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福建地头蛇的漳州老张家,伴随着天地会起义军席卷八闽,张家船队在大陆上有了光明正大的落脚地,别看时间拢共只半个月多点,所收获的益处却是张球飘在海上三两年也得不到的积累。张氏船队得到的好处要比主要人物皆出自广东新安的郑家船队多得多,在最近半个月时间里取得了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发展。
并且很多福建海面的洋匪纷纷过来抱窝,让张家的整体势力一举盖过了广东老字号郑家。
但正所谓收获俞大,责任越大。福建外洋水师归位以后,这抗拒福建外洋水师的任务也就落到了张球的头上。至于郑连福、郑连昌兄弟在干什么,他们在牵制广东的水师啊。
后者境内的水师拢共有五镇之多,强大的不可思议,即使广东提督甘国宝只调出一部分压迫福建,郑家兄弟肩头上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好不好?这还是因为广东正跟暹罗、安南等国购置米粮,水师也在整理各类船只,待到明年东南风起,他们也要从海路运粮米土产上天津。所以广东水师无法抽出绝对主力来对付福建海面的洋匪。只是以南澳镇水师为主力,辅之碣石镇兵马,北上福建助剿。领兵将官是南澳镇的总兵何思和,他就是福建人,福州侯官籍的,前南澳总兵何勉之子,乾隆三十二年九月由广东琼州镇总兵调任南澳总兵。
自从郑家快船过来报信,广东的水师已经压过南澳了,以张球为首的逗留在厦门湾一带的福建洋匪,就明显感觉到了战争的气息。
八月初三,游弋在整个厦门湾的福建洋匪渐渐收拢在了金门岛上。要说这金门,本来也是福建水师的重地,为金门协的老巢,左右两营水师三四十艘战船。但就跟海坛一个样,主力北上,巢穴空虚,当洋匪大举攻来的时候,留守的绿营水师干净的落跑了,把金门丢给了张球,现在这里就是老张家的落脚点。
金门岛北海域,一大一小两艘海船飘扬在水面上,大号海船的船老大白贯是张家的老人了,早在乾隆十七年的时候就上了船,这些年下来也做到了船老大的位子。白贯待人很和气,干起仗的时候则很勇猛,很得手下兄弟的尊重,他脚下的这艘海船配有两大四小六门火炮,单纯的说战力在整个张家船队中也是拔尖的,这几天北路巡海所出的船只也都是以白贯为首。
大号海船三桅,能载重两三千石,换算成西方的公吨,差不多就是二百吨的排水量,这放在东亚自然是最顶尖的外海战船了,可在大海上确实不起眼。但船上的七八十条汉子,还有六门大炮和相对快捷的速度,使得白贯的座驾成了福建海面的巡海夜叉。毕竟西方船只极少有来到台海水域的,他们的活动重心是广州湾。
白贯舒服的倚靠在船桥的椅子上,神态很自得,他知道此次任务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可他吃了十几年的张家饭,那就要忠‘君’之事。大不了一条命么,他妻小都好好地活在福州,白贯这些年得了钱财,早就将家眷从漳州的老家转到福州去了,省的露了身份。白贯在福州城里买了一个小院,还置买了两个临街铺子和上百亩的水田,这就是在福州这八闽守城也是小有家底的殷食人家了。那周边的邻居都以为他在外经商呢,没人会想到那户平平常常的人家的男人会是洋匪的小头目。
白贯相信自己要是死了,张家不会短缺了自己的抚恤银子。他这条命就卖给老张家了。
“当当当……”三声脆响的锣声,“前方十五里,发现不明船队。”桅盘里的瞭望手在敲响警锣的同时高声喊道。
白贯一跃而起,快步走到舰首。他的副手林国洪举着单筒望远镜查看着,感觉到后面人来心知定是白贯,“大哥,该是官军的水师,离得太远,当头的战船看不太清。”
林国洪看着白贯严峻的脸庞,问道:“咱们是走?还是先开上几炮?”张球的吩咐倒是发现官军的水师后立刻后退,可郑家兄弟在南面已经跟广东的官军接仗了,在东山岛利用官军的大意还小沾了点便宜。之前郑家兄弟派来报信的快船来人,那一连的傲气,想象就让人生气。这已经有点关系到福建洋匪与广东洋匪的颜面之争了。现在见到了官兵水师,要是掉头就走,不好啊……
“打。”白贯语气坚决道,“不打上几炮,回去了也臊得慌。”他可不想在广东佬面前丢了福建仔的面子。“等看清了官兵的规模,让黄桂回去报信,咱们去打几炮。”
