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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街巷间有一首《鹧鸪天》词云：“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这首词说的便是矾楼。矾楼的装修十分豪华，在京都首屈一指。厅堂过道与阁子雅间，都挂着珠帘绣额，装饰得典雅温馨。
其实这里夜晚更美，烛光摇曳，灯品新奇，正月初一晚上，屋檐上每个瓦垄中都点亮起一盏彩灯，望去果有人间仙境之感。若凭窗远眺，京城夜景尽收眼底，伴着风流歌舞、诗声笑语，的确是刘子翚“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超级休闲的审美情境。
只可惜现在还是白天，所以瞧不得那夜晚的美景，不过也没关系，既然人在北宋，只要在金兵破城之前能来这里玩几次就好了，毕竟那金兵一旦入城，这里就被付之一炬了。
白矾楼如此繁华，只可惜却不能长久了，北宋这个朝代，就是典型的民富国弱吧，而且所谓民富，也终究只是一部分人富裕而已，君不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这宋代的流民，怕也是最多的。
秦商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却忽然听一旁有人言说“喂，听说没有，今日这里倒是要弄个水陆道场，那郭道士以及一般道爷要在这里比拼道法，一来是给皇上爷看，二来呢，说是要提振提振咱们宋人的士气。”
“是啊，如今民间流传说那辽人、金人都是恶鬼托生，唯道法不能除，咱皇上爷自己就封自己为道君皇帝，这天底下道爷们来了汴梁，只要有几分本事，便可免费吃酒，今日这水陆道场，却是为了讨咱们的道君皇帝欢心呢，说是报名的道爷，都可免费吃酒，且若真有本事，便可封为道官，食朝廷俸禄呢。”
“嘿嘿，那辽国、金国不过蛮夷之辈，咱道君皇帝施法，管教那辽国、金国不敢来犯。”
“据说郭道士法术高强，不仅懂道法，而且曾师从佛家，也有佛法，专门克制那魑魅魍魉。若它日金国真敢不相信用攻到咱汴梁城下，郭道士手中七星宝剑一出，管教那金人魂飞魄散。”
听着这样的对话，秦商心中只想骂娘，这真得是愚昧到何种程度了，都快到了灭国的边缘了，居然还相信这些东西，实在是令人无语得很。
“嘿嘿，今儿可有热闹看喽，平日见不着的道爷们，今天可算是聚集一堂了。”
秦商心中冷哼，若是这些道士真有后世中所描写的那般神能倒也罢了，只可惜啊，不过都是一群神棍耳，今天倒是要瞧瞧，郭京这厮究竟懂些什么道术。
他本来是想要离开的，因为他知道后来的事情，所以每每到这白矾楼下，都没有古人享乐的心情，反而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因此根本连喝酒都没心情，就别说别的了。
可是听那闲谈的人说郭京会出来表演道法，搞不好徽宗皇帝也会出来，自己虽然很不待见这位糊涂皇帝，但看看这厮长什么样，倒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去问了一句：“这位老兄，敢问那郭道士，可是郭京？”
那人瞥了秦商一眼，似是有些惊讶，说道：“你竟然不知郭道士？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没错，那郭道士便是郭京，如今也是皇家的金门羽客。”
金门羽客秦商倒是听说过。
据说这宋徽宗赵佶崇信道教，他把道教放在其它宗教乃至社稷之上，朝廷供养的道士，有一个比较可信的数据，那就是两万多人，而这些道士，也被视为职业道士，有个比较光鲜的名字，就叫“金门羽客”。
宋代周煇的《清波杂志》卷三有书：“宣和崇尚道教，黄冠出入禁闼，号金门羽客，气燄赫然，林灵素为之宗主。”
陆游的《老学庵笔记》卷五也有说：“林灵素为金门羽客，用闽王时谭紫霄故事。”
秦商知道林灵素是金门羽客，毕竟这厮名气要比郭京大上不少，而且这个林灵素昔日乃苏轼的疏通，就是靠着神棍本事，方才成为了金门羽客，甚至可以说，比东坡先生混得还要好一些。
只是没想到郭京这厮居然也成了金门羽客了。
“那就是说，今日郭道士算是主角了？”秦商问道。
“不错，届时郭道士会接受来自各方道爷们的挑战，比拼道法，不敢说赢，若是能让郭道士看上眼，那白矾楼便会出钱，让这位道爷在白矾楼中免费住宿，可一年之久，吃喝都不用花钱，岂不美哉？”那人又回答道。
秦商不由暗笑，自己若是个乞儿，那在这白矾楼中白吃白住也不无不可，只是他如今不稀罕那个，倒是很想郭京出个洋相。
