道:“吾等前来,乃是因为你跟主人说及可以刺杀大唐皇帝,故此方才舍命助你。可现在吾等连大唐皇帝的汗毛都未见到,却劫掳了这位公主殿下惹得整个关中风声鹤唳戒严重重,实在是愚不可及。不知长孙公子可否相告,当初在平壤城内你跟吾家主人的承诺还算数否?”
长乐公主这才知道这两人居然是高句丽人!
高句丽向来敬服中原帝国为天朝上国,国中贵族以学习汉话汉字为荣耀,这两人虽然口音怪异,但是言谈之间却显得颇有章法,显然应当是出身自高句丽贵族。
可是这样两个勇悍无伦又精通汉话的高句丽武士,居然口口声声奉旁人为主人,那么这个主人的身份显然不同寻常……
长孙冲居然跟高句丽人勾连在一起?
长乐公主暗暗失望,一失足成千古恨,长孙冲显然已经彻底堕落到勾结大唐敌人的地步……
想起刚刚在道观之外,长孙冲引领着高句丽武士残杀自己的禁卫那一幕,长乐公主又是愤怒又是悲伤。
居然伙同高句丽人对汉人举起屠刀……
吸了吸鼻子,长乐公主壮起胆量说道:“长孙冲,若是你此刻放了本宫,本宫定然会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若是你一意孤行,就算自己不畏生死,难道也不怕牵连舅父、牵连长孙家吗?”
长孙冲哼了一声,一脸怒气的盯着长乐公主清丽的俏脸,咬牙道:“你还有脸叫一声舅父?你还在乎长孙家?自从你与房俊苟且的那一刻起,父亲的颜面、长孙家的名誉、我长孙冲的脸面,已然全被你给玷污了!这时候还假惺惺的表演你仁慈祥和秀外慧中的公主招牌吗?我呸!”
长乐公主怒道:“我没有!”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已然与你和离,就算我跟着哪个男人有关你何事”?可是想想现在的处境,还是不敢过分刺激长孙冲……
第一千两百一十四章 神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上)()
长孙冲怒目而视,良久,才哑声说道:“丽质就算你跟那房俊有苟且之事,某也原谅你,毕竟是某负你在先,令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遭受了这么多年的诽议毁谤跟我走吧,只要你跟我走,我把什么都忘掉,咱们天涯海角逍遥自在,岂不是胜过你寂寞的生活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之中?”
他目光炽烈,充满乞求。
长乐公主心中顿时一软,原来他劫掳我到此,居然是要跟我远走高飞
虽说往昔的情分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与争吵之中消磨殆尽,但是一想到这个名满长安的贵公子居然沦落到能说出这般近乎于抛弃了尊严的祈求之语,长乐公主便心中一颤。
她正欲说话,茅舍外忽然有人低声道:“公子,家中来人了。”
长孙冲心中一惊,眉头蹙起:“何事?”
若非出现巨大变故,家中是不可能派人与他联络的。哪怕劫掳长乐公主乃是他自作主张,家中也不会在这个满城皆兵的时候冒险和他联络,谁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一直盯着长孙家,就等着长孙家出现任何问题?
茅舍外低声道:“卑下不知,那人手执家主书信,坚持要亲手交到公子手中,连卑下亦信不过。”
长孙冲愈发觉得事态严峻,赶紧说道:“速速将人带来,不得延误!”
“诺!”
茅舍外想起一声应诺,继而便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未几,一人道:“公子,小的奉家主手书,面呈公子。”
长孙冲道:“进来,拿给我看。”
茅舍的木门被人从外拽开,一股清冷的山风灌进来,将挂在房梁上那一盏昏黄的马灯吹得一阵摇晃,灯光明灭。
长乐公主被冻得瑟瑟打个哆嗦,清丽的脸容苍白。
两名高句丽武士顿时目光炽烈的看过来,如此娇弱无助的美人就仿佛风中清莲,愈发勾起人的征服欲!
一个青衫小帽的仆役走进来,长孙冲手握刀柄瞪着他瞅了两眼,认得这的确是父亲身边的亲信,这才松开握刀的手,接过仆役两手递上来的信笺。
轻轻展开,一目十行。
正是父亲长孙无忌的亲笔所书
灯光明灭,长孙冲神情不定。
良久,他才缓缓移开书信,先是将马灯摘下,将书信卷起凑近去就着烛火点燃,待到书信烧成灰烬片片飘落,这才手里拎着马灯,神情阴翳的看着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心中一紧
长孙冲的目光就跟在赵国公府外短巷之中那一次一般无二,嫉妒、愤怒、憎恨几乎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糅合在一起,方才能够显露这样野兽一般狂野的光芒!
长乐公主心中惊惧,这个昔日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怎地变成今日这般嫉恨如狂、神经兮兮?
灯光摇晃着照在长孙冲的脸上,俊朗的面容忽然浮现出一抹神经质一般的笑容,使得整张脸孔扭曲狰狞,双目凶光毕露!
“嗬嗬那棒槌果然钟爱于你,为了救你,甚至不惜带兵团团围住赵国公府,还将二弟当着父亲的面就地擒拿,押回京兆府好,很好!不愧是恋奸情热,为了殿下连长孙家都敢挑衅嗬嗬,想必殿下美好的玉体定然让那棒槌爱不释手、食髓知味,这么疯狂的举动都干得出来,嗬嗬!”
