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此人结盟,当真是高瞻远瞩啊!
没有敷衍客气,没有默然旁观,一见面就说出这等大气豪爽之话语,定然是一位重信重义之人……
苏我明太热泪盈满眼眶,这些天飞鸟京形势紧张,苏我家被各封国联军围殴,心里压力实在是太大,每天都不敢闭眼睡觉,唯恐一觉醒来联军已经破城而入,苏我家族灭人亡。
“华亭侯仁义高风,卑下实感钦佩……原本侯爷远道而来舟船劳顿,应该稍作休整的,只是眼下飞鸟京岌岌可危,叛军随时都可能破城而入,还望侯爷提点部队,前往驰援,则苏我氏上下感激不尽。”
苏我明太情真意切,既然这位华亭侯重信重义,那他也别玩什么矜持了,赶紧求援吧。
房俊一副慨然之色,朗声道:“本官率领精锐部下万里驰援,本就是为了权力支持盟友,岂能贪图安逸,让盟友时刻遭受敌人攻击?自当全力以赴,鼎力相助!”
苏我明太感动得心窝子都是热的,然后便见到这位年青的大唐高官剑眉微蹙,一脸为难,嗟叹道:“只是足下想必知道,这皇家水师乃是大唐皇室之禁军,受到皇帝陛下亲自统帅,虽然授予本官统御之权,但每逢战阵,定要事先密奏上报,得到皇帝准许之后,才可开战……”
苏我明太瞪圆了眼睛,你特么又是占领佐渡岛又是派人前来结盟,现在就有千余唐军正在飞鸟京厮杀,而你现在告诉我每逢战阵都得跟你们的皇帝禀告?
不过这个时候他就算一肚子不服,也万万不敢开罪房俊这个大救星,只得忍气吞声,问道:“那不知侯爷可曾向大唐皇帝禀告此次救援之事?”
房俊一脸正气,道:“这是自然,否则擅自率领水师前来这难波津,便毅然违抗皇命,万一要是被御史弹劾,那可就是谋逆之罪!”
苏我明太心急火燎:“那不知可曾受到皇帝陛下的旨意?”
房俊在苏我明太失望之中摇头,叹气道:“长安距离倭国千山万水,关中又早已大雪漫山河道冰封,交通甚是不便,想来皇帝陛下的旨意还是需要一阵子的……”
苏我明太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还能蹦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当然他也不傻,什么皇帝陛下的旨意他根本就不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事都得跟皇帝陛下请旨,那还打个屁的仗?贻误战机,再剽悍的军队也唯有败亡一途!
他看明白了,眼前这个黑脸的华亭侯,是在讨要好处呢……
这令他义愤填膺!
说好的重信重义呢?
啊?
满口仁义道德实际锱铢必较,与那些海盗又有何分别?
居然拿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于我……根本没必要啊,你想要啥,只说就好了!
苏我明太断然道:“侯爷多虑了,倭国与大唐一衣带水,吾苏我家更是久慕天朝之雄伟壮阔几百年了,难道大唐皇帝陛下还能不愿见到苏我氏掌管倭国,成为大唐千秋万载的藩属之国么?还请侯爷即刻下令军队驰援,若是事后大唐皇帝陛下有何责怪之处,苏我家也必然会给予侯爷满意的补偿!”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形势紧迫,苏我明太干脆把话说白了,您赶紧的发兵,想要啥,就直说……
房俊一听,这个人可以啊,有魄力!
当下也不绕圈子了,直言道:“两军对阵,总要有兵卒战殁、军械折损、钱粮耗费,但皇家水师乃是陛下私军,谁也不能轻易造成损失,当然,若是有足够的补偿,那本官拼着被陛下责骂降罪,也不能坐视盟友遭受屠戮。”
苏我明太忍着气,上身微微前倾,道:“不知何等补偿,才能令大唐皇帝陛下愿意问了盟友出战?”
房俊倒也干脆,直接伸出两根手指:“难波津成为倭国通商口岸,倭国与大唐共管,所施行之律法由两国共同协商,而且大唐商贾在倭国经商,享受与倭人等同之待遇,不得驱逐迫害,此乃对皇帝之交待。倭国京内的矿山,大唐商贾有开采权,当然照章纳税是情理之中,此乃对大唐朝堂那些世家门阀之交待……这两个条件,只要足下答允,大军即刻开拔,荡平那些乌合之众,反掌之间耳!”
“没问题!”
苏我明太本不是个精明之人,他跟苏我入鹿差不多,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根本不知道这两个条件一旦施行意味着什么,况且眼下火烧眉毛,就算他能弄明白,又哪里会在乎那么多?
