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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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第5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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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神庙建于开皇十四年,是廣州百姓祭祀海神的所在。

    神庙主体建筑是一座五进的殿堂,中轴线上由南而北分别有牌坊、头门、仪门及复廊、礼亭、大殿、后殿昭灵宫,中轴两侧有廊庑、碑亭等。

    院内树木参天,虽然已经入秋,但岭南气候湿润温暖,数目依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此时庙内并无香客旅人,想来是冯盎事先封锁了入庙的门路之故。正中的大殿面阔为三间,进深二间,分心墙用两柱,梁加雕刻鳌鱼等纹饰,前后两侧均设垫台,硬山顶,二龙争珠陶塑瓦脊。仪门面宽三间、进深四间,硬山顶、两侧与复廊相通。

    庙里供奉的南海神据说是民间东南西北死海神之一……

    在庙里上了一炷香,便在武官的带领下退出大殿绕过一道影壁,来到东边的一处跨院。

    院落内树影婆娑,一栋房屋轩窗洞开,一个身影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地板上。

    武官弯腰示意,房俊微微点头,信步入内。

    房屋轩窗洞开,八面来风,加之院内树影婆娑,甚是凉爽,浑不见岭南之地特有的潮湿闷热。

    一位身着宽袖大袍的八旬老者正跪坐于光滑的地板上,聚精会神的守着面前一尊火炉上的铜壶。听到脚步声响,老者微微抬头,雪白的美貌轻轻一抖,混浊的老眼淡淡的扫了房俊一眼,便又垂下头去,淡淡说道:“来啦。”

    似乎他刻意从高州老家赶来相见的房俊不值一顾……

    房俊倒没有在意,在这个年头活上八十岁就是人瑞之中的人瑞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位执掌岭南半辈子的大佬?

第九百二十六章 头泡茶要倒掉【求票啦!】() 
♂!

    人家冯盎有这个资格在他面前摆谱。《

    房俊微微鞠躬,抱拳施礼:“晚辈房俊,见过越国公。”

    冯盎挺直腰板,这次客气多了,伸手示意道:“坐吧,毋须多礼。”

    房俊笑道:“礼不可废,礼多人也不怪。”

    冯盎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即便是跪坐在那里,亦是有若渊渟岳峙,透着一股子雄浑霸道的气概。

    闻言,冯盎一脸淡漠,只是伸手捋了一下颌下雪白整齐的胡须:“礼之于人,多有虚伪。焉知嘴上客气恭敬,肚子里不是在骂着别人倚老卖老?”

    这老头蛮有意思。

    房俊跪坐到冯盎面前。

    嗯,最特么讨厌跪坐了……

    心里吐槽,脸上却带着恭谨的微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老了,大抵是见过世面的,知进退,懂取舍,却非是吾等毛头小子所能比拟。”

    冯盎闻言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眼角先是微微耷拉下去,鼻翼两端出现两道浅浅的法令纹,非但令人感受不到丝毫笑意,反而有一些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就像是面对一头饥饿的孤狼……

    “可是还有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冯盎看着房俊,说道。

    孔子的故人原壤叉开双腿坐着等待孔子,孔子就骂他说:“年幼的时候,你不讲孝悌,长大了又没有什么可说的成就,老而不死,真是害人虫。”说着,用手杖敲他的小腿,责怪他的失礼,老而无德。

    为何叉开双腿就被孔子教训呢?

    古人两膝着地而坐于足,与跪相似,但跪者直身,臀不着踝。若足底着地,臀后垂,竖膝在前,则曰踞,亦曰蹲。臀坐地,前伸两脚,形如箕,则谓箕踞。汉人跪坐,夷则蹲踞。

    所以孔子看不上原壤,骂他无德行……

    房俊闲时也会看看四书五经这些时代流行的典籍,毕竟自己背着一个“文豪”的名头,若是旁人引经据典的骂自己,自己反而笑嘻嘻的听不懂,岂不是贻笑大方、丢脸丢到家?

    是以这句话的意思他还是懂得。

    便笑道:“富以能施为德,贫以无求为德,贵以不人为德,贱以忘势为德。?有德无德,心内自知,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又其在乎世人之褒扬诽谤?”

    这是明代吕坤的名句。

    有钱的人应把乐善好施当作美德,贫穷的人应把无所欲求当作美德;尊贵的人应把礼贤下士当作美德,地位低微的人应把藐视权贵当作美德。

    一个人有德无德,不是别人说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冯盎长眉微动,颇为诧异的凝视房俊。

    自从房俊进屋以来,冯盎就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他想要为自己即将展开的谈话占的一个先机。孰料这位年纪未及而立的年青权贵却一直一副云淡风轻毫不介怀的样子,更是一直隐晦的反驳着冯盎的话语,尤其是最后这一句颇有些警世恒言的意味,令冯盎如何不惊异?

