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旁一窗边雅座,钱三娘与王琼娥坐着,桌上摆着煮全猪,一坛竹叶青酒。然后离这边几个座位,李如婉与王钿儿也在一窗边雅座坐着,也是一桌煮全猪,桌上摆着花雕酒。
此时李如婉一手酒杯,一手猪头肉,吃得不亦乐乎,对面王钿儿吃惊的看着她。
却是钱三娘宴请王琼娥。
她二人对坐,看得出来,二人都精心打扮过,王琼娥穿了淡青的窄袖褙子,挽了鹅胆心髻,插着玉簪,显得淡素高雅干练。
钱三娘则包着帕巾,穿着淡绿的紧身劲衫,脚踏长靴,别着重剑,英姿飒爽又带着冷艳。
确实两种不同的风情。
二人彼此看着,眼神都有着复杂,想当初飞云镖局时候,二女可是有如姐妹的。
“姐姐,吃啊。”钱三娘说道,夹起一块肥猪肉,就大口咬下去,又喝一口酒,连连点头。
煮全猪当然不是整头猪摆这边,而是分解切割,摆成一盘一盘,中间又有鸡肉、驴肉煨成汤料,加之不同调料配菜,与火锅类似。
看钱三娘吃得津津有味,王琼娥笑了笑,也夹了一块猪肺,斯文的吃起来。
“姐姐,我敬你,多谢你这几年对飞云镖局的照料。”钱三娘又举起酒杯。
王琼娥含笑道:“妹妹客气了,我诸多商货,也多亏了飞云镖局的护送。”
二女对饮一杯,脸色都有了些红晕。
放下酒杯,钱三娘似无意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淮安去?”
王琼娥袖中抽出绢巾,点了点自己唇角,说道:“哦,快了,利国驿那边有矿,杨相公交待的商货也要置办。现虽是炎夏,然离冬日也没几个月,他冬用之物,我也要在淮安,甚至苏扬等地看看。”
钱三娘眼眸微垂:“姐姐真是辛苦了,羡慕姐姐有财有帛,只是现世道混乱,家中有财,也得保得住,姐姐该多招护卫才是。”
王琼娥瞟了钱三娘一眼,缓缓靠向自己椅子:“妹妹说得是。”
气氛有些尴尬,钱三娘看王琼娥,看她落落大方,风韵楚楚,便是坐在位上都掩不住那对大胸脯,不由咬了咬牙。
王琼娥看钱三娘,看她曲线玲珑,身材凹凸修长,别着重剑又显英气,当日镖局的女子,已然拥有一种自内而外的气质,也是下意识用绢巾点点下唇。
“姐姐你爱他吗?”猛然钱三娘幽幽的问,王琼娥吃惊的看向她,脸颊立时绯红。
“你可以为他不顾一切吗?”钱三娘盯着王琼娥,竟有一种气势,“还是单纯看到一个好男人不舍?”
钱三娘道:“我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不论生还是死,你可以吗?”
王琼娥道:“我”她脸色白了下来,目光有些迷茫,心神有些混乱。
她爱杨河吗?是的,但能为他不顾一切吗?她不敢肯定。
她有自己的家人与事业,若双方有冲突,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钱三娘单刀直入,击中她的软肋,王琼娥不知该如何应答。
钱三娘续道:“我是个简单的人,只愿跟他在一起,我的家人也很简单,姐姐你呢?”
她看着王琼娥:“杨相公不可能娶有夫之妇,便是名义上的。你若要嫁他,需阎府与你和离,签个放妻书,你婆家会放吗?还是你愿意你婆家与娘家闹个鸡飞狗跳?杨相公只在邳州有势力,你娘家婆家在淮安,如果娶来,他后宅会安宁吗?”
王琼娥没有出声,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她最大的恐惧,随着钱三娘一条一条道来,她的眼泪也在眶中打滚,再没有坚强的外表,精英女性的样貌。
她泪眼盈盈,看着对面的女子,这瞬间,她颇为羡慕她,简简单单的人,简简单单喜欢一个人,不似自己,太多的牵扯了。
看她样子,钱三娘不忍,但想起如婉姐姐的话,“抢男人,这事礼让不得”,她续道:“但杨相公若娶我,家宅内肯定宁静,我也与他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我钱鼓瑟没有钱,但我有剑,他要多少财,我就为他抢多少回来!”
王琼娥泪水扑赖簌的滚落下来,她知道,自己与杨相公确实不可能,想到要离开这个男人,她的心有如刀割。
她喃喃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看向钱三娘,泪水一直滴下来,滴到唇边,有点苦,有点涩。
她哽咽道:“妹妹,你代我照顾他吧。”
钱三娘一阵恍惚,这是赢了?
她郑重站起身来,向王琼娥施礼:“多谢姐姐成全,三娘必有厚报!”
