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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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第1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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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手颤抖着解开脚上的绳索,疼得满头大汗。

    喘了口气,他站起来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脚,这才凑到破败的窗户旁边,顺着破烂的窗户纸观察外头的情况。

    一个兵卒手摁着腰刀刀柄,正在门口看守,远处乱糟糟一片,有唐军兵卒,有突厥妇孺,还有成群的牛羊牲畜……

    想了想,萧嗣业在屋内一根柱子上提了一脚,“砰”的一声,然后闪身躲在门口。

    屋外的兵卒甚是警觉,听到响声,当即抽出腰刀,推门走了进来。

    门后的萧嗣业猛地扑上去从后一只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的锤在兵卒的太阳穴,同时一只脚一勾,将门关好。

    他这一拳力气甚大,又是击中太阳穴这等要害部位,兵卒闷哼一声,顿时昏厥过去,萧嗣业一松手,便软倒在地。

    趴在窗户后头瞅了瞅外面,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萧嗣业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将兵卒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然后脱掉自己的衣物,换上兵卒的衣衫革甲,最后将横刀也解下来,挂在自己腰间。

    收拾停当,将兵卒以及自己的衣物一股脑的塞进后山墙下一堆杂物当中,拍拍手,打开屋门施施然走了出去。

    来来往往的唐军谁也没发现换上兵卒装束的萧嗣业……

    萧嗣业心中大定,但是知道必须迅速离开雁门关,否则等到那守将想起自己派人前去查看,那就大事不妙。

    身为单于都护府的长史,在定襄城驻留多年,对于同为边关重镇的雁门关自然也不陌生。萧嗣业穿梭在乱糟糟的人群之中,一路向南七拐八拐,想要寻找一处兵力薄弱的地方偷偷混出关去,然后返回长安弹劾房俊擅起边衅,更要将那雁门关守将的嘴脸揭露,令其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等他饶了大半天,侧着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绕到一处山坳,只需翻越眼前这一道山梁便可脱离雁门关地界,进入代郡,然后一路向南,便可抵达长安。

    萧嗣业却又犹豫了……

    就这样回到长安么?

    弹劾了房俊又能如何?

    身为皇帝的女婿,朝廷的重臣,房玄龄的儿子,即便是被下旨申饬甚至是降职削爵,房俊依旧还是房俊,而自己与他的仇怨算是彻彻底底的结下了,家族之中又对其颇为忌惮巴结,自己往后的日子能好过的了?

    前往定襄城?

    那里已然被阿史那思摩放弃,估计此刻薛延陀军队跟唐军大抵达成一片,自己这个光杆长史去了有什么用?

    还有那个守将,就算朝廷将其以叛国罪枭首,甚至夷灭三族,又能如何?

    自己还是惶惶然有若丧家之犬……

    萧嗣业抬头看了看暗沉阴郁的天空,北风刺骨吹,乌云如铅坠,天地茫茫,居然无自己可安身立命实现抱负之地……

    怎么办?

    是返回关中,从此之后夹着尾巴做人,战战兢兢躲避着房俊的报复?

    亦或是……

    萧嗣业心中天人交战,愤怒、悲凉、不甘、恐惧……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

    良久,他又看向北方。

    ……

    *****

    “先生,晚辈被你害苦了!”

    见到赵德言,守将一脸凄苦,张口就是埋怨。

    有恩必报,这是他的处世之道,可若是因为报恩却差点将自己弄成突厥细作,连家族都给搭进去,他却是万万不干的。

    若非箭在弦上无可更改,他宁愿下令让这些突厥人在关下自生自灭,被薛延陀人一个一个的杀个干净,时候被皇帝责罚、朝廷降罪,他也认了!

    赵德言一脸错愕,揉了揉差点被颠簸散架的老腰,奇道:“贤侄此言何意?”

    守将叹着气,将受到他玉佩之后被萧嗣业识破之事说了。

    赵德言蹙眉道:“糊涂!如此大事,岂能犹豫不决?那萧嗣业一旦返回长安,你便是再无生路,还得搭上家中亲眷族中兄弟!管他是萧氏子弟还是长孙氏子弟,当断则断!”

    守将有些冒汗,依旧犹豫……

    那萧嗣业乃是兰陵萧氏的子弟,以萧家在江南的声望、萧在朝中的影响力,岂会任由自己害了萧嗣业的性命?

    这一步迈出去,那可就彻彻底底没了回头路!

    赵德言摇头道:“大可将其斩杀之后,嫁祸给几个突厥人,而后当场将突厥人射杀,事后死无对证,萧家又能将你如何?”

    守将一听,眼眸一亮,稍稍纠结了一下,便扭头对身边的亲信道:“按照先生安排的去做!”

