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七,老子大年初一患病,当时北疆已经打得乱成一锅粥。
自己虽然有严令不准与薛延陀开战,但薛延陀悍然侵入边境,意欲屠杀突厥,房俊身为北疆统帅当机立断予以应战,这一点做得很对。
无论如何,胆敢侵入大唐国境,就必须狠狠的打回去!
可是……
匆匆翻到最后,看看战报上日期,乃是初三那天送出。
老子初一患病,身在白道口的房俊初三就能知晓?
你特娘的房俊是无所不知的土地仙,还是千里眼顺风耳,能够在数百里之外便知晓老子患病?!
“混账!”
李二陛下勃然大怒,怒骂道:“简直无法无天!为了出兵漠北,居然不惜编造谣言,污蔑朕染病,其心可诛!”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厮根本就是不顾东征大局,为了自己的功业,不惜编造谎言欺君犯上!
李承乾与长乐公主、晋阳公主面面相觑,这房俊的胆子也大的离谱了吧?
李承乾急的火烧火燎,暗暗埋怨房俊胆大包天,这等谣言也敢编造,不要命啦?想要给房俊求情,但是见到父皇怒气正盛,也不敢胡乱插言。
晋阳公主心里着急,心忖姐夫怎地这般胆大?
胳膊忽然一疼,偏头看去,长了姐姐正悄悄给她递了个眼色……
小公主秒懂。
想了想,忽然脆生生说道:“父皇为何冤枉姐夫编造谣言呢?您确实病了呀!”
长乐公主一听,顿时秀眉紧蹙,狠狠剜了晋阳公主一眼。
这丫头,会不会说话?
这下麻烦了……
果然,李二陛下闻言一滞,却是愈发恼怒。
这王八蛋!
胡乱编造谣言,寻个借口出兵漠北,亦能被他给撞个正着!
转念一想,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子这场病来得莫名其妙,该不会就是被那个棒槌的臭嘴给诅咒的吧?
火气更盛,排着龙榻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如此无君无父,视帝国大业如无物,罪不可恕!英国公,即刻拟旨,将此獠召回长安,命三法司联合审理其欺君罔上、无视国法之罪!”
这要是将房俊给捉回来,那还能有个好?
即便皇帝再是念着房玄龄的好,也绝对不会饶恕房俊!
砍脑袋大抵不会,但是削爵罢官一撸到底,然后充军流放三千里,几乎是肯定的……
李承乾满头大汗,连忙求情道:“父皇息怒!房俊平素固然莽撞一些,却绝非无君无父之奸佞!其中怕是尚有隐情,还请父皇明察!”
李二陛下大骂道:“放屁!战报就在这里,所有的话都是他自己写的,难不成还能有人拿着刀子逼着他?”
李绩这个无奈呀,您就不能好好看完这份战报再发火?
只好开口说道:“陛下明鉴……”
“住口!”
李二陛下怒目而视:“连你也要给那棒槌求情吗?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杀一百次都不为过,你李绩自诩公正严谨,亦要朕徇私枉法不成?”
李绩面皮抽了抽,无奈道:“那个啥……陛下何不将这份战报看完?陛下染病之事,并非出自房俊之口……”
李二陛下又是一滞,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将战报又拿起来,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抬起脸,抖了抖这份战报,满是惊愕的看着李绩,问道:“朕何时派遣萧嗣业传达圣旨?”
李绩瞅了瞅皇帝,心说您是病糊涂了么……
“陛下,您根本没有派遣任何人向房俊传达任何圣旨,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陛下染病,无法御驾亲征高句丽之事,乃是萧嗣业所言,并且其出示了一份圣旨,故而房俊才信以为真。房俊刚刚在白道口大败薛延陀,将其数万铁骑彻底歼灭,必然导致薛延陀势力大损。白道口被房俊封锁,夷男消息不通,所以短期之内漠北各地的防御定然空虚,既然陛下无法御驾亲征,那么东征大计便只能无限期的搁置,而漠北空虚这等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房俊才果断兵出白道,意欲直捣郁督军山,重演一次勒石燕然的丰功伟业,一举覆灭薛延陀!”
说了一大堆,李绩长长的喘了口气。
心中暗忖:娘咧,房俊你个小王八蛋,老子帮你也就只能帮这么多了……
事实上,朝中除去那些利欲熏心,意欲在东征之中攫取战功升官晋爵的贪婪之辈,真正的有识之士谁将高句丽放在眼里过?
大唐真正的敌人,是薛延陀,是吐蕃,甚至连逃窜西域的西突厥都算不上!
房俊兵出白道直捣漠北,这才是真正的谋国之举!
