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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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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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严加戒备,很快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出现在眼前。

    这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老者满脸皱纹,身上衣物千疮百孔,空洞的眼神透露着对生活的绝望,少者孩童也是形容枯槁,四肢干瘦有若骷髅。

    每个人都面有菜色,虚弱不堪,衣不蔽体。

    原来是一群难民,先前没看到,却是被圩墙挡住。

    这群人似乎早到圩子外面,也看到了内中的袅袅炊烟。

    但别的方向没有吊桥入口,虽外间有倒塌的圩墙可以进入,但同样心下警惕犹豫,正争论要不要派个人先进去探探,猛然看到杨河几人,一样大吃一惊。

    这些人顿时露出戒备的神情,妇女小孩更个个躲到男人身后去。

    双方都在戒备,随着渐渐接近,那方看到这边似有一个读书人,还有两个孩童,不类坏人,稍稍放心些。

    杨河同样心下稍安,听他们口音类似,可能是同一个里甲逃荒的百姓,而且内中还妇女小孩居多,个个有气无力,虚弱非常。

    他还在内中看到一个读书人样子的人,四五十岁,头发花白,戴着懒收巾,穿着满是补丁的长袍,一脸的皱纹,神情沧桑之极。又有一个戴着瓦楞帽,神情中有几分官府中人的味道。

    几个满脸尘土的孩童躲躲闪闪的躲在他们身后。

    看这群人有数十个之多,男丁也有十几人,都提着木棍,杨河心下警惕,也没有兴趣和这些人多说话。

    他目光在懒收巾与瓦楞帽身上转了转,说道:“大臣,我们进去。”

    杨大臣手持铜棍,对那边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声应道:“是,少爷。”

    他持着铜棍,一马当先向吊桥走去。

    那边一阵骚动。

    其实看到杨河的样子后,那懒收巾与瓦楞帽已经想过来攀谈,只是看杨河神情冷漠,却是不敢过来。

    懒收巾是一个读书人,知道杨河的打扮意味着什么。

    那代表一个十七八岁的生员,放眼整个大明,能在这个年纪夺得功名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懒收巾活到四十多岁,却连一个秀才都没考上,份外知道这份功名的厚重。

    而且杨河举手投足中带着一股威严,虽然也有些蓬头垢面,但却掩盖不住那种气度的凌然。

    他手持利器,看起来又文武双全,就更让人敬畏。

    他的仆童看起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二人想上来说话,却又不敢。

    不过见杨河带着两个孩童进去后,一群人都不知觉的跟上。

    这个时代读书人往往有主心骨的作用,特别一个书生打扮,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第6章 菜人() 
杨河进入圩内,就感觉一种怪怪的味道迎面而来,地面满是各色的淤泥石砂垃圾,还有一滩滩的污水等。到处是杂草,有点类似沿途看到的洼塘地。

    这却是洪水冲入了圩子内,然后水退之后就留下了这各色的垃圾与痕迹。

    街两旁也多瓦砾废墟,不过这圩子可能以前相对较富,砖瓦房较多,很多房屋墙体残损得并不是很厉害。

    北方村寨又一向庙多,什么关帝庙、龙王庙、奶奶庙、马神庙、财神庙、土地庙、皇姑庙等等,有时一个村寨就可达几十座。

    杨河就看到一些相对较好的庙宇,虽然窗檩破损,但却可以歇息住人。

    不象先前经过的一些废庄,连门窗都被拆个干净。

    杨河心中一喜,倒可以在此稍作歇息,生火造饭。

    当然,圩墙已损,这里却不能长留,此处地势低洼,只要稍稍下一些雨,整个庄子的地面就会被水淹没,然后积水长久不退,瘟疫众生。圩子条件这么好,却没人占据,显然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杨大臣一直在前方开路,顺着炊烟冒起的地方一直走。

    忽然他回过头来,指着一个地方道:“少爷,那边。”

    杨河举目看去,却是一座宅子,四合院样式,建在一座台上,虽东面塌了一大片,却大半完好,上面袅袅的炊烟不断腾起。

    杨河舔了舔嘴唇,一股难耐的饥火更从腹中涌起,看看身边的弟弟妹妹,一样大口吞着唾沫。

    他摸了摸怀中,那边有一些银两,事实上他和书童身上共有白银几十两,拿出银子购买食物,一顿热饭热食还是可以的。以他生员的身份,说不定主人家还会免费招待一餐。

    虽心中怀着渴望,但必要的警惕不可少,他和杨大臣并不收起武器,两人轻步上了台阶,往门内看了看。

    大门半掩,内中又有照壁,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与杨大臣互视一眼,杨大臣手持铜棍先摸了进去。

