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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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第13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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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微微颔首。

    不愧是历史之上有名的名将,绝不会人云亦云,而是有着自己对时局的见解和深远的目光、高尚的追求。

    眼下漠北铁勒诸部尽皆臣服,纵然稍有兵乱,亦不足为虑,留在此地固然能够成为军方重要的人物,保障了兵权地位,却缺少了战阵的历练,亦不可能有晋升之机会。

    真正的名将,绝不会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排(续)() 
前往东征大军之中,正如先前薛万彻所言,一大群牛鬼蛇神,尽皆是一方大佬,山头林立势力倾轧,他薛仁贵区区一个十六卫将军,就算有房俊支持,又算得了哪颗葱?

    到时候大头功勋被别人分走,留下来一些残渣剩饭,聊胜于无……

    但是西域则不同。

    虽然前安西都护郭孝恪将西域弄得乌烟瘴气,自己亦是身死于乱军之中,随后英国公李绩率军西征,将西域三十六国之中那些依附突厥者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杀得人头滚滚,却并未有将局面彻底安静下来。

    毕竟那里是西突厥的根基所在,突厥人的影响力早已深入到西域三十六国的方方面面,其威慑力绝非大唐可比。

    如今,随着大唐的军事政策逐渐东倾,西域诸国已经开始在西突厥的支持之下蠢蠢欲动。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在此上演一场叛乱,将整个西域都卷进去……

    可以说,如今的西域就是一块磨刀石,可以砥砺薛仁贵这位青史名将愈发锋芒毕露。

    “甚好。”

    房俊欣然颔首,道:“待到回去长安之后,某来为你安排。”

    薛仁贵起身离席,单膝跪地,感激道:“多谢大帅栽培!”

    他这个连种地都种不明白的窝囊废,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前往水师从军,得到房俊的器重栽培,岂能有今日之成就?怕是早已饥寒交迫穷困潦倒,一辈子就着惨淡收场。

    对于房俊的感激,简直无法描述。

    也已早就将自己视为房俊的部下爪牙,永不相负。

    房俊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揶揄道:“此时应当尽早写就一份家书,命人快马送抵华亭镇,将嫂夫人接回长安于你团聚。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应当多努努力,诞下子嗣承袭家谱,才是最重要的。”

    薛仁贵起身,一张方脸涨红,有些赧然,继而有些失落,叹息道:“非是末将不够努力,只是成亲多年,拙荆却一直未有身孕,许是命中无子,合该孤独终老,为之奈何。”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于子嗣的看重,有时候比身家性命更重要。

    一个人若是不能延续血脉承继香火,导致血脉在自己这里断绝,那边是家族的千古罪人,死后连祖坟都不得入!

    哪怕是到了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依旧如此。

    很多人因为没有儿子便会受到嘲讽、感觉绝望,何况薛仁贵这样儿女皆无的?

    无后,绝嗣,那是比死还要悲惨的事情!

    纵然是薛仁贵这等尸山血海里头滚爬出来,对于生死早已看淡的绝世将星,亦难免悲伤嗟叹,难以自己。

    房俊却笑着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天意如此,如之奈何?不过仁贵你正值壮年,龙精虎猛,嫂夫人亦是体态健康,努力几年,子嗣肯定会有的。再不济,如今孙思邈道长就在长安城外,正编纂《千金方》全本,前去求几副汤药,保证让你蓝田种玉,得偿所愿。”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知道历史上薛仁贵是有后代的,不仅有,而且不止一个。

    演义之中的薛丁山自然是编纂出来的人物,但薛丁山的原型薛讷却是实实在在的历史名人,镇守边境抵抗胡族,战功赫赫威名盖世。

    尤其是在后世对这种事情见的多了,许多小夫妻结婚之后多年不孕,但不知何时陡然之间便怀孕了……

    更别说还有孙思邈这尊大神在。

    不孕不育这种疑难杂症,西医只能干瞪眼,中医才是最拿手的。

    薛仁贵有些心动,道:“回京之后,便去拜访孙道长,定要求得一副汤药才行。”

    几人说过正事,又说了一阵闲话,外头便有斥候来报,朝廷已然派遣使臣前来漠北,抵达赵信城。

    房俊问道:“来者何人?”

    “襄城公主驸马,宋国公府大郎。”

    房俊眉头一挑:“萧锐?”

    这个人选倒是当真令他意外。

    有萧嗣业这个叛逆之贼“珠玉在前”,李二陛下怎地还任命了一个萧家的子弟管辖漠北?

    就算李二陛下胸怀广阔,不计较萧嗣业的罪名,可是关陇贵族怎么会同意呢……

    想了想,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赵信城,到时候当面问问就是了。

    “大将军,与我一道,去迎接一番信任的瀚海都护府大都护?”

