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村民皆赞杨相公仁义,虽说新安庄粮店收购价也不高,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粮店收购时多了八分银,这就是仁义。
而且若青黄不接粮价不多于二两,这更是大仁义,要知道那时粮价往往涨到四五两一石,过火的年头更是一二十两,不知多少百姓卖儿卖女,甚至活活饿死。
二两银子,大伙咬咬牙,还是可以承受的。
曹子仁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似乎杨相公来后,大伙的日子就好了不少。
特别这边太平,再没有土匪恶贼,省了庄中公费不说,大伙还可以放心的在外耕种,就连妇女小孩都可以大胆的在路上行走,这是以前不可想象的。
现在杨相公还设粮店,恐怕就是灾年也不会饿死人了。
比起弟弟曹子贵,曹子仁木讷许多,不擅言辞,但他心中有一个感觉,在杨相公治下很不错。
种种感觉,汇成了一种归属感,所以不久前杨相公又大败献贼革贼时,各地又是轰动,消息传到罗山庄,曹子仁等人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就象自己打了胜仗一样。
不过虽心中很大隐忧去除,谈起秋后的耕种,众村民又是叹息,担忧明年吃食,更有村民指着西面几里外的寿山庄,言还是那些直属庄的村民好,每日有固定的口粮,每月还有工钱,真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谈起这个,众村民也是羡慕,这一片村落已经固定下来,听说杨相公划为新安乡,还说啥面积有三百平方公里,共有十四个附属庄,十五个直属庄。
然后附属庄连各村民耕种的田地,周边一些荒地划给他们,不干涉他们生产生活,仅每年缴纳固定的硝土便可。
直属庄则什么都管,但供口粮,供工钱,供衣裳被褥等。
众村民都听说了,他们直属庄若一户五口人,仅一年的口粮就有十四石。青壮每月还有五钱的工钱,女子小孩也有些,一户每年就有工钱十几两。
他们入庄,男女老少还各有二身的冬服夏装,又有薄被冬被等,若按衣被每人三两银子计,十五个直属庄一万人,杨相公光在此项上就要耗费白银三万两。
听说他们还经常有肉吃,想想自己,实是让人羡慕。
看着那边庄子,众村民皆好奇的议论,也有村民疑惑,看那些直属庄形势,很类似众人听闻的江南某些大财主庄园,但待遇如此优厚却闻所未闻。
虽说杨相公很会挣钱,光光征讨流贼,就几万两几万两白银的缴获,然眼下的年景,就不怕没有收获,坐吃山空?看看自己,一年到头辛苦,仍然入不敷出。
有村民反驳,自己等附属庄跟那些直属庄可不能比。
就说水利上,本庄仅有罗姓家族田地有水塘,有圩墙,有水渠等,但因为圩墙水渠未用石砌,也经常被淤塞冲毁,余者他们这些姓刘的,姓曹的更不用说。
而本地小雨小涝,大雨大涝,无雨旱闹,没有水利,如何种庄稼?但兴修水利岂是易事,砌个水塘若用石料,至少都要几百两银子,又筑圩墙,挖水渠,若用石料,就是过千两银子没了。
水塘水渠经常要修理,特别水塘常有淤塞之患,需要补漏与清淤,庞大的银钱量,哪是小户人家供应得起?
所以他们罗山庄人基本靠天吃饭,或是借买水,如去年干旱,几里外的河水极浅,村中人就到罗姓人水塘买水浇麦,一担水要五十文钱。
反观对面寿山庄,最近一直在开荒与兴修水利,他们沿着内白马河边建了圩墙,环着田地,皆是石砌,还设闸门。又建多个水塘,开挖多条沟渠,听说皆要石砌。
虽耗费让人咋舌,有村民听寿山庄人说,估计庄中前后水利投下的白银数不会少于二三千两,但效果肯定好,未来他们庄中六千亩地,都可以有效的灌溉与排涝,保证庄稼的种植与收获。
果然如此,怕不消几年,人家的田地就可以成为上田,亩产一石,甚至一石以上,肯定不会亏,还会大赚。
那村民得意洋洋道:“杨相公精明着呢,若你想到的他老人家都没想到,那就你是练总人家不是了。”
曹子仁等人则是咋舌,对面的庄子,光是兴修水利,就投下去二三千两银子?
那十五个直属庄要投多少,怕要三四万两白银吧。
曹子仁等人无法想象这个数字,就觉很多很多很多。
那村民还神神秘秘道:“听说杨相公还有一种肥料,可以肥田增产,介时人家庄稼长得好是肯定的,哪象我们的田,一亩六七斗?”
