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试射之后,复汉军炮兵阵地的所有重炮齐齐喷出了怒焰,一枚枚圆弹打向400米外的安陆民团营寨,所带之处皆是粉碎。那胳膊粗的木头对于炮弹来说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就是大腿粗细的圆木被炮弹打中,也会折裂。
而这一场炮击足足持续了两刻钟,整个炮兵阵地都被硝烟和水雾所弥漫。在炮兵将一桶桶清水浇泼在炮管上的时候,陈鸣手臂的轻轻一挥间,一个大队的甲兵挥舞着刀枪向着安陆民团烂的一逼的营寨扑去。
在复汉军炮声响起的那一霎那,安陆民团的人就炸开了锅一样到处乱钻。他们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自家赖之以长城的大炮根本够不到对方,对方大炮的炮弹却能覆盖着整个营寨,当土墙在他们面前炸裂,当木头在他们眼前迸碎的时候,这些民丁全乱了。十个人里都没有一个老老实实的卧倒在地,一声不吭声的任凭复汉军的炮火狂轰滥炸,任凭那要命的炮弹在自己身边肆虐。
沉不住气,惊慌失措的安陆民团到处乱钻的下场只会让自己的损失越来越大。
当朱岩从沟壕里钻出来,抬起头来打望营地,本来有四五百人的营寨已经看不到几个活蹦乱跳的活人了,倒是那遍地的尸体让他脑袋一懵……
“大哥,贼兵杀上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跑到了朱岩的身边。
朱岩定了定神,眼睛又一遍打量着营垒,毫不犹豫的说:“走,咱们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本来有四五百人的营垒现在还有几个活的?不管他们是真的被打死了,还是跟刚才的朱岩一样缩到了某个地方,反正朱岩是不相信营寨里的残兵能挡住对面的进攻了。至少他自己的信心都在炮击中飞灰湮灭,民团其他的人都可想而知。
“走走,快走。别往城里跑,去乡下,去乡下……”朱岩对着身边聚拢过来的几十号人叫着。他不能把握陈鸣会不会进攻钟祥,毕竟以复汉军表现出的战斗力来言,钟祥太不堪一击了。所以现在的钟祥城绝对不能回去!
陈鸣当然不会去关注逃之夭夭的朱岩一行,甲兵营近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营垒,然后大军就没有任何停留的向着钟祥城攻去。
当天下午,陈鸣率军打破钟祥城的消息就传散了开来。而这个时候的陈鸣也没有接到消息,并不知道宜昌镇总兵薛士俨带着他本部人马刚刚进入到荆门。否则很难说陈鸣会不会突然改变大军行进方向,挥兵杀去荆门。
十一月九日攻克钟祥城,十二日又拿下了拿下了潜江。陈鸣在兴隆镇和张集港两个地方渡过了汉江,毫不费力的拿下潜江县城之后,大军对于荆州的攻略就正式开始了。
这些日子里,整个湖北震动,陈鸣这显然要顺着汉江去长江,湖北非大乱不可。那汉江和长江一线的某些地方都有当官的挂印而去。他们都不想死啊,可周边又没军队,还是早早挂印而去,至少保得一条性命。
距离潜江不远的天门和沔阳州两地,更悄悄派出人来,许诺下大批的钱粮物质,只求陈鸣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搞得陈鸣都不由得想起李健楠了。这家伙从汝州跑去了洛阳,也不知道日子过的怎么样了,又或是已经离开了兵荒马乱的河南府……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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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湖广总督府,气氛压抑。
因为这里的主人,执掌湖北湖南大部分权利的总督定长,已经卧床不起多日了。自从陈鸣率部沿汉江南下的消息传来,久病在身的定长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但定长倒了,陈鸣没有倒。那支从襄阳南下的复汉军先后拿下了钟祥和潜江,然后陈鸣挥兵西进,把矛头直指荆州。
荆州在长江的北岸,长江在荆州府这里拐了一个‘几’字形大弯,俗话说:万里长江,险在荆江,所以这里常年有水患。江陵城在历史上被长江洪水淹过不少次。现在是冬季,长江的枯水期,江陵城当然不需担忧被淹,可是江陵的守军真的能守住哪里吗?