    最重要的还是那句“知进退,懂取舍”,他不认为这是房俊无意之间说出来的,或者是陛下或者房玄龄偶然泄露出来的态度?若是当真如此,那可就严重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当今陛下的第一宠臣啊……

    稍微试探,冯盎便知道房俊不可小觑,态度自然要转变。

    铜壶里的开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冯盎伸手将铜壶提起,谢绝了房俊想要代劳的动作,笑道:“从老友那边新得了一点极品的龙井,老夫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只好在二郎面前班门弄斧了。”

    龙井乃是房俊所创,在他面前和龙井,当真就是“班门弄斧”……

    不过房俊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冯盎的话语。

    刚从老友那边得了极品的龙井?

    如同冯盎这种地位的人,就像是后世的省部级高官一样,他们牵扯了太多的利益,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因此在面对下属或者同僚的时候,没有一句话是废话,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特殊的寓意。

    冯盎这句话肯定不是随便说说的,因为极品龙井的产量是非常稀少的,一方面是制法繁复得来不易,一方面也是房俊搞出的提高龙井档次的手段。

    而房俊刚刚送给张仲坚两斤茶叶可是没几天……

    可张仲坚不是说他与冯盎素有嫌隙么?宁愿跑到林邑国却求购兵器甲胄都不求冯盎,怎地一转身又将从房俊那里“讹诈”来的龙井茶转手送给冯盎?

    这其中有故事啊……

    冯盎显然平素是喜好饮茶的,沏茶的手法很娴熟,只不过大抵是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饮用绿茶的方法,还是跟以往喝“茶汤”的程序差不多。

    看着冯盎将头泡茶直接倒进两个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房俊眉毛挑了挑,欲言又止。

    因为冯盎已经轻轻呷了一口,一边回味,一边赞叹道:“如此饮茶,仿若品尝人生百味,平淡之中馨香隽永,回味无穷,二郎的确是上天赐予大唐的礼物。”

    你总不会是叫我来喝茶的吧?

    从一进门老冯的言语就云山雾罩的一个劲儿的试探,房俊不想这么试探下去了,他开门见山:“越国公召见晚辈,若是有何事需要晚辈去做,但请吩咐便是,切勿见外。”

    冯盎呵呵一笑:“哪里有事?只是前些时日重逢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心底感叹于人生苦短有若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已是昨日黄花青丝成雪……听闻二郎在那林邑国购买了两处海港,更得到林邑国的允诺可以驻军、收取商税,着实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呐!想当年,老夫可是对于林邑国垂涎三尺,却最终未曾派出一兵一卒,引为平生憾事。是以,听到家奴禀告二郎率领船队抵达此处,便想要见一见你这位少年英雄!”

    房俊咧开嘴巴,腼腆的一笑:“呵呵,倒是叫越国公见笑了,想必是见面不如闻名吧?”

    老头儿,你特么跟我逗闷子呢?

    堂堂执掌岭南的“岭南王”冯盎,闲着没事儿把我叫来瞅瞅长得啥样儿?

    冯盎开怀大笑:“非也,是见面远胜闻名啊!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开疆于域外,比老夫强胜百倍!若是年青个三十年,老夫必定不会让二郎你专美于前,定要与你争上一争!可惜啊,岁月无情雄心已泯,再不复当年之豪情矣……”

    说到后来,已是不胜唏嘘,充满了英雄迟暮、垂垂老矣的感伤和无奈。想当年,这位也是金戈铁马,盘踞岭南如虎啸龙吟的一方豪雄!

    可惜现如今年老体衰,怕是已经上不得马、提不起槊、拉不开弓,一腔壮志早已被流逝的岁月洗淘一空,惟剩下这老弱残躯,品味着清茶缅怀着昔日的壮烈……

    房俊肃容道:“越国公何出此言?您之一生,正是吾等后辈崇敬向往之榜样!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守岭南,使得岭南无数百姓免受与战火荼毒,家家安居,户户乐业,如此功勋岂不胜过开疆拓土数倍?”

    这话确实发自内心。

    且不论冯盎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割据称王的慾望,可他至始至终也没有走出那一步,使得岭南之地在岁末的动荡岁月之中得以偏安一隅,未曾受到太大的波及,这便是无上之功勋!

    话又说回来,慾望这东西谁没有呢?

    一个手握岭南数州十几万兵将的一方豪雄,若是在隋末那等群雄并起遍地狼烟的年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那才叫不正常!

    而冯盎也仅仅是依附于林士弘数年光景,便立刻看清形势拨乱反正,接受李靖的檄文,归顺唐朝,自此之后,岭南愈发安定繁荣,冯盎功不可没。

    “哈哈哈……能够得到当今士林之骄子、文坛之豪杰的房二郎如此赞誉,老夫这一生当可盖棺定论,死有何憾?来来来,饮茶!”

