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嘻嘻一笑,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您老把咱往麻烦上头推,那还不许咱小小的报复一下?
这老爹总是瞎掺乎事儿,真心想给儿子物色几个美人儿,您倒是将长乐给弄回来呀……
*****
天色已近黄昏。
房府后院,斜阳余晖倾洒在花树房檐,蒙了一层淡淡的晕彩,一派祥和安宁。
房俊一路向着后院走去,沿途经过的仆人婢女尽皆恭敬鞠躬,避在路旁,房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微微颔首,脚步轻快。
虽然他的神情很是轻松和蔼,但几乎所有的仆人婢女却大气儿都敢出……
房家的家主是房玄龄,致仕之前乃是当朝首辅,权倾天下。然而房玄龄的性格温润如玉,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家人,亦是从不曾打骂刑罚,是真正的令人如沐春风,心怀磊落。
固然能够获得仆人们打心眼儿里发出的尊敬,却总是少了几分畏惧。
至于府中大朗房遗直,虽然性情古板,却总是埋首书卷,颇有一种“皓首穷经”的意味,对于家中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怎么上心,任你尽忠职守亦或是吃里扒外,瞅都不瞅一眼,仿佛置身事外,不问世事。
事实上,房俊也延续了房家男人宽厚的性情,从不对府中仆人过于苛刻。
只不过房家仆人对于房家的敬畏,却远在房玄龄与房遗直之上……
前些年这位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棒槌,在外头不知闯下多少祸事,嚣张跋扈惹是生非,打过纨绔,打过大臣,甚至还打过亲王,被陛下动辄鞭挞,竖着进去皇宫,躺着回来的次数不知有多少……
这样的人,哪怕他对你笑,你都心里发怵,唯恐一着不慎惹着了,吃不了兜着走。
现如今,这位府中二郎更是功勋赫赫,直比古之名将,光彩耀世!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在漠北杀了个人头滚滚尸积如山,曾经雄霸漠北不可一世的薛延陀一朝覆灭,这样的盖世豪杰,谁敢不心存敬畏?
谁都知道,这就是将来房家的家主!
……
房俊对于仆人的敬畏,早已习以为常,漠然视之。
一路脚步轻快的来到后院,刚刚走进院子,便见到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在一侧的花圃之中玩耍,两个小子撅着腚,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一株似乎栽植不久的杜鹃花连根儿拔了出来,因为惯力甚至被闪了一下,齐齐摔了一个屁墩儿……
吓得两旁的小丫鬟纷纷惊叫一声,赶紧跑上去搀扶。
房俊心里好笑,走过去,问道:“嘿,你俩干嘛呢?”
连个小子还坐在地上呢,闻言抬起头,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了瞅房俊,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爹爹!”
老大房菽明显更壮实一些,一骨碌爬起来,就冲着房俊跑来,上前搂住房俊的一条腿,蹦着叫道:“爹爹,爹爹,这棵花不好看,吾与二弟给它拔了……”
另一边,老二房佑也从地上爬起,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没有上前厮缠,只是眨巴这一双大眼睛,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爹!”
“哎!”
房俊应了一声,一伸手将老大房菽抱了起来,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冲着老二房佑招招手:“儿子,过来!”
“嗯!”
房佑立马迈开两条小短腿儿,飞快的跑了过来,到了近前猛地一跃,便跃到房俊胳膊上,被房俊轻飘飘的揽住抱起。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不分先后的狠狠在房俊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开心得咯咯大笑。
房俊一颗心都快融化了……
去特么“抱孙不抱子”,老子自己的儿子不宠,让谁来宠?
第四章 父子温情()
大半年不见,又是在小孩子生长过程当中最重要的时段,但是父子之间却全无生疏。
房俊抱着两个儿子,看着眼前这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感受着两个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整颗心都暖洋洋的,一边脚步轻快的向着堂屋走去,一边笑问道:“你们哥儿俩干嘛呢,为何将杜鹃花给拔出来了?”
那棵花大抵是刚刚栽下去不久,被哥儿俩拔出来随意的丢在一边,根系粘着泥土,有些稀疏。
老大房菽紧紧搂着老爹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祖父今日教我们读父亲的诗,‘大雪压青松’,他说真男儿大英雄,就应当有松柏常青、梅花傲雪的品格,而不是喜欢那些娇嫩的花花草草!”
“呦呵!”
房俊吃了一惊,这孩子才几岁呀,口齿伶俐就算了,居然学着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天才呀!