    那亲信不认识赵德言,不明白自家将军为何如此尊敬信任一个夹杂在突厥人当中的汉人老者,不过亦不敢多问,当即领命,带着几个心腹兵卒匆匆离去。

    两人站在城头,眺望着远处对峙的唐军与薛延陀骑兵。

    黑压压的薛延陀骑兵塞满了远处山梁之间的平地,远远望去仿佛蚂蚁一般遮盖大地。

    明显单薄的唐军五百人阵列犹如蚁群面前的一块米粒,又如狂怒波涛之前的一块砥石,看似摇摇欲坠……

    “这大度设疯了不成?那边夷男可汗正跟陛下商议和亲之事,这边他却悍然侵入大唐境内,岂不是跟夷男可汗对着干?”

    守将一脸愤然。

    大度设毫不理智的进攻突厥人,突厥人更是不按常理的来到雁门关,导致他白白遭受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冤枉,真特娘的见鬼了……

    赵德言捋着胡须,笑而不语。

    自己油尽灯枯,在塞外流浪了大半辈子,死前能够魂归故里埋骨桑梓,还能最后替大唐狠下决心重创薛延陀,使得北疆边境得到十数年的安稳,固然这份功绩无人能知,他也没打算四处宣扬,心底却难免有些得意。

    汉人的毛病便是耽于安乐,只要边境安靖,便不思进取,任由胡族在塞外休养生息,渐渐壮大,直到强盛至一定程度,再一次入侵中原烧杀劫掠,汉人才迫不得已奋起反抗,如此周而复始。

    当然,这也跟农耕民族缺少马匹不擅马战有关……

    现在的汉人倒是有了进取心,君王气吞山河志存高远,帝国锦绣繁华军旅昌盛,只是为何死死盯着高句丽那破地方?

    在赵德言看来,高句丽一隅之地,既无战略之纵深,亦无充足之兵源,土地贫瘠气候苦寒,完全就是无用之地,更不用担心成为汉人心腹之患,即便其再是强盛,在汉人王朝的卧榻之侧,亦绝对不可能取得太高的发展。

    前朝的隋炀帝便是如此,大军百万浩浩荡荡,直奔这无用之地,结果损兵折将士气大跌,直接导致国内空虚政局动荡,诺大一个王朝,转瞬之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眼下之大唐皇帝,又要步上隋炀帝之后尘,令人扼腕……

    所以赵德言才布局这一切,薛延陀长驱直入侵略大唐领地,更意欲屠尽大唐盟友,只要北疆之主将稍稍有那么一点魄力与眼光,主动与薛延陀做一些接触,这一仗就算皇帝不愿意打,也非打不可。

    只是不知,此刻就在北边不远处屯驻了大量兵力的马邑城,那位房玄龄的公子、大唐皇帝的女婿,是否会有所动作,敢于违抗皇帝的意志,给予大度设率领的这一支薛延陀精锐部队以痛击?

    

第三十二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房俊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好青年。

    他爱国,是个愤青,却独独缺少了“忠君”这个大唐社会最为普及的道德情操。

    他尊敬李二陛下,甚至于崇拜,但是想让他生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念头来,那是万万不能。

    这个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他不会盲从于某些人去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理想便错失铲除强敌的机会,他愿意看到高丽棒子吞咽灭国之苦,却始终认为薛延陀、回纥才是真正能够危及到大唐政权稳固、国家发展的心腹之患。

    站在历史的云端,他可以俯瞰众生,预测未来……

    此刻,房俊便蹙眉站在舆图之前,眼睛观察着山川走向地势高低,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一仗究竟应该打到何等程度,或者说,皇帝、朝廷可以容忍他将这一仗打到何等程度。

    东征绸缪到今天,已然不止是皇帝为了成就自己宏图伟业的私欲,数十万大军从各地军府抽调,无以计数的粮秣辎重自天下各处征缴,尽皆汇集在幽营二州,倾举国之力意欲将高句丽一战击溃,将其国土纳入大唐版图之下。

    这是国战。

    大度设所率领的薛延陀数万骑兵翻越恶阳岭,已然抵达雁门关下,无论他是否对雁门关升起觊觎之心,雁门关都是他难以逾越的天堑雄关,退兵是迟早之事。

    至于是否在雁门关下屠尽突厥人,房俊根本不放在心上……

    薛万彻已经率领右武卫抄着大度设的后路堵截在恶阳岭上,只待大度设撤军,便会一头扎进右武卫的阵地。

    右武卫能否可竞全功,将大度设全军尽皆覆灭,这也不重要,薛万彻已然率领右屯卫占领了白道口,紧扼白道川的入口,纵然大度设能够从右武卫的包围之中挣扎出一条血路,白道口也必然会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房俊对于右武卫的战力并不清楚,但是对于自己麾下的右屯卫,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依照目前的局势,大度设必死无疑,他麾下的数万薛延陀骑兵也必将为其陪葬。

    但是剿灭了大度设之后,是否顺势北上穿越白道川,趁着薛延陀内部空虚之际直捣郁督军山呢?