“发信号给黄桂,让他准备回去报信。升满帆,左转舵。”林国洪狠狠地一点头。马上高声叫道:“各炮预备。所有人准备……”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海船上七八十号人马上忙碌了起来,操帆的、掌舵的、查看火炮的,搬运火药炮弹的……
慢慢蓄力的海船如同一条游鱼,在海面上滑出一道不怎么漂亮的弧线,不大的船身趁着三面硬帆向着北方窜去。
而此时北方海面上出现的那支船队中,提督坐船上,福建水师提督吴必达胸有成竹,向值更官做了吩咐后,他继续站在船头上,踌躇满志的环视四周。海面上浩浩荡荡行驶着福建水师主力百十余艘战舰,还有二十艘小哨船在周围游弋,此番之战关系福建大局,不容有失。吴必达也不觉得会有失败。
洋匪的船只是很多,但上得台面的战船则太少了,配炮也少,甚至连炮手素质也比不得清军水师炮手。现在的中国海盗,还是以跳舷战为主,火力跟西方的同行比来,比之清军水师跟欧洲海军的差距还要大。
这些匪寇要是飘荡在海面上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窝在厦门湾不走了,真实自寻死路。
吴必达对于福建海面的洋匪知之甚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根据自己属下的打探,他现在对厦门湾的洋匪多寡心中已有一个大致的估摸。张球除了自家的老底子外,这些日子里还收拢了不少别股的洋匪,眼下船只已经膨胀到三五百艘的地步,总人数有上万人。
但这三五百艘船只里真正能打仗的大船怕是一成都难找,海盗所用的船只都是劫掠后用以载运赃物的商船,战斗主力里大船极少,主要战力是速度较快的小炮船。每艘船上两三门炮,甚至只有一门小炮,载兵人数也少,只追求一个快字。
所以吴必达自认胜券在握。闽粤两省此番进剿虽然是各打个的,却也算是同时发起攻势了。
没多久,两边就碰面了。辽阔的大海上,十五里真的是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
庞大的清军船队游弋在后方,一艘大海船狼狈的向前逃窜着,他的屁股后面被几艘哨船死死地咬住。白贯现在很恼火也很害怕,因为他发现自己甩不掉官军的烧船了。而船上的六门炮已经打出了四轮了,炮手的水平着实太差,愣是一发都没命中的。“给老子看仔细了再打,看仔细了。”
林国洪在负责操舵,心中默默的计算着两方的间距,只要进入一里的范围,海船就就尽全力的转弯,但海船再快也比不得官兵的哨船灵活。现在大海船后头就有两艘哨船在死死的咬着。
林国洪带着清军水师往金门岛撞去。开炮前黄桂已经回去报告了,来的是福建水师的主力,上百艘战船,海面上黑压压一大片,黄桂回去报信了,金门肯定已有防备,自己就是把官兵带回金门也不会让那里的洋匪吃啥子亏。
只是林国洪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黄桂并没转回金门岛,而是直接溜圈了。
这就是心不齐的后果。这黄桂本是海面上小股洋匪的首领,台湾澎湖水师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投靠了张球,虽然比之局势大变后前来投靠张家码头的洋匪只早了不到一个月,但这在黄桂心里也成了资本了。
老张家势力大涨,很多原先的老部下水涨船高,可黄桂还是一个小跟班,这人心里一不平,就总能干出些令人膛目的事情来,白贯要黄桂赶快回去报信,黄桂却觉得清军水师势大难敌,再加上内心的怨气,中途溜圈。
等到伤痕累累的白贯船带引着福建水师主力杀到金门岛外三四十里的时候,金门岛才知道了这一情报,数百艘海船因为这一变故乱做了一团,十成的战力也发挥不出三成。金门岛外这一战是福建洋匪大败,吴必达只以轻微损伤,就俘虏擒杀洋匪不下两千。
……
“废物!”广州的陈亮要比陈鸣更早的接到福建情报,看到张球在金门岛大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闷让陈亮都喘不过起来。满清已经被复汉军一连套的重拳打的晕头转向了,结果张球给了乾隆一颗定心丸。“这他娘的……,该死!”
“大好局势就此而止。老子杀了张球一百次都不解恨!”(。)
第二百六十二章 暗营特科()
【明天三更,9000+,今天的少了点】
事实上自从来到广州,陈亮就有种不顺畅的感觉。不是说这里的天地会、洪帮他没有联系到,暗营的二度布局有不顺利,而是澳门事物上的进展的太不顺了!
