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毫不避让的跟他对视着,“我不是来为他们打抱不平的。也不敢怪母亲插手,但我很想问一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哥房里也不是一个人没有。大嫂也还没说什么呢,您为什么来插手?”
老太太直起腰,双眸里迸射出逼人的冷光,“你嫂子现在是没说什么。等你嫂子要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就待在家里,别跟你族侄媳妇走的那么近。”老太太胸口起伏着,显然很生气很生气。她闭上眼睛,在强忍着怒火,也表示自己不想在看到黄氏了。
黄氏身子却猛地一僵,“族侄媳妇?秀琳该是我大侄媳妇,不是什么族侄媳妇。”
“母亲,岗哥儿也是您的孙子。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流落在外?”
“当初大嫂生下了石头,大哥有了嫡子,再加上岗哥儿要读书上进,大哥要给岗哥儿一个好出身,才让他过继到陈庆平名下。
现在大哥的富贵比之当初已经超出了几千倍几万倍,为什么不让岗哥儿归宗呢?”
“岗哥儿媳妇也姓黄,她也要叫您一声姑奶奶的,于情于理,母亲真的就忍心让他们……”
黄氏下面的话让老太太犀利的目光给生生逼了下去,这目光冷的让黄氏打寒颤。不知道是灵机一动,还是心有灵犀,黄氏一下子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动怒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母亲,媳妇从来没有想过让岗哥儿跟鲁公去争位置啊。”陈鸣的声威连黄氏这个婶子都不敢再呼他‘石头’或是鸣哥儿。“媳妇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祸乱江山啊。媳妇只是想着岗哥儿要是归宗,将来大哥做皇帝,岗哥儿就是板上钉钉的王爷。黄家也就有两个王妃了啊。”陈聪一直得陈惠陈鸣父子的器重和信赖,将来分封功臣,陈聪少不了一个王爷。
可老太太不信。她跟黄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黄氏即使她儿媳妇又是她亲侄女,老太太不信她有这么好心。
——在陈氏内部,陈岗的身份十分尴尬,没人敢提起过往,陈聪更不曾对外头漏过半个想要陈岗‘归宗’的字眼。
“老爷们都不敢提的事儿,你倒是操心操累了。还知道把人送到我的身边。”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当然是有数的,但王太后的仪仗里轻轻松松的就能塞进去俩人,这人进了汉王宫那就是后院的人了。以陈聪和黄家现在的能耐,招呼打给陈二陈钟盛一声,两个狐媚子还能送往别处吗?
老太太知道大儿媳妇高氏对陈惠纳了几房,根本不以为意。高氏是有子有孙万事足。陈鸣那么的争气,吴淞口水战一结束,捷报传来就有人上折子请立王太子了,陈鸣是朝野文武,众望所归。除了儿子少了些,到现在也只有一个,其他再无任何不足的。
“一个甘氏,一个刘氏。一个文教部人事司的主事的堂侄女,一个南阳府的族孙女……”
“一个是岗哥儿的下属,一个是黄家的人。”南阳知府是走了黄家的路子,才升上去的。
“母亲怎么知道?”
“老婆子没心思去找人查,用板子开导开导那俩狐媚,什么还不知道?不仅坑了自家爷们,你是还要把黄家扯进来啊……”
“岗哥儿媳妇到底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的尽心尽力?”老太太最不解的就是这点。
陈岗归宗,会不会惹怒陈鸣?老太太很想自己的宝贝嫡孙是个宽宏大度的人,但这事儿谁能保证呢?黄氏在中间捣腾,要不是有大利,她会甘愿冒险吗?陈鸣可是未来的皇帝。
“母亲,这不是我一人的主意啊。岗哥儿已经跟大哥提过了,大哥没答应,也没拒绝啊。”
没拒绝这本身就说明了陈惠的心意。这才是黄氏掺和进来最大的原因。
况且平心而论,老子当皇帝,哪有不想要儿子也过的更好些的?陈岗做不了太子,他在陈汉的威望和实力比之陈鸣差的十万八千里。可当个王爷总能行吧?
老太太倏然一惊,“岗哥儿他什么时候提过的?你怎么知道?”
“大哥跟老爷说了,老爷又……给我说了。”然后黄氏就跟自己的族侄媳妇热乎上了。甚至整个黄家也拉近了跟陈岗的距离,包括黄老舅爷在内。
只要陈惠有心,陈岗总能归宗的,日后即便当个太平王爷,那也是黄家的一门显亲啊。内务处里,黄家也有人脉的。
“这么说,这两个狐媚子是岗哥儿寻来的了?”
