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繁衍生存的温暖土地,再也不用回去冰天雪地的虾夷岛,这已经是佛祖一样的慈悲!但是我们要知道,唐人不可能帮助我们覆灭倭国,将倭人从这片我们祖先生活繁衍的土地上驱逐,因为对于天下诸国来说,我们是叛贼,是逆匪,是正统正朔所不容的。所以,眼前就将是我们最后一场大战!”
他将手臂放下,向后指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倭兵,以及远处的飞鸟京,大声道:“此战之后,唐人会出面调停,本州战火将熄,我们也将得到生存在这片土地上资格。但是你们告诉我,这就足够了吗?”
“不够!”
“不够!”
数以千计的悍卒从虾夷岛登陆,攻城掠地一路从陆奥国杀至此地,不知攻破了多少倭国城池,不知斩杀了多少倭国兵卒,一个个虽然神情疲惫,却胸膛挺起、战意昂扬!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吉士驹,这位从小就以倭人的身份潜伏在倭人的朝廷,为了虾夷人重返本州岛的大业含屈忍辱的俊杰,便是这一代虾夷人毫无争议的领袖!
即便是他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弟弟,此刻亦站在虾夷人中间,满眼崇拜的看着他,恨不得匍匐在地,心悦诚服。
正是他无数次的将倭人的动向秘密告之族人,使得族人躲过倭人无数次的围杀,也正是他远渡重洋,不仅冒着生命危险得到了大唐的友谊和支持,更带回来无数的精良兵械!
他从未战斗在与倭人的战场上,却是虾夷人当之无愧的英雄!
吉士驹并不高大的身材此刻宛如山岳,他手臂所指,便是虾夷人纵然死去亦要义无反顾冲锋的方向!
“没错,根本不够!但是我们不能撕毁和唐人的协议,虾夷人从不会背弃兄弟之间的誓言,哪怕是死也不行!所以,就在现在,诸位随我一起去战斗吧,用我们手里握着的唐人朋友赠送的钢刀,去狠狠的斩入倭人的身体,让倭人在恐惧之中哀嚎颤抖,用倭人的血去洗刷千百年来加诸于虾夷人的仇恨!”
“然后,我们将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坐上谈判桌,去面对我们的唐人兄弟!”
“现在,请随我而战!”
数以千计的虾夷战兵振臂高呼:“战!”
“战!”
“战!”
一呼百应!
吉士驹一紧手里的横刀,大吼一声:“战!”
当先向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倭人阵列冲去,身形矫健的在山坡乱石之间纵跃,如履平地!
他的弟弟吉士骏唯恐有失,赶紧跟随其后。
再后便是千余虾夷战兵以及为数不少的各个部落前来依附的青壮,两千左右的悍卒自山顶奔腾而下,颇有一种山崩地裂的气势!
吉士驹一马当先,矫健的身形几个起落便奔至山脚下,到得倭兵站前猛地跃起,手里锋锐的横刀当头朝着一个盾兵斩下,一下便将马倭兵手里的木盾斩成两片,横刀余势未歇,狠狠的斩入倭兵面门。
随着倭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苏我家的战兵一步也不敢退,因为身后便是飞鸟京,是他们苏我家的根基之所在,千辛万苦攫取了倭国至高之权力,焉能放任虾夷人杀入京中大肆屠戮,斩断苏我家的黄粱美梦?
虾夷人则含恨而来!
数百年来的血泪屈辱,使得每一个虾夷人都与倭人不共戴天,他们知道无论这一仗胜败,他们都已经得到唐人的允诺,虾夷人的子孙后代将会生活在温暖的本州岛,再也不用回到冰天雪地的虾夷岛,那么这便是他们这些人的最后一战,只要能够多多斩杀几个倭人,能将胸中仇恨尽情宣泄,纵死又有何憾?
只是一瞬间,双方兵卒便狠狠的撞在一起,虾夷人身材高大力气强壮,又占有兵械优势更是自上而下,顿时撞进倭兵的战阵之中,生生撕裂一个缺口,无数的鲜血残肢就从这个缺口开始蔓延……
一个死战不退,一个矢志复仇,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虾夷人胜在身高体壮装备精良,倭人强在以逸待劳,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哀嚎震天,杀得尸横枕枕血流成河。
吉士驹与吉士骏这两兄弟皆是身手非凡,吉士驹身形灵活有若猿猴,吉士骏比吉士驹更高大、更强壮,手里一口横刀纵横睥睨大开大阖,两兄弟互为倚助,齐头并进,但凡挡在面前的倭人无一合之将,硬生生杀入倭人战阵中央,身后虾夷人士气大振,紧随二人身后,悍不畏死的奋力拼杀。
一旁观战的苏我明太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又是手痒,心疼于家族战兵似乎难挡虾夷人锋锐,死伤惨重,气恼与虾夷人简直就是耍无赖,分明已经答允唐人之调停,却依旧悍然开战,差点打了苏我家一个措手不及,手痒则是见到吉士驹兄弟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他也想亲自上阵会会这个潜伏在倭国多年的奸细……
可这也只是想想,便即作罢。
唐人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眼瞅着就将是倭国太子了,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焉能再如以往那般亲身犯险?