    薛万彻有些不情愿,迎来送往的,他最是厌烦……

    不过瞅了瞅房俊,勉为其难道:“得咧,既然是萧家人,那就给二郎几分面子,却迎一迎他。”

    房俊苦笑道:“纵然不屑这等人情往来,可也不能自绝于外人吧?萧锐虽然傲气了一些,自负了一些,有些时候公子哥儿的派头太重,但是好歹为人还算正直,才能也有几分,结交一番,没什么坏处。”

    薛万彻哈哈大笑:“照你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优点?你这张嘴呐,太损!”

    房俊瞪眼,反驳道:“这话怎么说?分明就是夸赞之言,薛仁贵,你说是不是?”

    薛仁贵一脸为难,吭哧半天,终于吱吱唔唔道:“那个……的确是夸赞之言……只不过……嗯,这等夸赞之言,只怕谁也不爱听,您还不如不夸呢!”

    薛万彻更是抚掌大笑,使劲儿拍拍薛仁贵肩头:“你这小子是个实诚人,吾喜欢!”

    房俊又好气又好笑,等着薛仁贵半晌,忽然道:“这回覆灭薛延陀,仁贵你功劳不小,回京之后,赏你十个能歌善舞的胡姬。”

    “不不不!”

    薛仁贵大吃一惊,面色大变,一双手摇的跟风车也似,连声拒绝:“万万不可!末将追随大帅,一路势如破竹狂飙突进,连冲锋都没几次,斩敌之首级更没几颗,岂敢当大帅之赏赐?”

    房俊肃然道:“这可不行,本帅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否则何以统御一军,人人争先?说赏必须赏,不得推辞!”

    薛仁贵瞠目结舌,却不知如何拒绝。

    薛万彻在一旁看着好奇,问道:“仁贵,二郎乃是一番好意,何以拒绝?”

    薛仁贵面红耳赤,哼哧哼哧,嘴里嘟囔着:“这哪里是好意?这是要置吾于死地呀……”终究不敢大声,半晌终于颓然道:“家有悍妻,不敢造次。”

    房俊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薛万彻目瞪口呆:“家中妇如此剽悍?何不休之再娶?”

    本来就无后,那可是顶顶的“七出之罪”,这年头男人占据社会主导地位,才不管你什么男女都可能有毛病这等道理,反正生不出孩子就是女人的问题,即便休了,也无话可说。

    如今更是连几个上官凭功劳赏赐的胡姬都不让进门儿,这等悍妇,比之房俊那位剽悍的母亲还要剽悍……

    薛仁贵断然道:“富不易妻,贵不易交!吾虽鄙薄,拙荆却是大家闺秀,当年下嫁于我,已然饱受冷言冷语之嘲讽诘难,这么多年更是吃尽苦头,却与我贫寒相依、不离不弃,且时时刻刻鼓励于我,要自求上进,不可颓废。此等有情有义、知书达礼之妻子,若亦要休之,我还算是人吗?万万不能!”

    薛万彻愣了一愣,起身施礼,道:“是吾失言了,仁贵莫怪。此等有情重义之女子,自当好生爱惜,改日若有闲暇,吾当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他这人浑了一些,平素不怎么讲道理,但最是佩服那些意志坚定、一诺千金的人物,哪怕是个妇人,他亦会执礼甚恭。相反,倒是朝堂上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阴谋诡计的政客,令人无比厌烦,看一眼都觉得心累。

    薛仁贵连忙起身:“大将军不必如此!大帅焉能不知吾家情形?不过一玩笑耳,大将军万勿当真!”

    什么歌姬胡姬的,薛仁贵自然知道房俊只是说说。

    房家就有那么一位悍妇在,房俊焉能不知这等事绝对不可勉强?

    房俊笑眯眯的起身,道:“开开玩笑,有益身心。走吧,将那些个酋长渠帅的全都叫上,让他们跟着去赵信城,拜一拜他们未来的顶头上司!”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萧锐抵达() 
春雨绵绵,风雪消融。

    漠北的春天并未有多少风和日丽,要么便是淫雨霏霏,要么便是狂沙漫天,它带给漠北胡族的是生活的艰辛,却也磨炼出一幅悍不畏死、勇闯天涯的坚韧脾性。

    春雨之下,遥望远处的郁督军山,封顶的白雪依旧皑皑。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马蹄踩进去拔出来,带起一股泥浆,车轮碾压在糖稀的泥地里,便是一道道深深的车辙,随行的兵卒不得不从马背上跳下来,冒着绵绵小雨,踩着烂泥,喊着号子吃力的将装满辎重的车辆从泥坑里推出来。

    漠北最安静的时候,不是风雪呼号冰天雪地的冬天,而是雨水连绵的春天,整个漠北都成了一个烂泥塘,哪怕是倏忽百里的胡族铁骑,这可是很也得乖乖的趴在营地里……

    萧锐骑在马背上,昔日养尊处优的嫩白脸膛早已被漠北的风霜吹得黝黑疲惫,头顶斗笠的边沿缓缓滴着雨水。

    看着身后连绵的军队在泥泞的道路上艰苦的行进,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自出生而起便在关中繁华富庶之地,钟鸣鼎食之家,纵然在书本上见过无数描述塞外漠北苦寒艰辛之文字,却又哪里比得上亲眼目睹、身临其境来得更直接、更震撼?