“阿尔雅江到了哪里了?”躺在床上,定长也在操着心。他知道薛士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江陵,但他更关心湖广提督带领的湖南绿营。
湖广总督置下辖有五镇,湖北有郧阳和宜昌两镇,湖南则有三镇,镇筸镇、永州镇、绥靖镇,还部署有凤凰屯,永绥屯,乾州屯,古丈坪屯,保靖屯等军屯营。这其中的镇筸镇,镇筸兵,骁勇善战,自朱明时闻名,在满清中前期六十六镇绿营中一枝独秀。即便是甘陕绿营也不能压过了镇筸兵一头。
阿尔雅江本来广东提督,被紧急调任湖广,因为在做广东提督之前,阿尔雅江在湖南待了足足十三年,从四品都司升任参将,从三品参将挪任二品副将,然后是永州镇的总兵,数遍湖广周边省份的人等,阿尔雅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阿尔雅江也不负满清朝廷的厚望,从广东急忙赶到湖南,两个月时间真的让他筹集了湖南的三镇绿营以及凤凰屯等地兵马,乃至还有一部分苗家的土兵,总兵力两万余人,西路出武陵,东路出湘阴。
出武陵的西路军这个时候绝对过了澧州,如果速度更快点,定长觉得西路军可以赶到江陵。而东路军出湘阴过巴陵,也就是后世的岳阳,定长希望东路军能尽早赶到武昌。
不过定长衰竭的精力已经不足以让他时刻盯着每一份消息了。在问出这个问题前,定长刚刚昏睡了两个多时辰,湖北的政府军情,现在已被范时绶接管。
这是定长主动让权的,但他没有向北京递折子请辞,因为定长清楚此刻的湖北就是一个冒着滚烫岩浆的火山口,他在总督位置上顶着,范时绶还能尽心尽责的处理湖北军政。可定长要是推荐范时绶在这个档口接任湖广总督,那在范时绶看来就是甩锅给他背,病重的定长不仅要承受来自范时绶的反击,他的后人都要被范氏一门记恨上几辈子。
别看定长出身伊尔根觉罗氏,满洲正黄旗,家族势力兴旺。而范时绶一族只是汉军旗,但范氏一门至今传承五代【范时绶是范文程小孙子】,家势也兴旺的很,除了范时绶之外还有范时绶同辈的范时纪,更小一辈的范宜恒、范宜清,第五代的范建中等人,各个身居高位。而反观定长本身这一支呢,伊尔根觉罗氏大家族依旧兴旺,定长这一支却眼看着就要败落了。
他的三个儿子位置最高的才是个六部员外郎,连一个撑台面的郎中都没有。定长这个时候甩锅即坏了官场的规矩,日后极可能还会殃及子孙。如此选择,殊为不智。身患重病的定长已经没有来日了,何必在多生事端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武昌丢了,定长把老命留在武昌城,四九城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患病的消息又不是什么绝对机密,知道的人多了。
“老大人,西路军已经抵到公安,张镇台已快马来报,说,三日内他部一定能赶到江陵。”张镇台就是镇竿镇总兵张瑞,公安与江陵相隔甚近,如果不是一条长江相隔,怕两天时间便能赶到。而东路军刚刚过了羊楼洞进到了崇阳,想来到武昌还要一段日子。这一路队伍的统兵之人是阿尔雅江本人。
“薛士俨呢?到江陵了么?”
“老大人,薛总兵已经到江陵了。”
“贼兵呢?陈鸣到哪儿了?”
“还未接到江陵军报,估计……,该到角湖了吧。”
到了角湖,隔着就是太白湖,对面就是长湖,把长湖走到头就是江陵城。这已经是很近了,但定长却长舒了一口气一样,安下了心。“好,好,还没走到就好……”
这个转任四省巡抚,总督湖广的封疆大吏,眼下赫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定长没有看到他床头站着的长随看着他那可怜的目光。
……
陈鸣此时就站在长湖边上,欣赏着夕阳返照的美景。
这片湖北省第三大的湖泊位于荆州、荆门、潜江三地交界处,是宋末由古云梦泽变迁而成的长条状河间洼地大湖泊,南起荆州朱家场、天星观,西起荆州龙会桥,东起沙洋蝴蝶咀,北至沙洋后港、毛李,东西长80余里,南北最宽处40余里。
自古以来这里不仅是荆门、荆州通江达汉的黄金水道,且风光宜人,有潘家台、王家台、月台、柳岗牧笛、长湖远帆、渔歌早唱、仙桥夜月、夕阳返照、书亭坠雨、凤山晓钟、白羽破金等“三台八景”。
但此时此刻也就陈鸣还有闲情雅致来欣赏长湖美景了。相信荆州城里的薛士俨和荆宜施道道台,乃至荆州知府与江陵知县,还有城里头的万千旗人、旗兵,全都有种泰山压顶的负重感。
“攻城急什么。咱们来荆州不只是为了打下这座城,更是为了调开清军的兵力。湖南绿营没跟咱们交过手,这路援军又是以镇筸兵为主,他们会缩缩嗒嗒的避开咱们,以进城为第一么?”
“大都督的意思是要城外解决了镇筸兵?”