真正对澳门留心了,陈亮才明白自家那位好侄子为什么对澳门这么重视。
可是澳门的红毛鬼已经站到了满清这一边了,就他的查证,澳门红毛门已经卖了一批大炮给清军,还派出了军官是训练清军炮手。陈亮透过澳门的耶稣会,向澳门红毛的议会递去了消息,结果石沉大海。
而十三行呢?进展也有,但是潘振承,现下十三行的公行商总,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在中国要把生意做大,与官府勾结结合是必须的,复汉军可以理解,也不需要十三行的商人表露来明确的态度。可以说这点小小风险对于十三行的人来几乎就不存在。十三行的人呢?没有几个不滑头的,他们跟洋人做生意,也真真的见多识广,对现在的复汉军是本着不得罪的态度的。只有这个潘振承是另一副样子,他也与复汉军保持着某种联系,却始终保持着对复汉军的敬而远之。陈亮想让潘振承打听一下澳门与满清确切的交易内幕,这东西应该不是多保密的玩意,只要身份到一定程度上,很轻松的就能拿到。结果潘振承装聋作哑。
陈亮就在气不顺的时候,福建又传来了张球大败的消息,你说他心理面该多怄火啊。
“大人,既然那些人不识抬举,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厉害!”
环境真的能改变人的,向两三年前的陈亮,只是陈家一个管事的亲族,在店铺里迎来送往,那是一个见人开口笑的生意人。而现在,稍微不顺气了,就能要人命!
陈亮身边这人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陈鸣的认可,英武的面容上闪过一道血光,这人就是萧剑,当初让陈鸣为之惊奇的那位主。他是暗营在江南笼络到的一顶尖高手,其家本是书香门第,但整个家族在伪孙嘉淦奏稿一案中飞灰湮灭,萧剑与小妹逃得一命,就此走上了练武报仇反清的道路。
在被暗营收拢以前,萧剑就在江南留了不少案底,被屡次海捕通缉。这样的人,先天上与复汉军就是一国的,值得信赖,且身手高明,在整个南方都有江湖朋友,陈亮对之十分欣赏。从陈亮下福建时候起,萧剑作为他的护卫,外加暗营组建的特科行动队队长,代号‘断剑’。
“大人,广州城有太多的当官的了,但有份量的那些人守备无不森严。这段日子我们屡屡袭杀满清官员,这些鞑子官也知道保命了。以现在的情况看,最容易下手且影响力也最大的人就是粤海关监督了。”
“佛伦,去年三月赴任,出身内务府……”
自从乾隆七年开始,粤海关监督的位置就全被内务府包下了。整个粤海关的各种管理人员大约有四五百人,除了监督、总口委员这些肥缺要职,如总口书使、大关平柜、各总口柜书、水手、火夫、杂役等等,全都是在广东本地地方招募,就如同县衙小吏衙役,上官走了他们却不会走,往往长期盘踞关口,世代相承,视同置产。而这些把持着各关口的书吏、巡役,经常利用手中的权利,进行钻营肥私,勒索商旅。
一个粤海关一年到头来的分润捞取,真真是一个大府都都不能比的。
粤海关监督佛伦,职务不大,却至关重要,而其守卫力量则连县衙的县令都不如。
粤海关指的可不是一个广州,而是整个广东,除了广州、澳门两总口外,又分附省十小口。此外惠州、潮州、高州、琼州及雷州五总口,并分隶五总口之各小口四十余处,这全是粤海关。所以别以为四五百人多,真正的人数五倍于此都不止,就如县衙的白役一样,海关各处也多了临时工。
“不仅一个佛伦。我要毁了整个粤海关。”陈亮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响亮,边笑还边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笨蛋啊笨蛋,这么明显的东西就摆在眼前,自己怎么就看不到?”
“对,这次袭杀不仅仅要一个佛伦。我还要整个粤海关。没有了这东西,可就断了广东一条财路了。”大批熟知‘业务’的老手翘辨了,满清即使迅速提拔上一批新手菜鸟,就能恢复粤海关么?而且新手菜鸟会更贪。那些老油子油是油了些,可人家干的长,财富就积的多。哪像新人,从没吃饱过的菜鸟落到肉山上,那还不使着劲的吃啊,可着劲的捞啊?
“萧剑,佛伦的性命,你亲自去取。”
“大人放心。我夜里就能割了他脑袋回来。”
“就把他的脑袋挂到潘振承的同文行上……”
……
广州城外一角,这处小院中的这番对话,还没有给外人知道。所以这一天的夜里佛伦死了,不仅他死了,粤海关总口委员7人,总口书吏8人(其中大关2人,各总口1人2人,库大使1人,大关平柜1人,这些个要员在随后的三五天时间里全死个遍。虽然不如佛伦脑袋被人割下来挂在了十三行商总的牌匾下这般酷烈,那些人也没几个死相好看的。
瞬时间,复汉军暗营的名头威震广东。
而这个时候淮安城下的陈鸣刚刚收到福建递来的急报,只飞快的扫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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