    不只是真高兴疑惑假高兴,冯盎表现得甚为愉悦,还给房俊送了一顶高帽。

    他冯盎之一生功过,哪里轮得到房俊来评说?

    房俊瞅着冯盎亲手推到眼前的茶杯,神情纠结。

    冯盎微微一愣:“为何不饮?”

    房俊沉吟了一下,盯着那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再好的茶叶,也是经由人手炒制出来的,期间难免有杂物尘埃沾染,所以只要是炒制出来的茶叶,第一泡都是要倒掉的……”

    他说的有些纠结,实在是不愿给冯盎添堵,更不忍看着一个热爱茶道的老者心灵受到伤害。毕竟一直都喝头泡茶,这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

    直到房俊走了好久,冯盎依旧一脸阴晴不定的跪坐在那里。

    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弓着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将一个小巧的瓷罐放在冯盎面前的茶几上,低声道:“家主,华亭侯已然登船,临走之时,说是此次出海携带的茶叶已然用尽,唯有这一点剩余,赠送给家主。等回到华亭镇之后,会安排人稍一些好茶请家主品尝。”

    说完便垂首立于一旁,等待家主的吩咐。

    然则冯盎却一直默然不语,有些失神。

    他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喝了两年头泡茶这件事……

第九百二十七章 猜测() 
船队启航之后,房俊坐在船舱里琢磨着冯盎此次见他的用意。【了……

    所有的话语中,似乎都透着一股“暮为田舍翁”的悠然与恬淡。更重要的是冯盎的态度,一个执掌岭南几十年、可以脱下头盔站到阵前求能令叛军阵前反戈的超级大佬,却表现得犹如乡村匹夫一般和蔼、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霸气侧漏!

    房俊有点明白了。

    这冯盎该不会是……怕了吧?

    在岭南,冯家就是不折不扣的坐地虎!

    说起来,冯家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豪族,祖上本是十六国时期北燕君主冯弘的后裔。冯弘因不能忍受投降北魏,便逃往高句丽,派其子冯业带领三百人渡海归顺东晋。北燕灭亡后,冯业留在高州。冯业的孙子冯融时,曾担任南朝梁罗州刺史。冯融的儿子冯宝,娶岭南高凉的越族大姓洗家的女儿冼夫人为妻,因而成为高凉地区越族的首领,南梁朝廷任命他为高凉太守。冯宝与冼夫人生子冯仆官至石龙太守,生子便是冯盎……

    义宁二年,隋朝灭亡,冯盎赶回岭南,集聚民众,自任首领,统率部众五万人。不久,以苍梧、高凉、珠崖、番禺地区依附割据岭南的林士弘。

    当时,有人劝冯盎说:“隋朝已是末世,分崩离析、时局动荡,国内大乱;唐王虽然应运而生,但他的影响、教化尚未使人信服,岭南、百越之地尚无所归属。明公攻克平定二十个州,占地方圆数千里,岂是汉代赵佗的九郡能相比?现今名份还未确定,请加‘南越王’名号。”冯盎说:“我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经五代,州郡长官所辖之地仅我一姓,子女玉帛我已有,人世间的富贵,像我这样的都少有。常常怕承担不起重担,使先人蒙受耻辱,怎么敢效法赵佗自己称王一方呢?”

    贞观元年,冯盎将自己的长子冯智戴派遣入长安侍奉在皇帝身侧,实则既是“入朝为质”……

    由此可见,冯盎此人有家世、有背景、有能力,但是难免魄力稍稍不足。当然,亦可称其为眼光长远。

    现如今大唐日渐昌盛,李二陛下对于天下各地的掌控力越来越强,如此,由冯家掌控的岭南之地便愈发显得突兀。朝廷任命冯盎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封越国公,极尽荣宠,可是反过来说,也正反应出朝廷对于冯盎的忌惮之意……

    一旦朝廷当真要对付冯家,冯家怎么办?

    若是放在以前,冯盎或许仍可高枕无忧,毕竟岭南与中原之间山川天堑相隔,就算朝廷想要对冯家如何,也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作。然而现在房俊所掌控的皇家水师异军突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横扫大洋,甚至能远赴林邑国开疆辟土,将真腊象兵打得落花流水。

    冯盎必然没有自信手底的水军可以抗衡皇家水师。

    如果朝廷占据水路优势,大军经由水路源源不断的开来,冯家能否挡得住大唐府兵的登陆?能否抵御震天雷的轰鸣?能否避免冯家数代人的家底一朝覆灭,最终落得个乱臣贼子的下场?

    所以,冯盎综合考量之后,这才有了与房俊相见之意……

    为的就是希望借助于房俊之口,向李二陛下阐述冯盎当前的状态,已然是“垂垂老矣,老骥伏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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