日,王琼娥离开邳州,她甚至未向杨河拜别,只留书而走。
对此杨河有些遗憾,他已经明白她的选择,然大时代中个人之事不值一提,自己有太多事务要顾及,既命运选择了钱三娘为正妻,就将精力投注在这边。
王琼娥的事,日后再说吧。8
第315章 婚事()
八月,新安庄诸人商议杨相公与钱小娘子的婚事。
就若皇帝大婚不是一个人的事,杨河婚事,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
现在的杨河,手握数千重兵,麾下百姓数万,田地几万亩,都是他的私产私兵,还是朝廷正七品的官员,早非昔日吴下阿蒙。
他的婚事草率,不是他一个人没面子,而是数万军民集体丢脸,等闲轻视不得。
由议事堂主理,杨河好友周明远也加入进来,严格按照程序,三书六礼,一个都不能少。
此时婚礼,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为六礼。又有三书,聘书、礼书、迎书。
婚礼程序繁冗而复杂,全套下来估计要大半年,但又是必要的,“三书六礼”不全,就不算“明媒正娶”,被人指责不说,还会向外界释放错误信号,认为他杨河对妻室不喜,鄙夷轻视。
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认知风气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便如所谓正妻与平妻,此时就不认可,不论户律或是世人眼光,都认为平妻还是妾,除非所谓平妻一辈子不入宗族,不回祖宅,否则想认祖归宗,回家就得执妾礼。
议事堂选定的“亲迎”时间为明年春天,州以农立,适逢农闲,丰收为是,正好婚配。
杨河觉得不错,三月十六日,季春时节,春暖花开,很多事情也告一段落,正好快快乐乐的迎亲洞房。
九爷那边也没意见,虽说过了年,他女儿十八周岁,十九虚岁,但纳吉过后,三娘已算杨相公未过门的妻子,木已成舟,“亲迎”时间早点晚点都没关系。
就这样吧,各方没意见,杨河就定下了日子。
总体婚事虽然繁冗,但因为都是部下操办,杨河还是轻松的,只纳采、纳吉、请期时需用大雁,还要活的,还要成双的,还要亲自去抓,耗费了杨河一些精力。
还有纳征时,杨河在聘书内除了常规聘礼,还给了九爷新安集一成股为聘仪,又私人给钱三娘一成股,算是独特。
早前新安集十成股,邓巡检占一成,当地各人占一成,杨河占八成,此次婚礼,算给岳父妻子两成股,诚意很足了。
也算杨河给妻子的一些私房钱。
此时有七出之罪,内一条盗窃,“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便是嫁妆也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不经丈夫同意,私借、私与他人,就构成“窃盗罪”,可以休之。
此时皇后都是领月例,财产支配权在皇帝手中,放在民间,财产支配也是男人,但杨河认为自己的妻子可以拥有一定的经济自主权。
男人没有经济自主权痛苦,女人没有一样痛苦,她们需要自由与喘息的空间,有自己的交游,自己的宴饮,赏赐麾下等,但手上没钱,处处仰人鼻息,就会凋零枯萎。
所以杨河给钱三娘一成股作私房钱,随她取用,现新安集发展越来越好,一成股的钱财,可以过得很潇洒了。
除此,杨河还修整自己的居所为婚房,他住邳州练总府署,建筑面积近三千平方米,住得还是舒服的,歇息的私邸上房也是大大的四合院,还有幽雅的后花园,就作为婚房吧。
上房内部基本不变,但某些地方需要改造一下。
“三娘你看,西梢间这边开个门,通到西耳房。耳房这边改一改,一半浴室,一半厕所。这样,室内就不用马桶浴桶了。东梢间也是,同样开个门,通到耳房内,耳房改建为厕所浴室。”
杨河对身边钱三娘道,她在新安庄有房子,但在邳州住军营,杨河经常叫她来,阐述自己的装修布局,作为妻子,她同样可以提供一些装修建议。
若杨河这样的官员居所,正房寝室一般面阔五间,坐北朝南,最中间称明间,一般布置为大客厅。
东西两边往内,分称次间、梢间,布局如此“西梢间—西次间—明间—东次间—东梢间”,以屏风或纱橱隔断,又可设曲尺门什么。
一般人睡觉在西梢间,外面西次间设成小厅,南窗、北窗下可设炕,可吃饭可歇息。东次间、东梢间作为书房,也可摆设自己收集来的宝贝,同时可设炕,累时歇息。
杨河原来屋内布局大体如此,现在也不变,只一些家具换新,还有从铜山匪处抢来的,高两米,重一吨的犀牛望月镜抬来。最重要的是,就是厕所、浴室布局的改变。
