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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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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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彦按高浚大哥的引导,手持三枝香站在神位前,跟着他宣誓:“帝君在上,我高彦今日来入伙,就和弟兄们一条心。如我不一条心,宁愿天打五雷轰,叫大当家的插了我。我今入了伙,就和众弟兄们一条心,不泄底不拉稀,不出卖兄弟守规矩。如违犯了,千刀万剐,五狗分尸,肝脑涂地,听任大当家的插了我!”

    宣誓完,高彦端端正正的跪在关云长神位前,恭恭敬敬磕三个头,并将手中的香折成了两截,表示如违此誓,下场就跟这手中香一样。到此,拜香入伙仪式结束,高彦也正式成为土匪的一员。

    几个汉子互视一眼,微微点头,那汉子道:“好,高彦兄弟,今日起,我们就是亲如骨肉的一家人。”

    他吩咐道:“来人,倒血酒!”

    就有一个汉子抱了酒坛出来,每人身前都倒了大碗酒,又滴了鸡血,一齐举碗。

    那汉子道:“从今后都是兄弟,有钱一齐使,有肉一起吃,有女人一同玩,喝!”

    众人神色庄严,举碗一饮而尽。

    高彦心中激动,他感到一种仪式感,那种依靠感,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这是以前在脚行做打手没有的。

    他看向众人,喝了酒后,都将手中碗摔了,相互微笑示意,就如亲如骨肉的一家人,这让高彦更是火热,有一种想要咆哮呼喊的冲动。

    最后一切仪式结束,汉子为新加入的高彦兄弟言说队伍禁忌纪律,大体四盟约,八赏规,八斩条,最突出一点,就是“不出卖江湖”,还有“不吃水”。

    也就是禁止出卖兄弟,禁止私吞赃款赃物,这两条是绝对禁止的,如违反任何一条,都要遭受挖眼珠,割吊筋,三刀六眼等处罚。

    以前还有“不采花”、“兔子不吃窝边草”等禁条,但现在世风日下,这两条对很多土匪都形如虚设。特别对一些村寨小匪来说,兔子专吃窝边草,他们特别喜欢的,就是绑票勒索同村的人。

    零零总总禁条很多,敢违背者,都有严厉的惩罚手段等着,“活埋”、“背毛”、“挂甲”、“穿花”、“看天”等等。

    特别“看天”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刑法,就是受刑人被一棵碗口粗细,一头削尖的青柳小树插进屁股,松手后,人被挑上天空,最后非常痛苦的死去。

    种种残酷刑罚也是告诉入伙的人,成为土匪了,就要一条道走到黑,而且要听从号令,千万不要有什么侥幸脱逃的心理,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惨不忍睹的下场。

    不过汉子也告诉高彦,他们这只队伍也是有前途的,比起别的土匪,他们组织纪律也森严得多。比如堂口多,又建制分明,职责详尽,军师就是军师,书办就是书办。又有管帐,巡查,指挥,哨探等等,各司其职,不相逾越。

    他们这只,就是哨探堂下的一伙,上面又有种种头目,可谓人多势众,前景光明。

    汉子告诉高彦,听高浚兄弟说,高彦兄弟能打会拼,舍得性命?这样的精锐是队伍需要的。干几票后,未必不能成为大骨头目,甚至被引荐到嬷嬷那边去。

    吩咐高浚继续负责高彦事,告诫他一些注意事项,让他领取应得的待遇装备等,汉子让高浚等人下去,他自己在屋内坐了一会,就起身出了宅子,东拐西弯,很快进了旁边的东岳庙内。

    他进了厢房,这边一个年轻人坐着,青衫儒巾,文质彬彬,竟是那日在“不羡仙”茶馆的廪膳生赵还禄。

    看汉子进来,赵还禄看了他一眼:“招多少新人了?”

    汉子垂手站着,恭敬的道:“回少爷,近来又有挂柱二十多人,都是无家无口,身家清白的无籍游民,官府不容易查出根脚。”

    赵还禄手指在旁边几上轻敲,他缓缓道:“今日起,不要从邳州招人了。那杨大人在邳州设巡捕局,又欲设联防。那联防队都是本地人,对关厢知根知底,再是无籍游民,都容易被抓住根脚。”

    他似乎威望素著,一言定之,那汉子恭敬道:“是,小的去宿迁,沭阳那边想想办法。”

    赵还禄点头,吩咐汉子道:“这些新人入伙了,也不能让闲着,大股买卖做不了,让他们去乡间绑些肉票。堪用的就抬举,选到嬷嬷那边,不堪用的就埋了。注意,暂不要在城厢地带动手。”

    那汉子恭敬应道:“是。”

    对他们土匪来说生财之道就是抢掠与架票勒赎,然抢掠劫财不易,须出动大队人马,还必事先侦哨了解,确定各抢掠地点虚实地理,进攻路线,财之方位,如何撤退接应等等,动静好大。

    绑票就容易多了,几个人就可。

    汉子去后,赵还禄仍在厢房坐着,他默默想了一会,就摇着扇子出了庙宇。

    他往另一条巷子到了大街,不时有人招呼他“赵茂才”,神态恭敬,在大明朝,秀才总是受人尊敬的。

    赵还禄微笑点着头,他悠哉摇着折扇,往丰城街东北角去,那边有三皇庙、玄帝庙、西楚霸王庙等等庙宇。

    很快赵还禄到了西楚霸王庙附近,这边有一所几进的大宅院,建在高高的台上,防护森严,又可以防水,显示屋主的财力身份颇不一般。

    他进了宅院,内中仆从下人皆是精干,似乎连一些粗使的丫鬟婆子都不简单。

    赵还禄直入大堂,问一长随道:“老爷呢?”

