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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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第1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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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炀帝时期,高智慧、汪文进作乱,裴矩自告奋勇去平乱,带着三千老弱病残士卒大获全胜,尽显孙武、白起一般的军事才能。

    杨广非常高兴,对高颍、杨素等人说:“韦洗将二万兵,不能早度岭,朕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敝卒,径至南康。有臣若此,朕亦何忧!”

    裴矩之才远不止此。

    他还曾数度出使突厥等番国,经略西域,致力于中西商贸和文化交流,使西域四十国臣服朝贡于隋朝,拓疆数千里,被誉为“交通中西,功比张骞”,更将所见所闻所感编撰成一部《西域图记》,记载西域四十四国的地理资料。

    如此这般,算得上允文允武的完美人物了吧?

    实则不然,此君居然在当世被称为佞臣……

    隋炀帝出巡江都,两年不归,随行禁卫兵卒受不了这种寂寞,逃亡的人越来越多。隋炀帝为此深感忧郁,就问裴矩如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裴矩就说卫士们多是一个个单身汉,无牵无挂的他们自然不会留在这里,只有让他们在这里安家,他们才会乐业,臣请求给他们在这里娶妻生子。

    隋炀帝深以为然。

    然而这么多人的婚配问题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裴矩害怕隋炀帝急于求成动不动就杀头的脾气,为了尽快落实皇帝的旨意,只好强行将江都境内的寡妇、未嫁的年幼女子、尼姑等等许配给这些士卒,并且放纵士卒们在城内“恣其所取”……

    由此稳定了军心,鼓舞了士气,任务完美达成,受到隋炀帝嘉奖。

    士卒们高兴了,都说这是“裴公之惠也”,但老百姓就此遭了殃。

    这等馊主意,裴矩出了不是一次两次……

    后来隋炀帝被弑,裴矩被宇文化及任命为河北道安抚使,为河北起义军窦建德俘获。窦建德兵败被杀,裴矩率余部降唐,任殿中侍御史、民部尚书。

    降唐后,裴矩似乎摇身一变,从谄媚奸狡的佞臣变成了勇于诤谏的正义化身,向李二陛下提出不少好主意,满朝称颂。

    司马光曾点评说: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封伦、裴矩,其奸足以亡隋,其知反以佐唐,何哉?

    惟奸人多才能,与时而成败也。

    ……

    房俊拈着茶杯,略作沉吟,这才疑惑问道:“袁道长将晚辈比作裴矩,是说晚辈与裴矩一般才华横溢,还是说晚辈亦如裴矩那样忠奸难辨?”

    袁天罡奇道:“你这娃娃当真听不懂话么?老道是说你与裴矩一样脸厚心黑,极度无耻!”

    房俊:“……”

    他发现这位“半仙儿”似乎习惯怼人,幼稚得可笑又可恨。

    小爷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的,要被你骂作无耻?若不是你成天拿着一个“面相殊异,不似善类”这样的话语胁迫于我,我犯得着低声下气?

    心中有些不爽,房俊起身告辞:“伤自尊了,告辞!”

    听着这新鲜词儿,袁天罡哑然失笑,他对然很是不爽房俊对待他的态度,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身上满是新鲜灵动,与他相处不仅仅能够发散思维,还能感受到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年轻气息,这很难得,若是换了别的年轻人在他面前,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很有意思。

    自己还想跟他商讨一番如何说服李二陛下,便出言挽留:“老道的相人之术独步天下,小子若是想学,或许可以考虑一番。”

    袁天罡的相术的确是天下一绝,不知多少达官显贵为求其相面观气而不可得,如今他居然愿意将这门绝技传授于人,便是孙思邈都颇为意外。

    这可是就连他那个宝贝徒弟李淳风都只得了皮毛的“神仙之术”啊,换了任何一个人,这会儿怕不是立即跪地磕头拜师了吧?

    孰料房俊却正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面对这等人人觊觎的机会,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口回绝:“晚辈资质粗鄙,怕是难以领悟道长的神仙之术,您还是令择天赋异禀之人予以培养,将来继承您的衣钵吧。”

    袁天罡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不愿学?”

    房俊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愿学,相人之术就算了,若是您愿意将寻龙点穴之术传授于晚辈,那么晚辈敬茶拜师倒也无妨。”

    相个面有什么好学的?更多的还是通过人的气质去判断其身份前程,很多话都是模棱两可两头堵,没有谁能够看得透未来。

    但寻龙点穴则不同,悠悠华夏五千年历史,风水堪舆从来都是最神秘的学科,多少帝王将相趋之若鹜,运转五行沟通阴阳,这才是真正的学问!