    他推开门户,门枢咯吱咯吱的响,然后转过照壁去。

    杨河跟在后面,两个孩童扯着杨河的下摆走在最后方。

    脚步声响起,杨河回头看了看,那几十个难民也跟了上来。

    庭院颇大,两边是残破的厢房,然后见前面有一个大堂,里面炊烟阵阵,似乎有人就在大堂上生火造饭。

    杨河听杨大臣喊了一声:“有人吗……”

    然后声音就被什么掐住似的断了。

    杨河一凛,他冲上台阶,往内一看,立时全身毛骨悚然起来。

    里面就象一个屠宰场,柱子上绑着一个个人。

    不,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具骨架骷髅,上面的肉已经被割食殆尽。到处是架子,上面挂着一个个人肉肢体,人手人脚,有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就象挂着猪肉猪蹄一样。

    满地黑褐色的鲜血,味道冲来,中人欲吐。

    特别右边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可以看出身躯主人原来是个女子,此时白骨森森,只余一个头颅完好,她一双死鱼似的眼睛对着杨河,让人头皮发麻。

    又有一个柱子上绑着一个男人,一手一脚被断。

    看样子还是新断不久,鲜血汩汩不停从断处流下,身下凝了大滩血水,已尽成暗黑色。

    他似乎还未断气,只是双目睁着,尽成死灰之色。

    然后一口大锅就摆在堂的正中,热气腾腾的。

    三个男人正在里面忙活着,一人在架子边,二人在锅边,此时听到动静,都目光幽幽看来。他们的双目尽是绿莹莹的,没有丝毫的人性存在里面。

    “自古饥年,止闻道殣相望与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耳。今屠割活人以供朝夕,父子不问矣,夫妇不问矣,兄弟不问矣。剖腹剜心,支解作脍,且以人心味为美,小儿味尤为美。甚有鬻人肉于市,每斤价钱六文者。有腌人肉于家,以备不时之需者。有割人头用火烧熟而吮其脑者。有饿方倒而众刀攒割立尽者。亦有割肉将尽而眼瞪瞪视人者。间有为人所诃禁,辄应曰:‘我不食人,人将食我。’愚民恬不为怪,有司法无所施。枭獍在途,天地昼晦。”

    这是明时山东青州府推官黄槐开的一篇申文,杨河初来到这个世界,弟弟妹妹就险遭毒手,还好自己救援得及,才未酿成恨事,但事后想起总觉心有余悸,惊怒交加。

    此时又再目睹这种灭绝人性之举,怎不让人目眦欲裂,怒发如狂?

    这时后面惊呼声不断,显然那些难民也看到堂中一切了。

    “哟,有客人。”

    这时杨河才看清那三个男人的样貌,竟都作官兵打扮,一人戴着红笠军帽,穿着棉甲,挎着腰刀。余者二人戴着折上巾,穿着短罩甲,围着肩巾,一样挎有腰刀。

    二人身上还都有双插,一人的弓壶内似乎是张强弓,另一人则似是一张马弓,有马弓这人腰间还插着一把手铳。

    也不知这三人是哪个军镇的溃兵,淮北这片战事频繁,兵匪来来去去不断,那些军中的兵痞凶残不下于流贼,溃散后更连基本的约束也没了,杀人越货只是等闲。

    说话这人正是那戴着红笠军帽的兵,他刚往架子上挂着什么,杨河一看,竟是柱子上绑着那男人的手。再一看,离架子边不远的墙上还靠着一把三眼铳,下面满是瓶瓶罐罐的东西,似乎是火药铅弹。

    就见那人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拿起靠在墙边的三眼铳,余者二人本来在锅边忙活,此时也停了下来,都按住了腰间的挎刀。

    杨大臣立时举起手中的铜棍,杨河也戒备起来,把弟弟妹妹往身后推了一些。

    说话那兵眼珠一转,看看杨河二人手中的斩马刀与铜棍,又看看他们身后的一片人,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那兵笑道:“看样子还是个秀才公,某最钦佩的就是读书人了。相请不如偶遇,正好煮了一锅肉,就让某做这个东如何?”

    杨河看这人脸上有几道疤痕,神情隐有狡猾之意,一时也听不出他的口音。

    余者二人则是满脸的凶残与暴戾之色,那有强弓的人忽然不耐烦的道:“咱老子……”

    “少爷,那是我们的弓!”

    众人都是一怔,那戴红笠帽的兵猛地从腰间抽出一物,拇指一弹一甩,举起三眼铳,就要往孔眼中一根引线上点去。

    杨河旋风般的冲上去,一个旋转,极力鼓起的披风中,刀光借着腰力化作匹练,就听皮肉骨头被削断的声音,然后鲜血猛地喷溅,像喷泉一样洒开。

    那兵嘶叫大叫,一只血淋淋的肩膀就这样被杨河劈下,上面那手还抓着火摺子,内中红亮已经冒起。

    却是杨河身体虚弱,反应有些慢了,否则一刀就将这兵劈成两断。

    杨河一声大喝,又是一个旋转,势大力沉的斩马刀发着呼啸,又是全力朝着这兵当头劈下!