长孙冲一脸狞笑,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
长乐公主白玉也似的脸颊羞红,怒叱道:“闭嘴!长孙冲,你还能再龌蹉一点么?你我夫妻一场,虽说有缘无份不得不和离,可难道就不能彼此祝福,非得这般伤害于我?我李丽质什么样人,你难道不清楚?”
她失望至极,这个曾让自己忍受极大的屈辱也要维护的丈夫,居然能够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般狠毒的话语
长孙冲依旧在笑,他将马灯往前一探,凑近长乐公主的脸颊,“殿下说得对,你李丽质什么样,我长孙冲怎会不知?你全身上下,有哪一处我没有摸过?可惜啊我长孙冲是个废人,没有那能耐满足殿下您的需求,所以这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就得眼看着别的男人将你侍候的舒舒服服,还得满脸堆笑!所以哪怕我亡命天涯,也还是要回到長安将你接出去双宿双栖!”
说到后来,他目露凶光面目狰狞,额头的青筋宛如青蛇一般凸起蜿蜒!
长乐公主羞怒交加,怒斥道:“你混账!”
长孙冲嗬嗬怪笑:“是,我长孙冲混账,那个棒槌却是君子,对也不对?女人啊,哪个男人能将她侍候得舒坦了,谁就是命中注定的郎君,什么相貌美丑、什么品德优劣,统统不重要,只要有那一根能让你慾仙慾死的东西,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闭嘴!”长乐公主羞恼得不知所措,可是骂人的话有不会,亦或者说不出口,反反复复也只是这一句
一名武士怪笑着附和,“长孙公子此言深得男女之精髓也,女子总是面皮薄故作矜持,嘴里说着不要不要,甚至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可是你只要将那东西弄进去,再烈的女人也会软成一滩烂泥,随你搓圆捏扁,到最后嗷嗷叫着我还要我还要,嘎嘎嘎”
长乐公主愈发羞臊,愤恨的瞪着长孙冲。身为大唐公主,她何曾遭受过这般屈辱?
长孙冲转过头,脸上还是带着狰狞的笑意,就这么盯着刚刚说话的这个武士。
“嘎嘎嘎”那武士尚在得意的大笑,自诩解出了人间之真谛,却冷不防被长孙冲盯得心底一阵寒意涌起,眼皮跳了跳,再也笑不出来。
武士讪笑两声:“玩笑玩笑长孙公子何必在意?”
长孙冲哼了一声,面色阴沉,转头对那位长孙家的仆役说道:“你且回去,对父亲说我这边一切安好,无需挂念,请他自己珍重。至于二郎想来那房俊亦不敢将他怎样,不必担忧。”
“诺!”
那仆役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去,随即消失在莽莽夜色里。
长孙冲跪坐在地上,命人拿来纸笔,磨了墨汁,写就一封书信,待墨迹干涸,将一个亲随死士喊了进来。
“这封信你送去京兆府,不要被人发现行踪,只需用弩箭射入衙门之内即可,而后便自行离去吧,毋须回到此处,以免被人盯上。”
“诺!”
那死士接过书信,跪地对长孙冲磕了头,这才起身离去。
作为死士,为主人冲锋陷阵杀人越货自然毋须顾忌,身首异处只是等闲。然则此次离开,死士心中明白,自己此番若是能妥善完成任务,想必自此之后长孙冲亦不会再联系自己,自己也算是能够得脱生天了
高句丽武士不解,一人问道:“为何要给京兆府送信?信上写的什么?”
会说不一定会写,到底只是高句丽贵族的家将部曲而已
长乐公主压制住心底的惊恐,亦是好奇的看向长孙冲。
这个时候给房俊写信干什么?
长孙冲在侍者端来的水盆当中净了手,哪怕是身处荒山四周危机四伏,亦要保持贵族气质。他静静的洗手、净手,没有回答武士的问话,而是抬眼看着长乐公主,微笑说道:“世间之人多有负心薄幸之辈,这一回,某就替殿下来分辨一番,看看您所委身相就的这个男人,到底只是贪恋您的美色躯体,亦或当真肯为你舍去性命!”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 又拿我当枪使……()
房府后宅,虽然已是寅夜时分,但是当房俊被释放并且官复原职的消息传回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仆役下人们欢喜不尽,府中连日来压抑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即便是已然深夜各处院落皆以关门灭烛,还是会有各个院子时不时的传出小声的议论……
房玄龄听着房俊派来的家仆详细禀告,时不时的皱起眉头。
待到家仆将情况说完,房玄龄忧心忡忡的抬起头,看着火势越烧越旺已然映红了半边夜空的东市方向,心中颇为无奈。那小子还真是棒槌,这种逼迫那些世家门阀不得不将他放出来救火兼背黑锅的法子都使得出来……
而长乐公主遭遇劫掳一事,更是让房玄龄深怀惊惧。
如果劫掳长乐公主的凶徒当真是长孙冲,说不得便是因为长乐公主出面为房俊作证一事,使得长孙冲嫉恨交加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的出此下策,那么房俊必然逃脱不掉干系。
长乐公主在李二陛下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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