    “娘咧!”

    袁天罡气得差点暴走,吹胡子瞪眼,指着房俊的鼻子道:“你小子是不是傻?那等寻龙点穴之术固然精妙绝伦,可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将其视为违禁之学,恨不得将其统统敛收于皇权之下,余者尽皆诛除,不使一人一言流传于世!老道仗着辈分高、名气大,又有道门在背后支撑,这才使得数位帝王投鼠忌器,未有对老道下死手。你瞧瞧李淳风,老道当年将寻龙点穴之术传授于他,结果便被授予一个太史令的官职,禁锢于官场之内。历朝历代的太史令都是修史的,那是顶顶清贵的官职,可你瞧瞧李淳风都在干啥?观测星象,稽定历数,凡日月星辰之变,风云气色之异,率其官属占候之……这倒是没什么错,天和人同类相通,相互感应,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故而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上天感应人间之异动,必有殊异天象以为呼应,可是天人感应乃是世间大道,其实人力所能干预?这分明就是瞎扯淡!所以啊,你若是学了这寻龙点穴之术,今日之李淳风,便是你明日之下场。”

    房俊犹豫了。

    听上去似乎蛮有道理,可谁特么知道这个老牛鼻子是不是忽悠自己?

    毕竟这老道学究天人不假,德高望重却未必见得……

    不过细想一下,帝王们对于风水龙脉之看重,绝对远远高于谶纬之说,帝王自诩为“天之子”,对于“谶纬之学”这等杂七杂八的神学不屑一顾,认为其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所以历来都是严加打击。

    而风水龙脉却是王朝之根基,任何一个帝王又岂能使其落入民间?

    万一有人心怀叵测,掘断龙脉……

    房俊摸摸下巴,觉得还是不学为好。

    风险太大了……

第九十四章 相处() 
袁天罡不说,房俊尚未意识到其中之风险。

    放在后世,寻龙点穴之术或许只能作为盗墓掘坟的辅助手段,神秘固然是很神秘,但也仅此而已,顶了天还能给人堪舆风水、当一个“风水先生”。

    然而在古代,这种技术本身神奇之余便蕴含了极大的风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懂得这门技术,能够帮助帝王寻找龙脉安葬陵寝,那么也能找到龙脉予以发掘……

    这种人,要么为我所用牢牢控制,要么人道毁灭渣滓不剩。

    岂能任由你到处蹦跶?

    袁天罡看着房俊慢慢变白的脸色,揶揄道:“还学不学?老道说话算话,你若想学,定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房俊正色道:“道长一身艺业,学究天人,晚辈愚笨,岂能学得到精髓?若是耗费心血最终却只能习得皮毛,到得晚年依旧一事无成,那么不学也罢。”

    袁天罡指着房俊,对孙思邈说道:“你看看,我说他有裴世矩之无耻,没说错吧?明明是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却还能满嘴胡说给自己找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

    孙思邈却道:“二郎可是府中有事?”

    房俊摇头道:“并无要紧之事。”

    孙思邈颔首,道:“那便留下来吧,晚上老道整治一桌素斋,咱们凭窗赏月,也品味一番曹孟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慷慨畅快。”

    虽然他的年岁跟房俊相差快有一百岁,不过很惊奇的是,房俊每每都会有新奇的话题和观念,令他这个见惯人世浮沉风云激荡的老朽情不自禁的被其吸引,这是一种灵魂上的碰撞,对于讲究修身养性的道家名仕来说,尤为看重。

    时不时的跟房俊寥寥,孙思邈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看透有限的生命最遥远之处的精彩未来……

    房俊没有答允,只是拿眼去看袁天罡,嘴上说道:“孙道长的素斋,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珍馐,晚辈求之不得。只是晚辈固然寡廉鲜耻,却也不愿做一个恶客……”

    袁天罡冷哼道:“愿走就走,愿留就留,这等话语拿来说与谁听?”