这郭京之所以能跟高衙内混熟，能得到皇帝的欣赏，无非就是靠着神棍的忽悠本事，只要能让这厮出点洋相，怕是皇帝也没那么宠他了吧，甚至还会剥去他金门羽客的头衔。
这岂不美哉？
他站在人群之中，等着热闹，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又闲聊了起来，大概是表演还没开始，所以有点无聊，所以就自然谈一些不太相干的事儿了吧。
其中一人道：“这一次郭道士演法，捧场的人可是不少，除了师师姑娘、冰月姑娘、金莲姑娘之外，还有那声名不下于赵家娘子的杨小妹。”
“师师姑娘是白矾楼的招牌，冰月姑娘是望仙楼的招牌，金莲姑娘是师师姑娘的好姐妹，她们来倒是可以理解，但杨小妹却不一样啊。这杨小妹擅长书画，而那赵家娘子擅长诗词，这二位被称为不相上下的汴梁女才子，一般是不会来这种场合吧？”另外一人问道。
“你懂什么，今儿道君皇帝说不准就会来，即便道君皇帝不来，怕是宫里头也会来人，谁不想见见龙颜？那杨小妹能够免俗？再说了，听说白矾楼请了杨小妹帮忙画下今日水陆道场的情景，而且是重金啊，这杨小妹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辈，为何不来？”
先前一人似是不信，摆了摆手道：“你莫要胡说，杨小妹虽不如那赵家娘子家境出色，但却洁身自好，颇有风骨，若是生为男儿，那绝对是有气节的君子，即便是女子，也不弱男儿，岂会是区区金钱收买的来的？”
第三十二章 才女（）
秦商听旁边有人聊起一个小杨小妹的才女，其中一人对杨小妹显是十分敬佩，可另外一人却明显持相反观点。
这不怎么喜欢杨小妹的人笑着说道：“自家倒也听说了杨小妹的美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终究是一女流，如今年方二八，尚未婚配，自然也是会想男人的，那赵家娘子自家有男人，自不必说，可杨小妹洁身自好？自家却是不信，你不知那前些日子街头的闹剧吗？”
“什么闹剧？”
“竟然不知？前些日子，就在汴河边上，竟有两伙人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官府以为是地痞无赖闹事，本是要去拿人的，谁曾想到了之后直接傻眼了。”
“为何傻眼？”
“皆因那闹事的双方，竟然都是一些京城才子，其中更有太学院的太学生，还有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好家伙，这些人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可是闹腾起来还真得是够狠的，将那一带好些摊贩的摊位都不小心折了。”
“如此闹腾，为的却是何事？”
“还有何事？皆因杨小妹啊。”这人说道：“据说闹事的双方本是朋友，在一家酒楼之中饮酒，席间有人说杨小妹的一幅画是对他话中传情，其余人不乐意了，就因为这个争风吃醋，闹将了起来。你说那杨小妹若是矜持，能让这么多人争风吃醋吗？
“你这话也不对，他们争风吃醋，只能说明杨小妹确有魅力，然而有才有貌这样也有错吗？你要说，也应该是挑那些闹事的人的不是，却怎的专挑杨小妹的不是？这恐怕不公道吧？”另外一人对于这番话很不满意。
前者嘿嘿笑道：“兄弟你怕还未曾有过床笫之事吧？”
“那又如何？”
“怪不得，既然没经过这事儿，就不懂得女人的好，不懂得女人的好，就不懂得女人的坏，罢了，我也不与你争辩了，待会儿演出开始，杨小妹是不是会出现，一看便知。”
秦商听得无语，这简直就跟后世网络上一帮人私下里议论别人一模一样，他是不知道那杨小妹何许人也，历史上似乎也没有这号人，但既然不知道其为人，就不会随便议论和腹诽，毕竟女孩子的清白还是要紧的。
“纵然杨小妹真来了，那也未必就是为了银钱，或许只是想要表现自己对道君皇帝的尊崇。”支持杨小妹的人看起来是没多大信心，因为他担心杨小妹真来了，有些话就好听不好说了。
“哼哼，就你天真无邪，却不知道那杨小妹曾与师师姑娘面见过当今皇上，皇上爷是个什么人，你总该清楚了吧，那杨小妹能够幸免？”
“你休要血口喷人！杨小妹早先就说过了，年少时已经与人许下婚约，如何会做出那般事情来！”
“年轻人啊，你真的太年轻了。”
秦商听这二人的话是越说越不堪，不由蹙眉，转身离开了，不管那杨小妹是什么人，在背后议论人家，总不是什么好事儿，没想到后世有这种事儿，到了北宋竟然也能遇到。
这人要是闲的蛋疼了，真得是就喜欢搞些八卦来娱乐。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反正这些人的闲散生活，也过不了几年了，届时金兵入城，汴梁也就基本玩完了。
不过那郭京面子倒是够大的，别的几个他不熟悉，不过李师师他倒是听说过，也想见见，看看这李师师究竟有何美貌。