房俊是次子,但长兄房遗直目前未有一女,故而房菽、房佑这两个小子就是现在房家三代之中唯二的男丁,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几乎占据了家中长辈所有的宠爱。
房玄龄更是将两个孙子视若珍宝,哪怕编纂《字典》有些辛苦,却也不放心旁人教导自己的孙子,故而亲自启蒙,教授文字,授予经义。
房菽很活泼,张牙舞爪连说带比划,房佑却安安静静的靠着父亲的肩膀,一声不吭,只是睁着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哥哥,又看看父亲。
房俊便鼓励他:“佑儿可会背诵这首诗?”
房佑声音清亮:“会!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这孩子似乎天生就是清冷淡然的性子,与老大活泼伶俐的性子截然相反,虽然聪慧,却从不显摆,很多时候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嘴上不说,但是任何事情都心中有数。
很有一股霸道总裁范儿……
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慧伶俐,望子成龙呢?
房俊此刻便犹如心里打翻了蜜罐儿一般,又是甜蜜,又是骄傲,怀里抱着两个儿子,脚底下都快要飘起来……
入了中堂,坐在太师椅上,将两个儿子一边一个放在自己腿上,任由他们不老实的蹦跶,瞅了一眼堂内的侍女,问道:“几位夫人呢?”
侍女恭恭敬敬的回答:“清河公主诞下一子,卢国公府送来请柬,后天百日宴,大宴宾客,殿下接到请柬。不过听闻清河公主产后失血过多,身子虚弱,今夜便赶了过去。城南码头听闻新到了一批南洋的玳瑁、珊瑚,不过由于途径东海的时候遭遇台风,舟船险些倾覆,故而舱内货物收到损坏,因为价值太过巨大,抵达码头之后,武娘子亲自赶去处置。”
这么一听,“就只有萧娘子在?”
侍女低眉垂眼:“是。”
房俊想了想,摆摆手,道:“行了,你们暂且退下,准备热水,待会儿某带着两位小郎洗浴,他俩今晚跟我睡。”
“喏。”
侍女不敢多言,赶紧退出去准备热水。
不过心中难免古怪,这放眼大唐,哪家功勋贵戚会搂着儿子一起睡?
简直惊世骇俗……
侍女出了门,想了想,叮嘱几个婢女去准备热水,自己则去了前院。
中堂里。
房俊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儿子在自己身上蹦跶,两个小小的身子左扭右扭,一刻不得消停。
不一会儿,房菽发现了爹爹上唇蓄起的胡须,白胖的小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说道:“宝琳叔叔也有胡子!”
尉迟宝琳?
房家以往同尉迟家来往并不亲密,毕竟一文一武,又非是同一阵营,兼且尉迟恭此人自负其功,虽然性情耿直绝无谄媚,但是与性格温润的房玄龄实在是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房家可以与程家交情莫逆,却与尉迟家形同陌路。
不过随着房俊在江南与尉迟宝琪有过数度接触,且以往与憨直的尉迟宝琳还算不错,两家这两年交情渐渐好了起来。
按着房俊的岁数,于他年纪相仿的还没有几个蓄起胡须,只不过尉迟宝琳须发浓密,十五六的时候就已经一脸络腮胡,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几二十岁……
而且房家在骊山农庄的那处族学已然成为长安权贵瞩目之存在,因着房玄龄编撰《字典》很是集结了一大批各方名儒,即便是那些打下手的文士都是各地的年轻俊彦,这些人闲暇之时充当族学先生,谁不眼热?
于是乎,一些跟房家关系不错的权贵勋戚,便将族中孩童送去启蒙,其中便有程家、尉迟家、李绩家……一群小一辈的纨绔子弟。
“爹爹,敬业哥哥有好大的一个风筝……”
房佑也上来摸摸老爹的短髭,嘴里说着,然后被扎得手心痒痒,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敬业?
那是李绩的孙子,李震的儿子,那小子现在人模狗样瞅着聪明伶俐,原本的历史上也是个惹祸的主儿,承袭了祖父李绩的英国公爵位,然后纠集了一群牛的不行的“神童”,比如唐之奇、杜求仁、骆宾王等人,于扬州起兵,甚至李敬业还自称为匡复府大将军,领扬州大都督,以勤王救国、匡扶卢陵王李显复位为名出师,更由骆宾王写了文明千古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以号召天下,公然推翻武则天,最终兵败身死……
虽然蠢了点,不过当时大唐上下尽皆蛰伏于武则天雌威之下,目睹武则天篡夺地位,尽皆战战兢兢明哲保身,唯有李敬业等人挺身而出公然反抗,这其中固然有此前被贬官的怨气,但总体来说,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则天上位,罢黜贬斥的官员数不胜数,怎不见旁人也敢起兵反抗?