    他倒是也想房俊留下来,以便探讨一下说服李二陛下的方略,毕竟这小子乃是李二陛下面前最最得宠的女婿、大臣,对于李二陛下性情之了解,定然非是他这等闲云野鹤可以比拟。

    若是房俊愿意出谋划策,成功的几率必然大大提升。

    只是这嘴上却不肯宽松分毫……

    *****

    孙思邈整治素斋的本事天下一等,房俊拿来忽悠人的“药膳”理念,在人家孙思邈面前就是个渣渣。

    自古以来,华夏民族就讲究“药食同源”,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能多吃,什么东西服食之后会对身体产生何等反应,早已摸索出一套成熟的规律,从口口相传,直至形成文字,传诸于后世。

    在华夏老祖宗眼里,这世间万物几乎就没有不能吃的,区别只在于吃多吃少,如何吃法……

    孙思邈一生醉心于医术之道,精擅药物之本,故而对于“药膳”尤为精通,养生祛病之余,更是口味鲜美。

    与孙思邈沉迷于一道所不同,袁天罡则涉猎广泛。

    相人、观星、堪舆等等尽皆精通,最擅长堪舆之术,但最感兴趣的,却是观星之道……

    酒至酣处,这位名传千古的道士将各种观星术语随口道来,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面对袁天罡层出不穷的天文术语,房俊颇有些无言以对。

    比如,袁天罡说其实太阳非是一成不变,《淮南子》中说“日中有踆乌”,战国之时亦有记录“日中有立人之像”……

    房俊能怎么说?

    能告诉袁天罡那是太阳黑子在活动?

    说出来简单,但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以唐朝人的物理知识,根本不可能明白“太阳黑子”之存在……

    不过华夏先祖的确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族群,两千年前记录下来的详尽的种种天文现象,到了二十一世纪成为举世公认的权威。

    而房俊自身拥有着超越时代的知识积累,也给予两位道家奇人足够的震撼。

    比如凭窗而坐,明月当空,袁天罡对“月食”发表了看法:“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

    这其实是张衡在天文奇书《灵宪》之中对于月食的阐述,已经完美的意识到太阳、地球、月亮三者之间的关联,只是未能进一步发现三者之间公转与自转的规律,然则已然非常了不起。

    房俊则说道:“日食与月食,素来被视为天降警示,历史之上曾有无数次的记载,尽皆见于案牍。若是能够将其一一列举,通过数学详加计算,发掘其中之规律,或者可以尽窥天地之秘。若是自有其规律,那么是否可以测算出其中之具体数值,以便预测一下的日食与月食呢?”

    事实上,房俊是知道这个数值的,那边是十八年零十一天,也就是“沙罗周期”,每过这段时间间隔地球、太阳和月球的相对位置又会与原先基本相同,因而前一周期内的日、月食又会重新陆续出现。

    只要观测点不变,那么十八年零十一天之前在此地观测到了日食或者月食,那么十八年零十一天之后,依旧会发生。

    孙思邈对这些不感兴趣,告诫道:“日为阳精,人君之象,月为阴魄,群臣之辅,而天降警示,与帝王之德行、大臣之忠奸攸关,岂能妄加论断?免遭不测之祸矣!”

    自古以来,天相迥异,都会与人世间的一切相对照,董仲舒“天人感应”学说问世之后,更是将这一现象推动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君王失德,上天便会以迥异之天相降下警示,为了回应上天、改过自新,往往要下诏罪己,并且祭祀天地、大赦天下。

    这等事最是挑拨帝王之底线,如何能够轻易碰触?

    袁天罡与房俊却对此不以为然。

    越是精通天文之人,越是对那些“天人感应”之说不屑一顾,几乎所有的天文现象都存在着规律性,如果没有,那就是你尚未发现其规律。

    这就说明天地运转是有着固定周期性的,比如房俊所言寻找日食、月食的规律,其实这个规律早已发现,只是碍于计算方法,未能精确到某一天、某一个时辰,只要找到了方法,其实这并不难。

    这跟君王是否失德又能有什么关系?

    君王再是君临天下,亦无法左右天相之运转。

    而房俊更是清楚所谓的“天人感应”都是扯淡,那全部是董仲舒炮制出来试图限制军权的把戏,希冀于用这种天降警示的方式来约束君王的道德底线,使其心存顾忌,不可一意孤行,要听从儒家的劝谏,与儒家共治天下……

    这一夜三人聊得兴起,直至子时末,方才抵足而眠。

    ……

    翌日清晨,房俊洗漱之后享用了清单的早膳,在小道士莫名崇拜的眼神之中带着部曲家将返回长安城。

    此时天刚微亮,远处山峦之中萦绕的雾气尚未消散,城门处出入的行人也并不多。

    房俊打了个哈欠,坐在马上缓缓走向城门,前头的几个乞丐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破旧的衣衫,身后还背着破败的斗笠,从后看去自然看不见相貌,但依稀可见身板尚算健壮,前后鱼贯来到城门前,被守城兵卒拦下。

    房俊策骑缓行,放慢马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几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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