至于那杨小妹，虽未听说过，但是听那二人的谈话，就知道应该在汴梁城中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一个女人可以被称为才女，似李清照那般可并不容易啊。
这可不是你花点钱就能买来的名气，是要由真本事的，本后世的电影电视明星还不太一样。
毕竟后世那追星，不管你有没有文化都可以。
但是这北宋的追星族，你不懂诗词歌赋，不懂琴棋书画，怕是还真有点困难，因为真得欣赏不了啊。
正想着，忽然间那白矾楼内就热闹了起来，秦商抬眼一看，却见那三楼多了几幅帘子，然后帘子后面坐了几个人，看不太清楚，让他有些失望，估计那帘子后面的，就是李师师、杨小妹之流了吧，当然，或许还有徽宗皇帝，只可惜自己没有透视眼，看不穿那帘子，这就没法子了。
不过没关系，那原本用来演奏的台子上面，却是已经站了一个道士，长得倒是气宇轩昂，人高马大的，可是穿着那一身道袍，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这人怕就是郭京了吧。
听旁边人议论，果然就是郭京，心道郭京这厮，你若是真心当兵，还能杀死几个鞑子，可是却非要学这神棍手段，不仅救不了大宋，反而加速了北宋的灭亡。
唉，看起来无论哪个时代，这神棍骗子都是十分坑人啊，即便是后世，在那个民智已开的年代，却依然有大把的人去相信这些神棍，甚至有一份数据说，相信神棍的高学历者，反而占据了大多数，真不知道那些人将书念到哪里去了。
“自家郭京，想必在场的也都认识，如此便不多做解释了，今日这道场，便是为了驱除邪祟，提振士气，如今大宋军队已经开拔去了北边，这一次道场，便可令咱大宋军队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这郭京也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几句话说下来，竟是得到了台下很多人的掌声。
然后他冲着南边一个帘子拜了拜，估摸着那里坐着的就是所谓的教主道君皇帝了吧。
然后鼓乐齐鸣，这声音还真得是颇为震撼，现场感特别强，北宋的时候没有音响，许多声音或许调试不出来，但是秦商站立于此，却依然能听得入神。
这些弄琴的高手，任何一个到了后世，怕都是惊才艳艳了，只可惜后世不流行这个。
乐声停止，郭京便吩咐人开始准备，要当着众人的面表演高超的道法。
当秦商看到那台子之上多了一口油锅之后，心中不免有些鄙视，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表演呢，弄了半天，居然是最狗血的油炸厉鬼啊，这在后世，不知道多少科普书籍都已经做过了解释了，秦商自然也十分清楚，居然用这玩意儿就能骗住这么多人，真得是让秦商感觉到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的伟大之处啊。
见台下众人看得都是津津有味，秦商心中更是无语，心道宋朝人如此好忽悠，那倒是提升了自己不少的信心了，这以后做生意，只怕会更加容易一些。
那油锅自然是郭京提前让人准备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就跟变魔术一样，那就叫道具。
第三十三章 以权谋商（）
郭京那厮，也不过就是三十来岁，从小便不怎么听话，听旁边的人说，这厮小时候就很喜欢闹事儿，甚至伙同几个半大小子打死过一对乞儿母子，跟后世的熊孩子如出一辙！
这北宋的乞丐是没什么人权的，死了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去管，官府知道了也不会去查，顶多是用破席子卷起来扔城外去，免得尸体腐烂了之后引来疫病。
后来说是跟一道士进山学了一年的道法，后来那道士死了，就又回来了。
郭京身旁还站着几个人，都是清一色道童打扮，可那看起来着实有点不伦不类，只因这几个所谓的道童，那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而且还都是街头的地痞无赖，明明穿着道袍，却生要将那上襟敞开，露出胸口一撮毛，裤腿居然也是乱七八糟，有的露出了长着黑毛的小腿，有的则将腿脚踩在了脚下，看得强迫症患者们十分难受。
其中一个居然还当着这众人的面在那里挖鼻屎，挖出来一颗竟然还扔进嘴里头吃了起来，秦商看到，险些没恶心得吐出来。
要说体面处，那就是这几个家伙全部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过地痞无赖而已，竟然如此嚣张，多半还是仗了那郭京的势，看起来这郭京混得还真是着实不错啊。
秦商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