    那兵用剩余的左手徒劳的举起三眼铳,但没有丝毫作用,绚丽的银色光芒中,杨河的斩马刀一下子将三眼铳的棍柄劈断,然后余势不减,轻易的削断他的左臂。

    又顺着一直往下劈,他身上的棉甲丝毫没起保护作用,就听“嗤嗤”衣裳皮肉骨头被划开的声音,那兵的躯体分成了两半,鲜血和破碎的内脏洒满一地。

    那边杨大臣同时也大吼着冲了上去,有强弓的那兵正要取弓,杨大臣已经冲到眼前,他又连忙想要拔刀,但哪来得及,杨大臣手中的铜棍已是极为凶狠的砸了下来!

    一声巨响,铜棒头狠狠的砸在这兵的脑袋上,立时他的头巾连着脑壳向下凹陷碎裂开来,白红相间的东西四面飞溅。

    这兵踉跄向后倒退出去,杨大臣又是重重一棍砸在他头上,鲜血脑浆更是纷飞,那兵的脑袋就象西瓜似的被砸得不成样子,然后身体发出沉重的扑倒在地声音。

    “驴球子……”

    有马弓的那兵早在第一时间后退,他抽出腰间的手铳,然后取出火摺子拼命吹动。

    就这会儿工夫,两个同伙已经差不多了,看杨河二人如此骁勇,他暗暗心惊。

    颤抖着手点燃火绳后,他疯狂的喊道:“去死吧!”

    一下子将手铳瞄向杨河,杨河只觉头皮阵阵发麻,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不假思索,抽出腰间匕首猛然甩出。

    “嘭!”

    一声爆响,黑火药燃烧喷涌的火光化作白烟,腾起烟雾中,铛啷作响,头顶的屋瓦碎片掉了一地。

    妹妹瑛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

    弟弟杨谦紧咬下唇,只将妹妹抱在怀里。

    只有后面那些难民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搏杀场面。

    杨河猿猴似的跃过去,那兵正惨叫着,他的右手腕被杨河匕首刺透,导致一铳打到屋顶上,见杨河扑来,他惊恐的尖叫,用力就去抽腰间的挎刀。

    却听“噗”的一声,他棉质的短罩甲被轻易刺穿,然后长刀刺透他的身体,从后方透出血淋淋的刀锋。

    这兵嘶叫着,用力向后退,立时胸前鲜血狂涌,又哗啦一声撞翻了后面的案桌,一下子翻倒在地。

    人影一闪,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却是杨大臣扑来,杨河也是扑上去,举刀猛刺,那人被刺得不断吐血,他尤自在地上翻滚爬动,鲜血流满一地。

    杨河二人追着不放,一直将他逼到墙角,然后一刀一刀刺在他身上,一棍一棍砸在他身上。

    这人靠在墙壁上挣扎,却一直没能起身,只刀棍之后,身上的血一直不断喷涌,最终这人一动不动。

    杨河二人停了下来,杨大臣重重呸了一声:“衅种!”

第7章 有米() 
杨河用力喘气,只觉身体阵阵发虚,他回头看了那些难民一眼,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是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方才一幕对他们震动太大了。

    堂内血腥味刺鼻浓重,还夹着淡淡的硝烟味道,到处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回过头来,杨河淡淡说道:“大臣,把东西都收走。”

    杨大臣大声应了声,杨河也来到几具尸体面前,首先他将两个弓兵的双插收走,特别是自己的强弓。

    曾经杨河以为自己的良弓遗失后再也见不到,没想到现在失而复得,心中的喜悦难以形容。

    特别他的弓不是普通的弓,而是开元强弓,使用竹、牛角、牛筋、鱼胶、桑木、桦树皮、漆等一系列复合材料,制作精良,属于祖传下来的宝贝。

    茅元仪在《武备志》中曾介绍大明弓箭类型,开元弓可是九边利器,在大明腹地尤为少见,HN淮北这边多使用的是小稍弓,却是和开元弓不能比。

    强弓在手,杨河立时心中安定了许多,这将会急速提升他的战斗力,人跟动物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文明人跟野蛮人的区别,就是文明人会使用更多更好的工具。

    一弓袋与一箭袋合为双插,将两副双插插在自己的鞓带上,掩好披风,杨河心中涌起极大的安全感。看杨大臣四处收罗,他看了看,然后看向柱子上绑着的那男人。

    他还未死,此时死灰的眼睛死死看着自己,微微眨动着,流露出无比的恳求之色。

    杨河闭上了眼睛,他猛然睁开,刀光一闪,就划断了这人的咽喉。

    再看去,这男人眼睛还是睁着,但内中似乎流露着无比的感激与解脱。

    看着他,杨河不由感慨生命之脆弱,乱世人命贱如蝼蚁。

    杨大臣不断的收罗,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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