    陡然晋升高位、牧守一方的喜悦过后,便是对未来无法揣度的阴霾……

    抿了抿嘴,萧锐大声鼓励道:“都加把劲!这一路数千里都走过来了,前边便是赵信城,自有右屯卫和右武卫的袍泽接应,届时便在那里休整,大家也都能歇一歇,喘口气。”

    “喏!”

    命令传达下去,兵卒鼓足劲儿,艰难跋涉。

    这等天气之下行军,体力不支导致士气低迷,最是军中大忌。好在如今郁督军山左近的胡族早已被薛万彻连同着薛仁贵一扫而空,否则若是这个时候窜出来一股胡族骑兵,唐军的必然遭受惨痛失败……

    倒不是萧锐非要急着赶路,而是这个季节,正巧是漠北雨水丰盈的时候,一场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三两天,等到终于放晴,走了没有几里路,一片黑云彩飘过来,便又是一阵雨。

    雨水足,气温低,地皮几乎就没有干爽的时候。

    他可不敢带领数万大军游山玩水优哉游哉的耽搁上两三个月,才赶到郁督军山……

    所幸临近赵信城,道路因为常年经由胡人的牧民展示骑马践踏,从而导致路面比较坚硬,受到雨水的影响小了一些,路况尚可,行军速度才稍稍加快。

    等到大军气喘吁吁几乎耗尽了力气抵达赵信城,却尽皆傻了眼……

    哪里还有一丝半点“城”的模样?

    整片山腰处的庞大平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炸毁的房舍崩塌的砖石凌乱的遍布各处,而就在这些废墟之上,正有着面部绑了一层布条遮住口鼻的唐军时不时的翻开废墟,将一具具尸体挖出来,然后用简易的板车推到西边一侧。

    靠近山壁的地方被借着山势挖出好几个大坑,一个连着一个。

    哪怕是隔得远,亦能够看得清坑里密密麻麻堆积了无数的尸体……

    此时正有兵卒在光秃秃的山坡上埋设了火药,引出一根长达数十米用油纸包裹着的引线,点燃之后便撒腿奔跑。

    待到兵卒远远跑开,防水的引线丝毫没有受到小雨的影响,“嗤嗤”的冒着黑烟,引燃了埋设的火药。

    “轰”的一声闷响,继而便是地动山摇。

    半面山坡都被炸得滑坡下来,将一个大坑掩埋。

    萧锐眼角抽搐。

    身后的唐军目瞪口呆。

    这特娘的是杀了多少人?

    距离赵信城一战已然过了好几个月,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处置完当日杀掉的胡人尸体……

    待到走进一些,看到堆积在赵信城废墟之北的那一座由无数胡人尸骸筑城的“京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锐身后一个副将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娘咧!房二郎这是要杀戮成魔么?瞧瞧这京观,再瞧瞧那埋尸坑,这怕不得杀了有几万人!”

    另一人亦是心惊肉跳:“亏得当初房二郎捷报送抵长安,还有不少人说是谎报军情、冒领军功,说什么薛延陀十五万大军,纵然是十五万只绵羊,你又能杀得了几只?如今看来,房二郎怕是根本就查不出数量,胡乱约摸着报了一个数字……只少不多啊!”

    ……

    此次调集前来漠北镇守这一片疆土的,都是大唐府兵之中的精锐,这些年南征北战,都是见过世面的。

    哪一个手里没有两条人命?

    可是现在瞅瞅这漫山遍野的尸体,各个震惊。

    萧锐深吸口气,看着远远迎上来的一队人马,对左右道:“此地已然不可驻扎,看来大军还不能歇息,要一口气抵达郁督军山才行。”

    诸人愁眉苦脸的点点头。

    眼下乃是春季,纵然气温低一些,可尸体依旧开始腐烂,疫菌扩散,在这里住上一晚,不知得有多少兵卒感染疫菌。

    揉了揉跨在马上的两条早已僵硬麻木的双腿,士气在次低落……

    *****

    相距十余丈的距离,双方不约而同下马。

    步行几步,到了近前,相互见礼。

    都是熟人,也没必要太过在意礼节,寒暄了几句,房俊笑问:“当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萧驸马得了这个差事。”

    说来也巧,此地爵位、职务最高的三个人,薛万彻、房俊、萧锐,都是大唐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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