众村民更有兴趣,这种是什么肥料,比农家肥更好?那村民只是含笑不语,其实他知道也不多,只不过某日听直属庄民随口提一句,就记在心上了。
众人议论着,有人羡慕直属庄民生活,希望以后自己成为内中一部分。
听说杨相公将这一片划为新安乡后,未来打算继续往北往西扩张,再设几个乡,自己还是很有机会的。
有人则沉默不语,他们很羡慕直属庄民能吃饱穿暖,但也知道那些直属各庄管理比较严格,一举一动有若军中,他们习惯了目前的生活,却受不了那种约束。
只是明年怎么办?若这样大旱下去。
就有人言,自己准备秋播前这段时间去采石场、修路队打打短工。有人准备多养猪种菜,有人准备多种些杂粮,大豆山芋什么。有人则准备多收集些硝土,反正多是围绕直属庄民的供需。
曹子仁听着众人议论,心中也是犹豫,按他心中想的,他是有家的,还是想在自己庄中种田的,他弟弟想将他家十五亩地佃给他种,他也是心动的。
想起弟弟曹子贵,曹子仁亦是羡慕,弟弟现在路工队做工,听说以后打算自己开个采石场,言语间极为豪迈。弟媳妇徐贞娘则在家缝作,现一个月收入有一两多银子,听她口气,打算以后自己建个缝作坊。
夫妻二人热火朝天的做事,连夏收时田间麦子都是请人收割,下半年更不种了。
“还是佃来种。”曹子仁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决定,因为除了种田,他不知该干什么。
不过事先要跟弟弟说好,若大旱欠收,可不能多讨要,而且他准备多种些耐旱杂粮,还有多种些豆子什么的,这些在新安庄都很好卖。
“还是直属庄民舒坦。”但看着对面寿山庄,曹子仁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
此时罗山庄民谈论的寿山庄,正处于一片忙碌中。
本庄离罗山庄五里,位二郎山北面山脚,再北二里就是内白马河,是个典型的新安庄统治保甲庄田,有户一百,人口五百左右。
几次与流寇大战,吸纳不少难民后,杨河就决意编设保甲,以十户为甲,设甲长一,十甲为保,设保长一,保副二,为不引人注意,保外称庄,保长称庄主。
所以本庄外称寿山庄,然杨河手中册帐名称:新安乡寿山保(九保),保有户一百,口五百。
寿山庄地理人口比较合适,然有些庄不可能这么完美,编户原则就以十户为准,每甲不得少于六户,多于十五户。保以十甲为准,不得少于六甲,多于十五甲。
然后杨河还设立了保上面的编制,那就是乡镇,划分原则,以十保为准,不得少于六保,多于十五保。
以后还会有县级单位,划分原则,以十乡为准,不得少于六乡,多于十五乡。
这样基本人口,保一百户,五百口人。乡一千户,五千口人。县一万户,五万口人。
当然,这些都是直属庄人口,附属庄,外来商贾人口什么不计在内。
而直属庄全民皆兵,称乡兵,平时又耕种,兵民一体。
不过除非大战动员,否则乡兵只耕种,操练,维持地方治安。
此时寿山庄就是如此,全庄五百男女老少,就投入紧张的开垦,兴修水利等事宜中。
本庄三月底设立,秋播前,要开垦好六千亩地,相应的水利也要兴修好,然后以后他们还有很多事。
一般杨河治下一个标准庄保,会有五六千亩地,一个畜场,一个菜园,一个缝作坊,通往主干的路基也要他们自己搞出来。哪个庄先搞好路基,以后碎石路就优先修往哪个庄。
设庄后,寿山庄民就一直在忙,虽庄中分到一些耕牛、骡子驴子用来开垦,然很大部分要靠人力。
水利队帮修了部分水利,然很大部分,要靠庄民自己完成。
好在各材料石料什么源源不断运来,不需要庄民苦恼。
第270章 布局2()
“咣咣咣咣咣——”
这时午时三刻,收工的铜锣声响起,这方沿着河边,山脚下,满是干活的人群就喧闹起来。
他们扛着锄头铁镐回来,或是赶着耕牛骡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欢声笑语。
他们皆着制服,缠着腰带,却是夏季轻薄短装,右衽,表里异色,普通庄民一面为灰,一面为青。甲长、保长则一面为灰,一面为红,都戴着很轻薄的毡帽。
此时太平无事,他们衣衫皆灰色一面露出,若有战事,则青红一面露出来,成为军装。
妇女们同样打扮很爽利,皆着裙衫,上衣下裙,一色青蓝,扎着包头,此时很多人戴着斗笠。
他们为乡兵,皆有兵器,但此时干活,长矛大刀等重器就未携带出来,但不论男女,腰间都别着解首刀。
“咣咣咣咣——”柳树上挂着铜锣,边上一个小巧的沙漏,一个独臂男人用力敲着,却是新任寿山庄保长不久的王智慧。