若是一个不慎受到重创,那可划不来……
可是如此下去也不行,苏我家经由各个封国联军的一场大战损兵折将,已经再抽调不出兵力来杀退虾夷人,最可恶便是唐人,分明已经答允了调停,却就在一边看着热闹,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苏我明太忿忿的看着不远处山坡上那黑盔黑甲红璎珞骑着高头大马的数十骑唐军,咬着牙吩咐左右:“速速前去催促唐军,此时不赶紧阻止战斗,难不成等到双方都死绝了才出面?”
左右顿时分出两个谋士,在几名死士护卫之下跑去一旁的山坡,到得唐军面前,大声道:“吾家少主请求诸位速速出面,若是继续这般杀下去,恐怕双方结怨更深,不利调停。”
数十骑唐军看了半天热闹,起先还津津有味品头论足,但是渐渐也有些不耐烦,这等菜鸡互啄一般战斗实在是提不起太大兴致,没战术、没指挥、全凭着一腔血勇拼死争先,这在阵型严密进退有据互为倚助的敌人面前简直就是羊羔一般等着被屠宰……
几名校尉互望一眼,其中一人回首喝道:“竖旗!”
“喏!”
身后一匹马上的骑兵大声应诺,然后将一干大旗在马上高高举起。
旗帜随风烈烈飘扬,红底黑边,上书一个大大的“唐”字,为首的校尉抽出雪亮的横刀,一手挽着缰绳,一手高举横刀,大喝道:“唐军奉命调停,所有人放下武器各自退去,若有违令,杀无赦!”
一骑当先,冲着双方交战之处冲了过去。
身后数十名骑兵护卫者掌旗官,紧随其后,铁蹄隆隆,犹如一股狂飙直直冲入两军战阵之中。未几躲闪避让的双方兵卒被唐军连劈带砍杀得嚎哭哀叫,更有被马蹄踹得倒飞出去,撞得身后同伴滚地葫芦一般倒了一片。
苏我明太目眦欲裂,气得发狂。
这是调停,还是杀人?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巧取豪夺()
大旗漫卷,铁蹄铮铮。
这数十骑唐军犹如一柄尖刀,狠狠的插进两军交战的中线战场,铁蹄踏处,横刀飞舞,刀光犹如匹练一般,狠狠的劈斩向交战之中的两军。
苏我家的战兵与虾夷人激战正酣,冷不丁被唐军冲杀进来,猝不及防下顿时死伤一片,眼睁睁的看着唐军铁骑纵横肆虐,都有些手足无措。
都知道唐军是前来负责调停的,这是这般猛冲猛杀却是为何?
唐军校尉冲杀在前,手里的横刀左右劈斩,大喝道:“唐军所至,立即停战!若敢违令,杀无赦!”
吉士驹气喘吁吁的收刀而立,看着耀武扬威杀气腾腾的唐军,知道这是在给他眼色看,也是在警告他,虾夷人这一次调停之前的冲锋令唐军甚为不满,使得唐军感到自己的威严有损,所以要用这等强势的方式来彰显存在。
不过这也怨不得唐军,以那位房俊侯爷的强势性格来说,威信绝对不容许挑战……
吉士驹举起手中横刀,大呼道:“收兵!退后!”
虾夷人在他号令之下立即撤出战场,缓缓后撤。
来时气势汹汹仇恨满胸,此时浑身浴血战意昂扬!
千余虾夷人造成倭人起码两倍的战损,这等战力足以自傲,也足以让倭人此后再不敢轻易寻衅开战。
倭人那边现在是畏唐人如虎,亲眼见证了唐军如何将各封国联军杀得一败涂地全军尽墨,心中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满?
见到唐军横刀立马出面调停,赶紧纷纷后撤。
苏我明太催动战马上前,忍着怒气喝问道:“尔等即便是调停,何以残杀倭人?”
领头的唐军校尉人马俱甲,头上戴着铁盔,鲜红的璎珞随风飘扬,整张脸都隐藏在面甲之下,看不清是何表情,但是语气却冷硬至极:“侯爷有令,既然大唐已经出面调停,那么尔等双方就应当立即停战,谁敢擅自挑起战火,谁就该死!违抗侯爷军令者,杀无赦!”
苏我明太怒道:“那虾夷人公然违抗你们唐军的命令,擅自向飞鸟京进攻,难不成我还要坐以待毙,不能还手?”