“他哪敢。”当儿子的给老子送女人,还是个庶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吐沫也能淹死他。“是刘氏、甘氏生的好,年龄也正合适,她们家长辈见大哥这一阵连着收用了好几个……,那个。就想着靠女人搏一搏富贵。”
陈岗的下属求到陈岗的门上,南阳知府求到了黄家。这事儿陈岗、陈聪都没答应,是黄氏心里合计了一下,觉得把人送到老太太这里转上一手,再让内务处的递上去,以后有人吹枕头风了,这不更容易摸到陈惠的脉络么。她不敢窥视宫闱,要的只是偶尔一个提点。这就,这就触到老太太的底线了。直接把人料理了!
“作孽啊。”老太太叹了口气。当时秉着一股怒气,她下令杖毙了那俩女子,这杖毙了人后吧,她这心里就又不安了。就如黄氏以为的一样,老太太手下这还是第一次见血。吃斋念佛好几年了,沾了一手血,这让老太太怎么能安定?
“既然还有这一处原由,这事儿就揭过去了。但今后你再敢掺和这种事,我比不饶你。”
文教部的主事,只是芝麻大的一个小官,并不值得重视。可南阳知府的份量就不一样了。所以这事儿不是黄氏简简单单的‘心’里合计一下就成的,这怕是整个黄家都合计了一下。
黄氏缓缓退了出来,走到天井了才恍然一拍额头,自己是怎么了?是老太太把人打死了啊,自己怯个什么劲啊?最开始的不是也一肚子火气的么。
黄氏想了想,发现转折点就在一个‘鲁公’上。自己所有的胆气像是都被一个‘鲁公’,一个‘争位’,给吓的一丁点都不剩了。
屋子里,蜡烛明亮,照耀着屋里的老太太,老太太看着手中的菩提念珠,再看着不远处的一尊玉观音,心里默默流淌着一股哀伤。
两个孙子都是好孩子。但事情就是这么的巧。
没富裕的时候,陈家的子孙过继容易,归宗也容易,可现在陈家富贵了。陈家的家产不再是千把亩地万八千银,而是半壁江山,千里如画的山河社稷。
没有陈岗,陈鸣即嫡又长,不管陈惠下面还能生出几个儿子来,谁也动摇不了陈鸣的地位。可岗哥儿要是归宗了,当然他也没实力和能耐来动摇陈鸣的地位,可陈鸣就只是个嫡子了。
老太太没有回鲁山城,而是让陈惠赶到了昭平湖。斥退了周边人等,老太太跟儿子说道起这个事情来。
陈惠一口认了下来。他从没想过要瞒什么人,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陈聪,一则是试探陈聪对此事的看法,二则就是要陈聪报信给陈鸣。
“娘,到了过年,您又增添了两个孙辈。将来他们长大了,那个时候儿子也老了,坐龙椅的人就是鸣哥儿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封他的弟弟们当王爷,您说是不是?”
“可岗哥儿也是我的孩子啊。他的弟弟都封了王,他呢?”
“陈家人不能谁都封王的啊。岗哥儿人不算聪慧,能耐也一般,就算是姓陈,是我的儿子,可宗法上他过继出去了,只凭他的功劳一辈子也够不到封王。”陈岗现在的水准和功劳要也能封王的话,那陈家旁支里封王的人就不止陈聪、陈二宝了,陈敏、陈权、陈光、陈亮等等,这些正当用的陈家人哪一个不得封王?
“娘。这封王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行了的啊?这要有王府,要有封地,要赐田。以朱明的规格来论,不说赐田,只做俸禄,亲王一岁支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绵二千两,盐二千引【一引三百斤】,茶一千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缎匹岁给匠料,拨王府自造。”几十个王爷这什么概念?
满清亲王的俸禄倒是很少,但满清的亲王是干政的,而且除了俸禄还有皇庄。且陈惠眼中,金钱远没有权利重要。如果花钱能把王爷们都请出朝堂,他绝对愿意干。再说了那满清是蛮夷,他们的规矩陈汉如何能行呢。
在复汉军江南捷报频频传来后,心知江山自己是坐稳了的陈惠就翻看了好多史书上记载的皇室藩亲,汉晋隋唐,都是一塌糊涂。宋朝的宗室倒是别具一格,开启了中国圈养宗室的先例。蒙元揭过,到了明朝,正史野史全都有记载,奇葩一大堆,废物更是一大堆,所有的藩王是都真正的当猪养了。满清因为特殊的整体结构,股份制公司么,这又是另外一个规矩了。每一任皇帝都尽可能的把儿子插入八旗,不提。
一句话来说,陈惠心疼钱,头疼于历史上的宗室问题,不愿意大把大把的给陈氏宗族封王,但他又疼爱孩子,所以他就很想很想把大儿子归宗了,好在将来顺理成章的封个王爷于他,不然将来真就要亏欠陈岗了。
老太太发现自己竟然无语了。你不能阻挡一个‘爹’的父爱!