    那长随道:“回少爷,老爷正在二堂与几位大侠议事呢。”

第296章 密议() 
    赵还禄就到了垂花门,这边除了两个心腹家丁守门,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但赵还禄自然可以进去。

    他到了厅堂外面,里面几道粗豪的声音囔囔着,他就不进去,站在门边廊下听着。

    此时他父亲赵高堂正在堂内,他相貌堂堂,一身酱绸,头戴东坡巾,坐在红木椅上,双目似闭非闭。

    在他下首两边坐着几个粗豪的汉子,一人肩宽背厚,身材极为魁伟,满脸青惨惨的胡茬子,身穿蓝布衣衫,颇有气势。

    他对面一人干瘦,眼中颇有狡黠精明之色,他坐在椅上,摸着鼠须,正皱眉深思什么。又有几人坐着,皆是彪悍精壮之辈,他们眼中凶戾闪现,正拍案喧喧叫嚷。

    “哼,这姓杨的不厚道,听说很多士绅往练总府送了礼,但那姓杨的收了礼,却没个话,真真是无耻!”

    “几百年了,我等世世代代靠此为生,水里来,火里去,凭本事挣的钱,这姓杨的一来就想断我们的道,难道我们江湖豪杰,就不要吃饭了么?”

    “自古黑白一家,官府有官府的道,绿林有绿林的道,井水不犯河水。这姓杨的要断我们的饭碗,让众兄弟没饭吃,这是不施仁义,丧心病狂的欺压,我们绿林兄弟绝不能坐视不理!”

    一汉子更看向那蓝衣魁伟大汉:“庄大侠,您给个话。”

    蓝衣魁伟大汉哼了一声,他名庄景原,乃山东兖州府人,从小习武擅使棍棒,因在乡间杀了官绅土豪十家就逃到邳州为匪,主要在山东与南直隶交界地活动。

    当然,庄景原并不认为自己是匪,他打出的旗号也是劫富济贫,号称“专打大户老财,对贫苦人家多方体恤,秋毫无犯,违者就地正法。”

    还有纪律十三条,规定单身行人、妇女、老人和孩子都受到保护,下属若抢劫这些人都要处死。

    特别内中有一条,不杀官,无论清官还是贪官。

    靠着这些纪律规定,庄景原被称为“义匪”,虽说他的纪律贯彻很有问题,因为他部下抢掠时,经常会有糟蹋妇女的行为,但并不妨碍他大侠的名声传出去,特别在匪界的名声很好。

    他对面那干瘦狡黠汉子叫蔡春,是另一杆匪徒的大当家,也是兖州府人,因与旁人争夺集市润金,就勾结土匪烧死那人全家几十口,最后逃到邳州来做匪。

    又有下首章大个子、章二个子,张有情、张有义等兄弟,都是邳州匪界闻名遐迩的人物,与赵还禄家族一样,都是积匪。

    此时张有情开口,庄景原就缓缓道:“消息探明了吗?那杨河确定要对我等好汉下手?倘若是真,就找个机会将这姓杨的杀了!我日嫩管管,他不仁我不义,遇到这狗官,唯有破例了。”

    他对面蔡春道:“那杨河到邳州后,就放话要杀光土匪,众兄弟也千方百计查探,虽不知详情,对我等不利是肯定的。再看看这杨河所作所为,那睢宁附近,好汉们都被杀绝了!”

    “只是……”蔡春有些犹豫,“大伙都知道,那杨河兵强马壮,闯王,八大王等何等英雄,他们部下攻打睢宁,反被那杨河打得大败,三次斩首六千级,我等要对付他,恐怕……”

    众人愁眉苦脸,连庄景原目光都闪了闪,他放话说要对付杨河,其实也只是嘴巴说说。

    他其实也来邳州城实地探了,更远远亲眼目睹过那杨河。

    这贼子,实是谨慎,每次出行,身边都不会少于五十个铁甲护卫。这些护卫,个个精悍,恐怕自己部下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他们杀的,更别说暗杀了。

    只是明里暗里都对付不了,该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他目光投向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赵高堂,说道:“赵大侠怎么说,可有应对法子?”