去特娘的倭国主权,老子都身死族灭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房俊大喜,不过表示大军开拔可以,但是抵达飞鸟京之后,双方要正是签署文书契约,而且必须加盖倭国天皇的玺印,方才正式生效,唐军才会参战,帮助苏我家抵御各封国联军。
苏我明太并无异议,当即起身返回飞鸟京,找老爹起草契约,并且加盖天皇玺印。
*****
“什么?你这个蠢货!”
当苏我明太回到飞鸟京,将房俊的条件说与苏我摩理势听,后者顿时暴怒,差点想要一刀宰了这个混账儿子!
“这等条件也是能答允的?你可知晓这两个条件一旦签署,唐军之兵锋可在难波津随时威慑飞鸟京,倭国之内可随意唐人走动,各方腐蚀四处经略,国将不国矣!你我父子,将成为倭国的千古罪人!”
不得不说,苏我摩理势还是有一点水平的,纵然私心贪欲令他做出逆而篡取之事,但是这等眼睁睁出卖倭国利益的行为,却天然生出抵触之心。
然而苏我明太根本不管这个……
他与老爹对视,理直气壮:“罪人?咱们守不住飞鸟京,不能名正言顺的当上天皇,那才是罪人!只要能够击溃联军,在大唐的扶持之下登上皇位,往后整个倭国操之于手,历史还不是任由吾父子书写?我们说谁是黑的,谁就是黑得,我们说谁是白的,谁就是白的!”
苏我摩理势气得胡子翘翘,却也不得不承认儿子这话在理。
一旦兵败身死,不仅他们父子妥妥成为乱臣贼子,整个苏我家都得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想想当初苏我虾夷的坚决反对以及其后刚烈的引火自|焚,分明就是绝不看好他苏我摩理势所走的路,若是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的境地,就算是死了,如何有面目在地下与苏我虾夷相见?
事到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得寄托于唐军身上,不过对于唐军的战力没人给予怀疑,现在千余唐军便能够抵挡各国联军,只要唐军主力一到,所有的联军都是土鸡瓦狗一般……
苏我摩理势没辙,只能捏着鼻子起草了契约,一式两份,并且命人将从天皇寝宫内搜出的玺印拿来,抹了红泥,加盖在契约之上。
苏我明太连夜带着这份契约赶赴难波津天王寺,交付给房俊。
房俊大喜过望,当即取来自己的官印和名章在一式两份的契约之上一一加盖,然后珍而重之的将其中一份收好,另一份则递给苏我明太,大唐与苏我家算是正式签订盟约。
加盖了天皇玉玺,事后在扶持苏我家成为天皇,那么这份契约便是合理合法,谁也不能否认其合法性,除非其中一方悍然撕毁契约,否则就必须遵守。白纸黑字固然无法约束人们的道德与行为,但是只要有这份契约在,大唐就永远站在道理的那一方!
只要名正言顺,两国开战都会士气百倍!
既然收了好处,那就得干活儿!
房俊立马召集军队,留下一部分严守难波津码头,自己则亲自率领三千精锐连夜出发,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越过数条河流一片平原,直抵飞鸟京!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牛肉真香()
飞鸟京的局势已然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各个封国组成的联军在甘丘下碰得头破血流,但是攻入飞鸟京平息苏我氏叛乱之后可以攫取的巨大的政治利益,让这些封国咬着牙根再一次增兵。王玄策指挥着唐军固然依旧勇猛严守阵地,但苏我家的兵卒却渐渐坚持不住,伤亡越来越大,若非依靠着甘丘和东山的有利地势,只怕早就溃败,被联军长驱直入……
就在这等紧要时刻,房俊率领三千精锐抵达甘丘的东坡,与如火如荼的战场仅隔着一条山岭。
然后按兵不动……
望眼欲穿的苏我家全部傻眼。
这说明情况?
苏我明太都快疯了!
盼星星盼月亮的将唐军主力给盼来了,结果距离战场一步之遥便安营扎寨,止步不前,这什么意思?
丧权辱国的契约我都签署了,你还不知足么……
苏我摩理势早已没了往昔的从容淡定,联军对飞鸟京强攻不止,随时随地都能突破防线攻入飞鸟京,届时倭国之大,苏我家却再无立锥之地,不仅家族传承断送,更要背负万世骂名。
催促了几次,房俊总是各种各样的借口,苏我摩理势没辙,只得抛开激烈的战事,带了几名随侍前往唐军大营,求见房俊……
刚刚越过甘丘的山脊,便见到山脚下一处开阔地上营建起了一座诺大的兵营,营帐簇新,排列整齐,四周围着营地挖掘了壕沟,引了附近河流的活水灌溉其中,兵营四角更建起了高高的哨塔,苏我摩理势一行人尚在数里之外,营地内便响起了示警的号角声,一标骑兵奔出迎敌,迎面驰来。
苏我摩理势不仅暗暗咋舌,唐军到此不过三天,居然就已经营建起如此庞大正规的军营,可见唐军必然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令人叹为观止……
而面前疾驰而来的这一标骑兵更是威武雄壮,唐人本就高大威猛,这些兵卒显然又是精挑细选,各个魁梧健硕,骑在高头大马膘肥体壮的健马背上,身上的铠甲反射着日光煜煜生辉,远远观之,仿若天兵天将!