这件事上从本质来讲陈惠也没什么错的地方,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母子俩一番详谈,吐尽了内心话后,老太太送走了儿子,招来一个年纪三四旬的妇人。
“我说,你写。”不管陈聪有没有向陈鸣通信,老太太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宝贝孙子写一封更详尽的信。
陈惠来的时候,母子俩密谈了大半个时辰,但老太太说起话来,只用了单单的三页信纸。
妇人放下笔,乖觉的退了下去。老太太又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给我念。”
当天一封信就从昭平别墅专门送往了江南!(。)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清需要时间()
养心殿,东暖阁。
乾隆皇帝高坐上端,底下是八贝勒永璇,十一贝勒永瑆和十二贝勒永璂,乾隆帝三个算是成年的儿子,加上几个王公贝勒和一干军机大臣、六部满汉尚书,在京的宗室要人和一二品大员是悉数到场。
二三十人汇聚在东暖阁里,气息很压抑。
为什么如此?当然是因为福州陷落的消息传到京城了。
福建有四五千旗丁【总数】,三千装备了自来火枪的练军,还有明福、鄂宁的督标,再加三四万人的绿营民勇。这些人顶住了天地会逆贼的狂攻猛打,不久前更传来了捷报,陈杰以弱胜强大败福建土寇,阵斩了土寇贼酋之一的赵明德。北京城接到明福的报捷折子后还欣喜了好几天。而这才多长时间啊?福州就完蛋了?
纵览整场福州之战,从连江打进了将军府,复汉军满打满算就用了三天时间。整个清廷的上层都要不好了!
在座的人等都很清楚福州的地势的。那么险要,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整个天下也难找出几个比福州地势更好的地方来了。即使吴必达辜负了圣恩,带着福建水师反了水,让闽江门户大开,那也不至于三天的时间就丢了城池,数万兵丁全军覆没啊?
这比《清世祖实录》上记载的清兵前后连破贼兵二十余阵,降其总兵二十员,副将四十一员,参游七十二员,马步兵六万八千五百余名,福建悉平,还要夸张。
即使现如今满天下都晓得绿营不堪打了,复汉军打仗‘势若破竹’是在情理之中,那也不该败得这么快。简直把大清经制之兵的最后一条裤衩都扒下来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黄仕简投降了。
大清的一等公投降了!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之前的段秀林,眼下的吴必达虽然皆是提督,但他们与黄仕简的份量完全不同。后者可是大清的海澄公,一等公也投降了,汉员还能信吗?一片乌云彻底笼罩了北京城。
福州将军明福、福建巡抚鄂宁等多位大员阖家殉死,独福建水陆军中的两个首面人物投降,先是吴必达,后是黄仕简,且都是汉员,这福州之败似乎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可影响力已经在满清统治的心脏——北京城里发酵了。在座的人中,无论满汉,一个个都对吴黄恨之入骨!
虽然那个什么还都停留在嘴头上,可谁敢保证未来它不会真正的变成现实呢?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那是好事,满蒙对汉人的猜忌之心一旦暴漏在明面上,大清也就完了。但偏偏这猜忌之心是最难消除的。
再说这福州清军,数千经历战阵磨砺的八旗子弟,明福、鄂宁的督标,福州的练军,这些都是清廷仗之稳定福州的根底力量。那旗兵、督标、练军所用的武器很多还是北京直接走海路运抵福州的。虽然没把他们‘想象’的跟八旗新军一样厉害,但也认为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是要远胜绿营民勇的。
结果这些面对着天地会义军相当给力的队伍,面对复汉军的时候,只三天的时间偌大的城池就完了。福州城内的八旗大员悉数遇难……
这消息传到北京,清廷中枢的这些头头脑脑,尤其是旗人身份的头头脑脑,都有种心灵破碎的感觉。
因为福建情况的特殊性,因为福州清军连续的作战,因为福建清军对付本省天地会义军的一连串战绩,给了这些人很大的信心。或许他们也不认为福建的清军能够真真的抵挡住复汉军的狂攻猛打,可好歹能多拖延一些时间,多给满清争取一些时间……
谁想到,竟是如此。
几个大员都殉国了,这从一方面证明福州的抵抗是竭尽全力,是顽强的。可这样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也依旧不能抵挡复汉军如潮攻势,这就更突出了复汉军战斗力上的绝对优势了。
在召集王公大臣之前,乾隆看完奏报后手都是颤抖着的,他问傅恒,“这会不会是假的?”
傅恒回说:“奴才以为是真的。粘杆处在这等大事上还是值得相信的。而且逆匪气势汹汹,一副鲸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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