原来杨河一个人,要上厕所了,就去院子西南角的茅房,但现在成亲了,这个问题必须重视。
他也很讨厌马桶摆在卧室内,正好四合院正房两边都有耳房,一间深或两间深,一般为仓库、厨房、或佣人居住。
但杨河人不多,上房又很大的四合院,护卫婆子什么,可以住在东西厢房或南房内。这耳房一直空着,还都是两间深,就改为厕所与浴室吧。
“这么大的厕所?”钱三娘站在杨河身边,眼睛都有光,神采奕奕,“还有浴室,都一间房大了。”
杨河笑道:“厕所大、浴室大才舒适,没事我们也可在里面洗个鸳鸯浴什么的。”
钱三娘脸一红,随后眼眸弯起,她偷看身边的男子,只觉眼前世界明媚又温暖。
杨河则是沉思,自己与三娘作卧室的西梢间开个门到西耳房,两间深的大屋,部分以屏风隔为厕所,建成“厕牏”型,以硬木中间凿空为马桶状,方便人坐着。
厕牏旁有扶手,可以放置纸与书画什么。再旁边有水缸,可冲可涮。厕牏外是漏井,在墙壁外,以矮墙围成,方便清理。当然这活就不需要他与三娘干了。
又砌个台池作浴池,周边有着台桌与屏风。
大体风格比较现代,当然与后世的抽水马桶是有区别的,倒不是不可以山寨,而是没意义。
没有“雨污分流”,完善专业的下水道系统,抽水马桶带来的只是灾难。
英国人最初发明抽水马桶,污物先是堆积在化粪池里,造成严重的土壤污染,后来排到街上,情形不忍卒睹。
后各街道铺设排水沟,污物污水排到河里,更是灾难的降临。各条河都成了粪河,奇臭无比,整个城市被臭气包围。而且饮水靠河流,水厂将有毒的河水输送到千家万户,对居民的健康构成严重的威胁。
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伦敦、巴黎、纽约等城市,平均十个孩子就有八个夭折,就是因为喝了受污染的水死掉。
看似清洁的抽水马桶带来严重的灾难,唯一的方法,就是完善下水道,特别“雨污分流”,雨水可排到河里,但污水粪便,必须专门管道,远离城市,还要有相应的处理厂。
这投入是很大的,便如当年德国人在青岛,他们聚集区采用“雨污分流”模式,为省成本,雨水污水就排到华人聚集区去。
造成两种现象,德国人聚居的地方干净整洁,华人住的地方臭气熏天,瘟疫横行。居民们被德国人排泄的污水粪便包围了几十年,根本没法住人。
所以邳州就算了,这种老城区根本改造不得,杨河新建运河镇,已经在建下水道系统,“雨污分流”,雨水污水排泄各有体系,特别污水粪便流得远远的,有专门处理地方。
与西方不同,在东方,粪便是非常良好的资源,未来也是一个大财源。
除此,杨河还带钱三娘到处看,他准备在西花厅建暖阁,两种形式,一类地暖,汉唐时较流行,后世在韩国各地居多,整个地面设置烟道,上面铺木板,进门可席地而坐,拉开被子可就地睡觉。
寒冬腊月,在暖阁内是很舒服的,因为灶口设在外面,暖阁内没有一丝烟气,清静优雅。主要杨河用来招待一些比较高雅的人,大冬天也可席地而坐,谈诗词,谈乐曲。
还有一种暖阁烧柴木,也就是壁炉烟囱样式了,设桌子,设椅子,上铺皮毛软垫什么,备有毛毯,杨河的狼皮大椅也放这边。
主要招待一些比较粗鲁的人,有时也与部下聚会,喝酒吃肉闲聊,定然气氛很好。
钱三娘对地暖阁没有兴趣,但听了壁炉式的暖阁则双目发光,想想自己若有一个,大冬天的在屋内烤着火,一边与如婉姐姐等人喝酒吃肉闲聊,多么的舒爽?
看她样子,杨河一笑,大方的道:“行,我在东花厅给你建一个壁炉式的暖阁。”
……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八月九月这两个月,杨河不时邀请钱三娘外出,逛街购物什么的。
九月这天,他又邀请钱三娘到城西迎翠坊走走,此时天气凉爽了一些,田野镀金,菊花开放。走在街上,也明显看出这邳州的街巷多了生气与活力,百姓脸上有一种宁静,还有希望的笑容。
近来杨大人与钱小娘子不时在各街巷出现,肩并肩言笑晏晏,众人早见怪不怪,只恭敬又不失尊敬的施礼,然后二人过去,留下羡慕议论的声音。
街市百姓如此,杨河心中也是欢喜,他带钱三娘随意逛着,不时指点说笑,陈仇敖等人跟在后面,若即若离,即不失戒备护卫意义,又不会做电灯泡。
“三娘,我们到那边看看。”杨河指着一家银饰店说道,城西这边为邳州景致之地,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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