他原在操备所任教官,各处设保甲,乡兵除了屯田,他们的操练也很重要,王智慧就下放下来,管理一庄,也算是升官了。
他到寿山庄后,主要职务是统筹全局,然后负责保内外的治安军事与文化教育。
然后边上两个老头,却是副保长,一人管屯田民政,一人管经济商业。内管屯田的保副还曾是积极分子,同戴十二娘与杨河同桌吃过饭,却是原公屯所的种田好手田老汉。
另一个保副老头姓孙,原来在老家也是摆过摊的,算是生意人,加入新安庄也早,就调来管经济商业。
他们三人就是寿山庄的管理层了,以后保署还会配两个书办,负责户口田册,文书杂事,再兼任保学堂的教师。
但此时书办还没有,又因为保务刚开始,不论王保长或是两个副保长,都全力投入到保外的开荒事宜中。
随着铜锣敲响,越多庄民聚来,喧哗笑闹,又自觉在王智慧面前列队,男人一列,女人小孩一列,个个脸上颇有泥尘。
但他们将养了几个月,天天吃饱饭,不论男女,就粗壮了许多,精气神颇好。加上一色制服,个个腰间别着解首刀,就有一种锐气。
让他们出去械斗,比如打附近附属庄的村民,他们五百人打一千人肯定没问题。
“报数。”看众人列好队,王智慧就说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众庄民皆男人十人一排,甲长在最边端,分了几排,当下从前排开始,一一报数,个个声音哄亮,几个月下来,众庄民已经非常习惯了。
妇女这边没报数,但各妇女队长甲长也是查看,会不会漏了人,各妇女也看自己家的小孩有没有在。
以后寿山庄各项事务会细化,但此时男女老少齐上阵,齐心协力开荒种地,兴修水利。只不过男人干累些重些的活,如大部分专注于水利方面的事,妇女干的活略轻,如开垦耙地,或在一些垦好的土地种上豆料等。
就是庄中大孩子们,都随在各自母亲身边帮忙干活,以后庄中小孩活也多,如庄中有畜场,那些鸡鸭羊就要他们赶出去喂养,庄中耕牛,骡驴吃的一些料草,也要他们采集。
可以说寿山庄人人都有活干,没有一个闲人。
当然,此时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庄外,一些在食堂干活的人就留在庄中。
还有一些老迈的男女,也在食堂帮着,或看管幼小的孩童,以后这些人作清洁工。
“一百零八。”身旁两个保副也报数,最后王智慧吼了一声,这就是寿山庄所有的青壮了,一百零八人。
看众人都到齐,王智慧就说道:“收工,回庄吃饭。”
他喝道:“全体都有,械上肩,向右转。”
所有男庄民哗的一声,锄头铁镐齐上肩,然后向右整齐转向回庄道路。
两个多月下来,此举他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齐步——走!”王智慧提着铜锣当头走,田老汉提着沙漏跟着,又有孙老汉,各庄民等,一甲一甲的跟随。
然后后方妇女队,牵着耕牛骡驴等跟随,还有各家小孩们,蹦蹦跳跳的叫嚷:“吃饭啦,吃饭啦。”
每到吃饭时间,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况且干了一上午的活,大伙都饿得紧了。
这时也是气氛轻松的时候,特别妇女们欢笑闲谈,各家小孩乱跳,有时太顽皮了,各人母亲自然管教。
此时也没什么文明教育,都是抓着按住屁股一阵好打,然后众妇女大笑。
不过前方男人仍然列队走着,王智慧走的时候,还不时吼叫:“都拿出精神头来,都走齐了,都唱起来……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凯歌》,唱!”
他让众人唱军歌,还鬼哭狼嚎的领唱了一句。
众庄民皆唱:“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鬼哭狼嚎的军歌响了一路,很快众人到了自己庄前,一片围墙,一道壕沟,里面一条土道,两片苇屋,简陋非常。
却是二郎山下虽有废庄,但被焚烧得毛都不剩,不能象新安庄、焦山庄那样有现屋可住,建盖住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若寿山庄这种情况还不少,杨河解决办法就是采购苇屋,淮上居民擅织苇为屋,各类苇编还层出不穷,“芦柴笆子芦柴墙,芦柴锅盖芦柴梁,芦柴席子芦柴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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