    众人也看过来,虽说明面上赵高堂只是一乡绅,但暗地颇有人马,特别他老娘马嬷嬷可是强悍,邳州土匪,等闲都不敢漠视此人的存在。

    赵高堂叹了口气,他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明里对抗是不行的,邳州全部好汉加起来,也不会是那杨河二千乡兵的对手。为今之计,唯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与堂中各匪不同,赵高堂明面上基本是洗白了,开牙行,办钱庄,经常往州学、养济院等捐钱捐物,人称邳州大善人。

    特别他与普通的积匪家族不同,近数十年颇重教育,他是秀才,他儿子赵还禄更是廪膳生,成绩优异,有中举甚至得进士的可能,这样一来,赵氏家族前途不可限量。

    也因为近年往白道上走,赵高堂眼界颇与普通匪徒不同,明白许多兵不血刃的方法。

    他说道:“杨河此人不一般,他前来邳州,除了欲剿灭匪贼,还想做很多事。然邳州眼下情况,要做事,就会触犯很多人。这些人做事不行,但坏事可是在行。赵某会召集相应缙绅议事,各位等着吧。”

    众大侠出了去,暂时只能按赵高堂方法,看能不能兵不血刃,不行,只有撕破脸皮对抗了。

    赵高堂也慢慢踱出来,赵还禄从廊边过来,施礼道:“父亲。”

    赵高堂漫不经心道:“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

    赵还禄道:“孩儿看过那杨大人,此乃真颜色之人。心志坚定,区区财帛,小恩小惠,不易动心。区区压力,区区胁迫,不易动容。要对付此人,只得双管齐下!”

    赵高堂一惊,转身看向赵还禄:“吾儿你仔细说说。”

    赵还禄道:“是。”

    他说道:“孩子所言双管齐下,最优还是用钱收买。”

    赵高堂犹豫道:“很多人往练总府送礼,但礼收了,他们却连杨大人的面都见不到。”

    赵还禄道:“那只是小钱,要收买杨练总这样的人物,须出大价钱不可,孩儿估计,一万两白银是最少。”

    赵高堂咋舌:“这么多。”

    赵还禄道:“各家合力,一万两白银不能少。送礼时,还须杨练总相熟之人物,令其碍于情面。”

    赵高堂道:“若送钱收买不行呢?”

    赵还禄道:“只得胁迫了。”

    他说道:“消息传来,那杨练总除了要剿灭土匪,还对城内青皮牙人多有不满,可能亦会对其下手。”

    “而邳州这个地方,青皮牙人背后又是什么?豪强、乡绅、衙役、生员,他们岂能坐视?”

    赵还禄冷笑道:“他们闹起来,州衙方面岂得轻静?苏知州那边岂得轻静?自然颇有怨言。”

    赵高堂道:“往州衙闹?不该对那杨河吗?”

    赵还禄笑道:“官场之道,皆是欺下瞒上,然官场要对付官员,却从上往下更佳。听闻苏扬那边缙绅威权赫奕,每有官员睚眦,皆嘱抚按访拿,令地方官无不诚惶诚恐,不敢稍懈缙绅。”

    他说道:“杨河巡捕之权来自哪里?州衙的州尊老父母。州尊不喜,那杨河位子还坐得牢吗?”

    “更别说,我等还可在府城活动,那方‘蓝袍大王’大兴,生员一呼数十成群,给钱就会卖命,造成舆论之力,又从府城往州城施压。苏知州快致仕了,最怕不得清静……”

    “而且,邳州这边,亦不是没有得力人物。”赵还禄高深莫测道。

    赵高堂看了赵还禄一眼,自己这个儿子,不得了啊,所出之言,皆是刀刀见血。

    他缓缓道:“你是说,驻札邳州,工部都水分司主事齐尚贤?”

    赵还禄道:“正是。”

    作为邳州城的大家族,赵高堂当然知道齐尚贤这个人,为官贪婪骄慢,虽是贫寒出身,当官后却是要钱不要命。

    河道的职务素来油水丰厚,朝廷每年拨下的修防费用多达几百万两,这些费用,各河官素来“河取二三,官取七八”,他们挥霍淫奢,斗奇竞巧,也是造成清江浦繁华的原因之一。

    齐尚贤也是分赃的人员之一,尤嫌不足,到了邳州后,利用手中管理闸、洪、坝等方面优势,大肆捞钱,甚至触手伸向四面八方。

    他勒索船只,敲诈堤夫坝夫,甚至与漕运军船勾结。

    大明旧例,“凡漕运军人许带土产易换柴盐,每船不得过十石”他让各船带土宜二十石,多的货物,就他吃了。

    他还参与牙行私牙,麾下幕僚控制城东、城北、城西多个市场,养了一大帮的青皮地棍。

    他还参与高利贷,开了专放印子钱的钱庄,又有赚钱的赌馆妓院等等。

    杨河要对付邳州城的青皮牙人,首先齐尚贤这关就过不了。

    赵还禄笑道:“齐主事毕竟是京师大员,有他出马,想必那杨练总也要顾忌三分。”

    赵高堂略略宽宽心,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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