等到了近前,自己身边这些骑着倭国矮小马匹的随侍顿时比人家矮了三个头……
兵员素质差之千里,武器装备更是天壤之别,苏我摩理势不由暗暗庆幸,幸亏葛城皇子未能上位,这位皇子殿下之前曾在朝中商议要趁着大唐攻略高句丽的时候出兵狠狠的教训大唐一番,意欲挑战大唐天朝上国的威严,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若是当真出兵,面对两国如此明显的差距,恐怕一场打败绝难幸免……
哪怕面对的只是唐军的斥候探马,苏我摩理势也不敢显摆他目前倭国执政者的身份,笑呵呵上前见礼,用流利的汉话问候,并且表明来意。
唐军斥候显然早已得到命令,当即也不多问,只是冷冷的打量苏我摩理势以及身后的随侍一番,便调转马头,引着几人进了军营。
整齐的营帐,干净的地面,偶尔有兵卒进出皆是身姿挺拔疾步快行,诺大的军营里出去不时响起的马嘶声,听不到一丝一毫混乱的杂音……
唐军军纪之严明,可见一斑。
苏我摩理势是见过世面的,现在更掌握这一个超级家族,手底下战兵渝万,最是能够体会这等军纪严明的军队可怕之处,只需将军一声令下,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照样一往无前视死如归!
苏我摩理势心中惴惴,有些后怕,万一这些唐人被各个封国所收买,将矛头调转过来指向苏我家……
幸好,幸好。
中军大帐之内,苏我摩理势见到了这位名声响彻七海的大堂华亭侯。
与自己孙子差不多的年纪,浓眉大眼肤色微黑,宽大的骨架使得他即便是坐在那里亦显得气势浑然犹如猛虎蹲踞,偏偏脸上神情祥和笑出一口白牙,又是那么的阳光灿烂……
简朴的直缀,腰间坠着上品的玉佩,不似一个挥手可使得几万人慷慨赴死的王侯枭雄,倒更似一个返璞归真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
完全没有杀气……
不过即便如此,苏我摩理势又哪里敢怠慢?
只是看着这位大唐侯爵坐地起价的本事,便知道定然是一个狠角色,赶紧上前两步,也不顾双方年龄差了一甲子还多,一揖及地,恭声道:“倭国执政苏我摩理势,拜见大唐侯爵阁下。”
他目前还没有丧心病狂的直接登基称帝,但若是战事继续这般不利下去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临到联军破城而入之时,大抵他说什么也得座上天皇的御座过一把瘾,哪怕只有那么一个时辰……
当然,若是唐军能够助他驱逐联军,自然可以从容登基。
迟一些早一些,又有什么分别呢?
房俊坐在桌案后头,亦不起身,手里拎着筷子,欣然道:“中原有句俗话,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足下有口福了,来来来,快快入座,来人,给苏我先生添一副碗筷。”
在他面前桌上,正中一个铜火锅,炭火正旺,火锅里的热水咕嘟咕嘟已然煮沸,四周桌面上摆满了瓷盘,各式菜肴海鲜皆备,还有几盘刚刚切好的薄薄的鲜肉。
苏我摩理势心急火燎,哪里有心思吃饭?
不过见到房俊一脸和善笑意盎然,也不敢贸然拒绝,只得说道:“那老朽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房俊哈哈一笑,道:“某就是个粗人,不必那么多的讲究,快快入席,天气阴冷,吃上一顿火锅祛祛寒湿之气,不仅是最上乘的养生之法,亦可一饱口舌之欲,快活似神仙也!”
苏我摩理势心中无语,这个当口,你就是给我吃龙肉,我能吃得出味道么?
不过还是依言坐下,旁边自有勤务兵呈上精致的白瓷碗筷一个玻璃酒杯,更取过一个盛装葡萄酒的坛子,给酒杯中斟了满满一杯带着青翠色泽的葡萄酿,一股馥郁的酒香钻入鼻孔,即便是心有牵挂,苏我摩理势亦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闻味观色,便知是最上品的葡萄酿,这等产于唐国的葡萄酿运到倭国,每一坛价值都在十贯以上,即便是苏我摩理势作为苏我家的族老,等闲也不能奢侈到自己在家中饮上一回……相比于富庶的大堂,倭国是真的穷。
房俊一边将一个盘子中的海带放入火锅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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