无需真正勒石燕然,覆灭薛延陀汗国,只需狠狠在其心脏上捅一刀,重创其势力便足以。
道义在此,再加上彼此之间的私谊,李绩怎能不帮房俊圆谎呢? 富品中文
第四十九章 帮倒忙()
李承乾连忙上前,说道:“父皇明鉴,房俊一向公忠体国、忠心耿耿,岂能做出假传圣旨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必然是萧嗣业因与房俊素有积怨,故而狗胆包天,故意假传圣旨陷害房俊!”
即便不论他与房俊之间的交情,单说他一向将房俊视作肱骨,未来等级之后能否掌控朝局,可都指望着房俊呢,岂能坐视房俊背负一个假传圣旨、欺君罔上的罪名,最终削爵罢官,流放三千里?
况且他当真不认为房俊能干出这等愚蠢之事。
在他心目中,房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睿智,且最是懂得进退,看似平素胡闹多谢,实则极有分寸,总能够徘徊着父皇的底线而绝不逾越半步,这等人应该擅于明哲保身,岂能做出这等作死之道?
李二陛下便又将战报拿起来,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其中有宇文法阻挠大军出关,萧嗣业抵达雁门关却被守关将军污蔑为细作的解释……
这就说得通了。
那萧嗣业被诬陷为薛延陀细作,甚至差一点被雁门关守将枭首,心中愤怒惶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奔薛延陀,这是极有可能的。
自秦汉以降,胡族对于前去投奔的汉人极尽笼络,各个赐予高官显爵,金钱美女权力地位,要什么给什么。
萧嗣业作为兰陵萧氏的子弟,身份高贵名声显赫,更是大唐的单于都护府长史,若是能够投奔薛延陀,夷男必定不吝厚赐,予以重用。
干脆将房俊骗出白道,然后暗中对薛延陀通风报信,使得房俊大军陷入重围兵败漠北,则是萧嗣业对薛延陀送上的投名状……
这么一想,李二陛下又惊又怒。
“这房俊平素瞅着一肚子奸猾,到了北疆怎地这般愚蠢?这等谎言亦能听信,简直不当大用!”
他是真生气。
只要想想整个右屯卫都因为萧嗣业的叛国、房俊的愚蠢而全军覆灭,他就气得不行。
即便当年颉利可汗饮马渭水、兵临城下,大唐亦未曾有过整整一个卫的大军覆没的惨败!
李绩道:“萧嗣业伪造圣旨,自然是死罪难逃,但房俊听信谎言、不辨真假,亦是难辞其咎。眼下右屯卫大军已然直出白道,追是追不回了,只愿他能够及时醒悟,识破萧嗣业的毒计。若果真还得右屯卫损失惨重,甚至于全军覆没,还请陛下治其失察之罪。”
这话说的就水平多了。
右屯卫损失惨重、或者全军覆灭,必定要治其之罪,但若是没什么损失呢?
自然就不算犯错。
虽然心里也有些恼火房俊如此莽撞,但以他对于房俊的了解,这小子又似乎不是愚蠢之人,若没有几分把握,焉敢直出白道,长驱直入突袭漠北?
自己这算是给那小子背书了,只要不是结果太惨,总归还能有一些挽回的余地……
晋阳公主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这会儿眼珠儿转转,出声道:“姐夫最是忠心,岂能做出那等欺君之事呢?必然是那萧嗣业欺骗陷害姐夫!”
旁边的李承乾与长乐公主闻言,差点抬手捂脸……
这丫头确实聪明,但是毕竟年轻识浅,不懂人心。
李绩也有些纳闷儿,瞄了绷着一张小脸儿的晋阳公主一眼,心忖这位殿下不是平素与房俊极为亲厚么?
今日怎地句句话都像是给房俊后脊梁插刀子,还不唯恐房俊不死,插个没完的那种……
“嗯?”
李二陛下被晋阳公主的话语说得心中一跳。
他陡然意识到,好像按照房俊战报之中的说辞,若大军惨败,那么最大的罪名就是萧嗣业的,若侥幸得胜,那勒石燕然的盖世功勋就完全是房俊的。
不论结局如何,这棒槌好像都可进可退,立于不败之地……
事情当真如此简单?
李二陛下疑心重重。
不过此时不是追求真相的时候,说一千道一万,最终的结局还是要看右屯卫的战绩如何。
“将薛延陀的使节驱逐出京,命其即刻遣返漠北,去告知夷男,明犯大唐者,虽远必诛!要他好自为之。”
恼怒之下的李二陛下,直接将陈汤的话语改了改,拿了出来。
当年大汉威服四海封狼居胥,打得匈奴千里遁逃漠南无王庭,难不成今日之大唐就比大汗逊色?