唐军校尉冷硬如故:“虾夷人擅自进攻,那是虾夷人的事情,事后侯爷自会责罚。倭人既然开战,便也是违抗侯爷的军令,一样要受到惩罚!”
苏我明太简直怒不可遏:“若是不开战,此刻虾夷人怕是已经攻入飞鸟京,我都得被虾夷人乱刀分尸,那个时候还惩罚虾夷人有用?”
唐军校尉对他的怒火不屑一顾:“你死与不死,虾夷人会否攻入飞鸟京,这些与吾无干,吾是军人,只知遵守军令,侯爷的军令是双方不得开战,无论任何情况下就都不得开战!你当庆幸非是吾唐军一卒,否则违抗军令,此时已然引颈伏诛!”
“……”
苏我明太气得差点从马背上掀下去。
他觉得他平素就算是不讲理的,哪里料到唐人比他还不讲理!
哦,刀子架到脖子上反抗了就是违抗军令,乖乖的引颈就戮就是好人?
他气得不轻,却也知道跟这个校尉理论是最愚蠢的行为,唐军的兵将皆是脑子一根筋,军令下达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一往无前,简直蠢得要死,他当即一脸涨红一言不发,调转马头打马就走。
我跟你说不着,我找你家侯爷说理去!
那校尉却冷笑一声,杀了你的人,你有火气还得憋着,不服?
不服就等着被侯爷狠狠的敲你一通竹杠,你特么就老实了……
难波津,春帆楼。
房俊与苏我摩理势的谈判正在进行。
作为请求唐人出面调停的一方,倭国是出于弱势的,这一点苏我摩理势很清楚,况且为了保住大唐这条大腿,多多的付出一些利益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谈判刚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割让佐渡岛?割让难波津?不不不,绝对不行!”
苏我摩理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怒道:“佐渡乃是倭国八岛之一,是天照大神赐予倭人的土地,焉能割让予人?就算老朽答应,几百万倭人也必然不肯答应,此事毫无商议之余地,万万不可。”
房俊也不着急,慢条斯理道:“可是佐渡岛之所以现如今落入唐军之手,起因乃是贵国在彼处虐待残杀唐人,您总不能一句佐渡是倭国八岛之一,就让唐军灰溜溜从佐渡撤军吧?就算我愿意,麾下儿郎能愿意吗?长安城里的皇帝陛下能愿意吗?”
这简直就是耍无赖啊!
仗着佐渡岛现在已经沦陷被你们控制,就狮子大开口?
苏我摩理势怒气冲冲:“无论如何,佐渡不能割让,难波津更不能割让!”
佐渡是主权问题,难波津可就是安全问题了,一旦难波津成为唐人的地盘,随时随地都可以长驱直入直抵飞鸟京,难不成要倭国迁都?之前原本已经说好难波津作为通商口岸,唐人只驻军两千,况且这两千的唐军的军费开销还得倭国负责,这已经是过分了,现在却反口说要割让……
简直岂有此理。
“那您说说,佐渡岛上虐待残杀唐人的事情如何处理?”
“大不了赔偿一笔钱财于死者家属。”
“您误会了,这可不仅仅是赔偿家属的问题,而是攸关大唐声誉。您想,若是此例一开,往后任何一国杀害唐人之后都可以拿钱来解决问题,大唐威严何在?唐人之尊严何在?”
“……”
苏我摩理势觉得这位侯爵阁下简直不可理喻,杀了几个人,就得割让一个岛?
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反正无论如何,割让绝对不行,哪怕此次调停终端,倭人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出卖祖宗天神赐予的土地!”
苏我摩理势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房俊哀叹着挠挠眉毛,道:“要不这样,租借如何?”
“租借?”
苏我摩理势尚是首次听闻这个词汇可以用在土地上,便问道:“愿闻其详。”
房俊解释道:“您看啊,这件事贵国是有错在先的,对不对?”
苏我摩理势眼珠子转转,只能点头,不承认不行,被人抓住现行了,无从抵赖……
房俊道:“所以,贵国给大唐一个交待,而且这个交待要足够分量,要能够符合大唐的地位和影响力,这个没问题吧?”
苏我摩理势琢磨一下,点头。
唐人不好欺负,现在被人家打上门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怂……
房俊抚掌,展颜笑道:“这就达成共识了,既然底子已经定下,一切好说、割让佐渡岛,前辈认为不行,那是日照大神赐予你们的土地……”
“天照大神!”苏我摩理势瞪着眼更正,事关神祗,不容亵渎。
“是是是,这个日什么的大神,本官分不太清楚……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佐渡岛你们不愿意割让,可别的赔偿大唐又认为不符合身份地位,显示不出贵国的诚意,那何妨将佐渡岛租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