    房俊犹豫不定……

    若是出白道川北上,攻略武川镇,扫平薛延陀钉在阴山北麓的这个据点,则可长驱直入,万里草原大漠任凭驰骋。只要能够直捣郁督军山,薛延陀纵然不会覆亡,亦势必遭受重创,国力衰弱,依附于可汗大纛之下的铁勒诸部定然反叛,薛延陀汗国四分五裂,诸部之间一盘散沙,几十年之内亦不能对大唐构成威胁。

    哪怕夷男可汗不死,一个分裂的薛延陀汗国也不可能威胁到大唐的东征。

    若是战事顺利,能够直抵夷男可汗的牙帐,覆灭薛延陀汗国,那更是理想。

    然而未虑胜先虑败,若是无法直捣郁督军山怎么办?

    暴怒的夷男可汗固然不敢直接出兵攻略大唐城池,但偷偷摸摸的派兵支援高句丽,报复一下大唐,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样一来,大唐东征之战局势必蒙上一层阴影。

    薛延陀的铁骑,可不是高丽棒子的战斗力可以比拟的……

    最要命的是,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东征之结局如何,他房俊都必然会成为扰乱国策的罪人。

    锅太大,房俊不想背……

    沉吟良久,房俊咬了咬牙,将门外的亲兵唤来:“请独孤将军过来。”

    “喏!”

    亲兵领命而去,片刻之后,独孤守忠急匆匆赶来:“大帅何事吩咐?”

    房俊道:“某立即北上白道口,若是大度设溃逃至那里,当率军将其歼灭!这马邑城便交托给将军,定要严加戒备,不可疏忽大意,谨防大度设狗急跳墙昏了头,前来攻城。”

    独孤守忠奇道:“大度设疯了不成?马邑城屯驻重兵,北地皆知,他就算能够逃脱额杨林上右武卫的堵截,焉敢来到此处?末将以为,倒是应当加强定襄城的防御才是,毕竟现在薛仁贵将军领军驻守白道口,定襄城等同于恐成一座,万一大度设去攻定襄城,必然失守。”

    那大度设又不傻,焉能放着兵力空虚的定襄城不去,反而跑来马邑?

    房俊摇头道:“恶阳岭一战,无论战局如何,大度设都必然成为惊弓之鸟,那个时候,人的思维是与平素不同的。定襄城越是空虚,他就越是不敢去,唯恐掉进咱们的陷阱,所以大度设唯有连个选择,要么亡命奔逃直奔白道口,试图返回漠北,要么破罐子破摔,企图攻略马邑,给咱们狠狠的插上一刀。”

    独孤守忠亦是久经战阵的战将,与薛延陀时不时的小仗打上几次,对于薛延陀亦算是了解,想了想,觉得房俊分析得有道理,便郑重点头:“大帅放心,末将誓死守卫马邑,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其实,他心里尚有一丝疑虑……

    薛仁贵只是带走了右屯卫三成兵力,现在马邑城中尚有不下于两万铁骑,各式步卒、辅兵亦有万余,这些兵力足以保卫马邑城,就算大度设昏了头敢来,也定然能够将其留在马邑城下。

    何以居然全部带去白道口?

    心念电转,旋即便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低声问道:“大帅,可否是意欲直出白道,插入漠北……”

    房俊有些意外,这位马邑守将的警觉性倒是不低。

    也不隐瞒,道:“你知我知,莫要宣扬。”

    独孤守忠看着面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大帅,简直无语。

    兹事重大!

    眼下虽然薛延陀入侵大唐境内,但是说到底并非冲着唐军而来,恶阳岭一场狙击战,甚至是白道口的恶战,都可以说是唐军歼灭入侵之敌寇而作战。

    打是真的打起来了,但是都在双方的容忍之下,时候谁输了谁道歉,那就是鸿胪寺的事情了。

    但直出白道兵临漠北,绝非仅仅是报复而已,这是冲着人家郁督军山的可汗牙帐啊!

    独孤守忠脑袋冒汗,赶紧拉住房俊,劝阻道:“二郎,三思啊!眼下万万不可与薛延陀全面开战,否则那夷男可汗一怒之下,极有可能在东边趁着吾大唐东征之时搞出事情,甚至直接出兵援助高句丽都有可能!一旦战局如此,责任尽在二郎一身,纵然陛下如何宠信重用于你,亦不可能容忍有人破坏东征大计!”

    何止是李二陛下?

    眼下整个大唐上上下下都将东征视为一场功勋的饕餮盛宴,这是最好、也几乎是最后大规模捞取功勋的机会,谁敢破坏东征,谁就是与整个军方为敌!

    各股势力暴怒起来,即便是房俊也得给撕成碎片……

    如此莽撞,殊为不智。

    房俊心中倒是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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