薛延陀就比匈奴更强?
欺人太甚!
*****
东征是肯定要无限搁置的,李二陛下病情不好转,就无法御驾亲征,无法御驾亲征,难道将覆灭高句丽的盖世功勋白白交给哪一员大将?
倒不是李二陛下舍不得放权,实在是对于得国不正的他来说,亟需覆灭高句丽的功绩来提升自己的历史地位,所以哪怕数十万大军在幽营二州枕戈待旦,每日耗费钱帛粮秣无数,依然只能原地驻扎……
李绩又坐了一会儿,就朝中如今的局势与李二陛下商讨一番,领会了皇帝的意志,这才告辞离去。
朝中文武群臣,李二陛下对李绩最是放心。
此人文韬武略,实乃不世之才,却心智沉稳生性低调,淡泊安然素无野心,将朝政尽数托付,不虞有变。
若是换了长孙无忌成为首辅,李二陛下这会儿睡觉怕是都能惊醒……
待到李绩离去,李二陛下觉得有些精神恹恹,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李承乾领着两个妹妹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换了内侍入内看守服侍。
出了神龙殿,李承乾瞅了瞅神情有些羞愧懊恼的晋阳公主,到底不忍苛责,只得轻叹一声,道:“妹妹们也回去歇息吧,这几天日夜劳累看顾父皇,也都困顿不堪,要注意身体。东宫尚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置,吾且先回去,稍后晚间再过来服侍父皇。”
然后微微颔首,举步回去东宫。
两位公主敛裾施礼,目送太子离去。
直起身,长乐公主瞅了一眼晋阳公主,轻声道:“去我那里坐坐。”
晋阳公主眼神有些飘忽,吱唔道:“那个……好困哦,要不先回去睡觉吧……”
“哼!”
长乐公主横了她一眼,莲步轻移,当先而行。
晋阳公主苦着一张小脸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紧随其后。
对于这个性情清冷的姐姐,她有着如对母亲一般的孺慕,平素从不敢违逆她的意愿,更何况眼下明知姐姐是因为自己说错话要训斥自己?
跑掉是肯定不敢的……
姊妹两个一先一后回了淑景殿。
宫女端来温水被两位公主净面洗手,而后又奉上香茶糕点,长乐公主素手轻摆,将一众宫女斥退。
殿内只剩下姊妹两个。
晋阳公主有些局促不安,偷偷咽了一口唾沫……
长乐公主玉容清冷,伸出玉手拈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然后抬起螓首,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晋阳公主,直至将小公主盯得慌神不已,这才轻启樱唇,清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晋阳公主心底忐忑,本来以为姐姐是恼怒她乱说话帮了倒忙,这会儿听到这么一问,有些愣神,下意识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长乐公主道:“就是刚刚在父皇面前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晋阳公主愈发一头雾水:“就只是帮姐夫求情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的脾气,这回姐夫听信别人假传圣旨,闯下大祸,怕是父皇不肯轻易饶他。我知道说错话了,可也只是想帮姐夫嘛,姐姐你别骂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
长乐公主淡然打断,瞅着晋阳公主问道:“我问的,是你为何要那么帮着房俊说话?”
晋阳公主秀眉微蹙,表情迷惑:“难道不应该么?姐夫对我很好啊,这些年一直很宠着我,但凡是我要的,姐夫总会想方设法的弄来给我,又会带着我玩儿,哼哼,比长孙表哥强多了!现在姐夫惹恼了父皇,我自然要帮姐夫求情,难不成姐姐你以为姐夫当真想要造反,欺君犯上?”
提起长孙冲,长乐公主气势一滞,伸出纤纤玉指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这丫头看似聪明机灵,但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第五十章 不明所以()
然则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少一些机心算计倒也是好事,可是生在帝王家,一举一动都难免被过分夸大,甚至引起天下人的各种解读,绞尽脑汁的去剖析是否有更深层的寓意。
这种情况之下,兕子一味的维护房俊,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需知道,兕子虽然尚未及笄,可是皇室公主皆有早稼的规矩,通常来说这会儿就该指婚了,没见到比兕子还小的小幺都定下了婚事?
只不过因为母后早丧,兕子又自由体弱多病,父皇对其怜悯爱惜,故而一直未曾提出婚配之事。
但既然年纪到了,朝野上下,必然有许多人都盯着呢。
一旦因为私自屡屡维护房俊、彼此过于亲厚,从而导致天下舆论纷纷、谣言四起,不仅仅是皇室要多添一桩莫须有的丑闻,更会牵累兕子日后的婚配。
那些个诗书传家的千年门阀,如何能够忍受一位与自己的姐夫流传出谣言的正妻?
尤为重要的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