眼下武美眉被自己收入房中,决计不可能再有机会觊觎至尊宝座,想来李敬业也不可能去纠集官兵造反。
历史早已面目全非……
“风筝啊……有多大?”
“这么这么大……”房佑张开自己短短的小胳膊,做出一个夸张的比划。
房俊问:“很好玩?”
“嗯!”房佑亮晶晶的睁大眼睛,一脸羡慕。
房菽在一旁有些丧气:“敬业哥哥给我玩,我我我,我都拽不住……”
房俊吓了一跳,这孩子才几岁?小身子怕不是只有二十来斤,能被风筝给带飞了……
“那行,明日爹爹给你们做一个更大的风筝,保管比李敬业的还要大十倍,待到明日你们从学堂归来,爹爹就带你们去城外,咱们放风筝!”
“真哒?”
“当然!爹爹几时骗过你们?”
“哇哇哇,爹爹好棒!”
两个小家伙兴奋得又叫又跳,昨日李敬业放着大风筝,好威风的样子呢,他们羡慕得不得了。
爷儿仨正蹦跶得欢畅,冷不防母亲卢氏从门口进来,训斥道:“堂堂侯爵,上柱国,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房俊莫名其妙:“母亲,谁招您了这是?”
咱也没干啥,怎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杀人也得给个明白啊……
两个小的见到祖母,齐齐一震,忙不迭的从老爹身上爬下来,像模像样的一揖及地:“见过祖母大人。”
房俊一看,嘿,还挺懂礼貌,不错!
卢氏急忙俯身,摸摸两个孙子的笑脸,宠溺着道:“乖孩子,快快起来!”然后直起身,冲着板着脸,不悦道:“你说说你,整个大唐,哪有你这般宠孩子的?”
房俊简直莫名其妙:“我儿子我不宠,让谁宠?”
卢氏气结,指着房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男儿抱孙不抱子,孩子有娘和你爹宠着就行了,你得身体力行严加管教,若是全家都宠着惯着,往后他们谁也不怕,还不得创出弥天大祸来?”
房俊无语。
按道理来讲,这的确没错。
这就是咱们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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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爱意()
可问题房俊是一个穿越者,他有着前世的牵挂,现在都转嫁到这两个血脉相连的儿子身上,你让他整天板着个脸这个不行那个不对,动辄教训打骂,明知道是对孩子好,可他做不到哇……
卢氏一脸气愤,上前一手一个牵住小孙子,瞪着房俊道:“孩子晚上跟着我,你去淑儿房中歇着吧。你瞅瞅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妻妾也不少,可孩子就两个,你良心过得去?”
房俊一脸懵逼,这都哪儿跟哪儿……
不忿道:“大哥呢?您咋不去管管他,别整天到晚的要么跑在书房里看书,要么跑出去会友,您让他也努努力呀!还有老三呢?年岁也不小了,赶紧的给找一个合适的就成亲呗,别总盯着儿子我一个,开枝散叶,添丁增口,个个都有责任啊!”
他这么一说,卢氏顿时一脸颓然,叹气道:“别说你大哥了,那就是个没本事的,你大嫂倒是又有了身孕,只是御医给把了脉,说还是一个女娃……哎,咱家也就你有出息了,娘不指望着你,还能指望哪个?”
房俊挠挠脸,有些无奈。
咱横行东海开疆拓土,勒石燕然封狼居胥,也没从您口中得到一个“有出息”的夸赞,结果就因为生了俩儿子,就成了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可这就是大唐的价值观,任你天大的本事,生不出儿子来,你就是个没用的……
岂止是大唐呢?
纵然科学昌明、民族进步的后世,照样无数人铁了心的要个儿子,用句老话来说,那就是:“哪怕是个败家子,也得有人给我败啊”……
只不过若真是个女娃,大哥倒是无所谓,那人已经钻进书堆里去了,大嫂怕是又要伤心难过一阵子。
别小瞧了那些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瞅瞅气色,把把脉,男孩女孩十拿九稳,不必b超差多少……
摇了摇头,房俊道:“虽然说男孩女孩不一样,但这玩意有时候就是天意,是注定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嫂素来贤惠,知书达礼,本就心中郁结,您可不能给脸色看,否则积郁成疾,极易损及根源,伤身子。”
这个年代,谁敢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出门能被人用唾沫淹死。
男孩子那是传种接代的,等你死了给你在灵前摔盆儿打幡,逢年过节给你烧纸钱修坟茔,甭管你是家徒四壁亦或富有四海,你的一切都有儿子来继承。
女儿呢?
女儿啥都不是,富贵人家还好一点,女儿能成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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