“只要那个张瑞赶来。就尽全力一战打崩了他们。”
陈鸣环顾着周边的一众营官,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近些日子里才熟识的。他们就是远征军的领兵之将——营官,一个个都是火线提拔起来的。其中一些人的名字陈鸣听说过,比如身材适中但强健有力的高平山,他知道这人是个勇将,是高家的人,打仗从锋陷阵很勇敢。
自从决定了率部队远征,陈鸣就注定要跟陈二宝、陈文赞、陈洪涛、黄安、高靖辉、卢龙这些人说拜拜,因为他不可能把队伍里有经验的军官全部拉走、带走,于是,身边望眼看去,尽是新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明治’()
远征部队全军上下新老二十多个营官,陈高黄三家出身的子弟占了一半,其中陈家子弟更占到了这一半中的六成,依旧牢牢把持着高级军官阶层中的霸主地位。但这种霸权还能持续多久呢?
随着将军府的日益壮大,越来越多的外姓人出现在了军队的高层之中。任何一个势力的扩大,眼下的一幕都是无可避免的。
对于陈鸣本身而言,也乐于看到这样的一幕。当初起兵的时候,满目尽是陈家子弟兵的场景早点一去不复还吧!
十一月十六日,江陵城南。
七八千复汉军挡住了刚刚打西面渡江,沿沮漳河东来的湖南绿营西路军面前。陈鸣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家兵马处于绝对的劣势,七八千复汉军赤红的军服让整个阵列宛如一片火云。
一个‘三明治’出现在了这块战场上,复汉军的前面是穿着青色军服,带着棉帽的湖南绿营西路军,复汉军的背后是青黑青黑的江陵城。
“哼。真是狂的没边了,背靠着江陵城来跟咱们打仗。逆贼这是在寻死……”
张瑞就是陈鸣预料的那样,对于复汉军毫无畏惧之心。看到陈鸣拉着七八千队伍背靠着江陵来战自己,他都愣住了,继而便是大笑和恼怒。
在张瑞看来,镇筸兵根本不会害怕小小一帮逆匪,即使这些逆匪的武备非常好,即使他们屡次大败前去围剿他们的官兵,可河南陕西湖北的怂兵能跟天下第一的镇筸兵比吗?是逆匪要害怕镇筸兵,而不是镇筸兵去戒备逆匪。
张瑞心中连一个怕字都羞于去想。
陈鸣现在将队伍摆在他部与江陵守军夹击的位置,这是赤果果的看不起自己。
镇筸兵强悍的名声就如同一个超级魅力的同化仪器,将河北出生的张瑞也同化的如镇筸兵一样骄傲了。你陈鸣可以瞧不起江陵城内的那些废物,但你不能瞧不起我。你不仅不该瞧不起我,还敢害怕我,畏惧我。
这就是镇筸兵一二百年美名铸成的傲气。吃得苦,霸得蛮,舍得命,骁勇善战、剽悍刚强!
他们就像一只老虎,现在被陈鸣毫不客气的弹了一个脑嘣,一种尊严被践踏、调谑的感觉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中升起,怒气值飙升。
江陵城头,薛士俨和道台、知府等都在紧张的看着城外。昨天薛士俨就已经派出人手联系镇筸兵了,今天天亮后他又派出了多人去联络张瑞。
目的只有一个,让张瑞千万别小觑了复汉军,不要在城外与他们打仗,陈逆的兵马战斗力很强,他们的甲衣不是做样子的。
但现在看,他的努力是白费了。
南纪门瓮城中清兵在枕戈待旦,如果城外打起来了,守军肯定要倾尽全力的进攻复汉军的后背,这是最最基本的常识。距离更远一些的水津门,集结江陵城内所有的马甲兵乃至敢骑马厮杀的军汉,汇集起了近千人的马队,也在做着出战前的准备。他们比南纪门距离战场更近。因为水津门在江陵城的西南角。
张瑞手中没有大炮,湖南绿营来的时候时间很急,而且湘西、湘南很多地方道路崎岖,两万许北上的绿营,哪一部分也没有携带大炮。
但张瑞不在乎这个,镇筸兵打仗更多地是靠手里的刀枪,而不是火枪大炮。在满清六十六个绿营军镇当中,镇竿镇的冷兵器配备可以说是最高的。即使他们的鸟枪兵,也一个个把腰刀耍的溜熟。
“轰轰轰……”
大炮放出最后的怒吼,一枚枚霰弹在半空中化作死亡之网,将冒着炮火直冲复汉军阵前的湖南绿营打的人仰马翻。不过湖南绿营的冲锋依旧没有结束,霰弹的收割让后阵的张瑞都心中大痛不一,可阵前的湖南湘兵们却不这样看。
他们被热血和仇恨冲晕了头脑!
尤其在冲锋当中担当主力的镇筸兵,以舍死敢战著称的他们鄙视复汉军摆出来的火枪大炮,对比鸟枪和大炮他们更相信自己手里的刀枪,可是复汉军的大炮给他们带来了出乎意料的巨大伤亡,让每一个还活着的镇筸兵心中痛恨至极。他们每一个人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们想象着自己冲到复汉军的阵前,用手里的刀枪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沸腾着的复仇焰火让这些自认老子天下第一的军汉,爆发出了他们绝强的血勇。
“杀,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