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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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 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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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方正一叹:“倒是好事,县里要立统计所与巡捕局,杨大人让我主理所局很多事情。”

    齐氏颇喜,她眼波流动,笑道:“这是好事,难得有上官对你器重,夫君又何故而迟疑?”

    廉方正一叹,对着窗外苍茫的灰暗,说道:“只是杨大人很多事不合祖制,不合律法,为夫也不知当劝不当劝。”

    他惆怅叹息,颇有迷惘。

    齐氏却是静默,她坐了良久,幽幽道:“但合道义,合乎公理。”

    她说道:“妾身懂得夫君的坚持,礼义廉耻,这是夫君的信念,也是妾身认同的正理,所以平时也不说什么,甘心情愿一同受苦。然杨大人所作所为,很多事虽不合祖制,不合律法,但合天理,合公义。”

    她说道:“便如城内青皮地棍,横行多年,律法可能制裁他们?杨大人以细作之名诛杀泼皮无赖,造福了百姓,事实也有操控律令嫌疑。然人人称颂,拍手称快,夫君当面,是劝谏,还是不劝谏?”

    廉方正猛然握住拳,又松开,亦是幽幽一叹,这便是他迷惘的。

    齐氏最后抬起头,这个当时寨中出名的才女直视自己丈夫:“夫君很多坚持不错,然忘了一点,眼下是乱世,是立规矩的时候。这规矩便是不合祖制,不合律法,然若能造福百姓,政令清白,便是天理大义。”

    廉方正一颤,就是沉默良久。

    他植立窗前,久久沉吟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妻子齐氏道:“夫君,夜深了,该歇息了。”

    她低声说,带着一丝羞意:“我们……有些日子没行周公之礼了。”

    廉方正一愣,转过身来,神情就有惭愧。

    礼不可废,敦睦夫妇之伦,此为周公明德新民,亲定礼仪之第七礼,以为阴阳和谐,乾坤有序,维纲常而多子孙之大道。这是丈夫的责任,更是人伦大礼,不可荒废。

    当下他正色道:“是为夫疏忽了,此乃为夫不是,贤妻恕我罪过。”

    他整整衣冠,严正的拱手作揖,指向床榻道:“夫人,请。”

    齐氏裣衽施礼,低声道:“夫君,请。”

第229章 水转连机磨1() 
十八日,杨河回转北岸。

    每次过黄河,总让人心旷神怡。

    北岸这边已经增设栈桥,同时在扩修码头,随着新安庄的发展,越多的商人前来贸易,特别大宗商品增多,米麦、煤铁、石料,一船船运来,络绎不绝。

    河堤上,来来往往的运输队工人帮着运送商货,忙忙碌碌。

    这边并没有私人脚行,而是新安庄自己建运输队,然后帮着商船装卸搬运,商人普遍评价很好。

    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码头工人良莠不齐,特别内中的脚行头,残酷压榨工人不说,往往枉抬运价,每有船来往,货物的装卸运输费用全由脚行说了算。

    他们要多少钱就得给多少钱,客商不得讨价还价,不得另雇他人,更不允许客商自己“私自”搬运,他们索要的费用,往往比客商自己运输费用高出两倍甚至更多。

    但各地脚行多是好勇斗狠之人,动不动就挥拳持械狠斗,与官府,各地帮会还有着密切的勾结,客商们畏之如蛇蝎,运价再不合理,也只得忍痛付款。

    各地的码头,素来还是混乱之地,脚行们动不动火拼,还三教九流云集,但新安庄运输队自己经营,外人并插不了手,他们定的运价合理,客商们普遍满意。

    这边还干净安全,走上码头,到处整洁清爽,没有别处码头遍布肮脏的秽物与垃圾,还有“清洁工”不时打扫,随时保持干净。

    略遗憾的是,干净是干净,码头堤上一间茶馆酒楼都无,也没有塌房等建筑,却是为了河堤的安全,从大堤到遥堤,这之间的格堤,杨河都不许有任何建筑。

    也是为新安集生意的着想,反正码头离集市不远,走两里多路就到了。

    那边有足够的客栈,茶馆酒楼,还有塌房,供商人们停塌货物之用。

    这边更治安好,没有别处码头成群结队的青皮地棍,泼皮无赖,手持刀矛弓箭的弓兵不时巡逻,堤上还设哨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可出动镇压。

    他们的武力维持治安足够,若有悍匪,或对手有火器,那就出动军队,新安庄离码头并不远。

    码头到新安集还修了道路,这段路已铺上碎石,以粘土、石灰、细砂作为粘结材料,又用石碾子来回滚动碾平,非常的好走——相对这时代的道路来说。

    每每有前来贸易的商客,见之无不是啧啧称奇,他们很多人见多识广,但就没有见过乡野间有这种好走的碎石路面。便是官道,也多是年久失修,烂泥没到人脚跟的夯土路。

    他们看这道路,宽快两丈,好象微微拱形,路两边有排水沟,实是罕见难得。

    听说以后还要铺上青石板,那就更不得了,不由都对与新安庄的商贸充满信心。

    家乡面貌越发改变,得胜将士归来自是欢喜,随在队中的难民看着四周,亦是眼中充满好奇憧憬。

    灵璧县难民詹妙娘有些心惊的下了船,就慌忙扶着担架,两个青壮难民抬着,上面有大难不死,昏迷几天,于两日前才苏醒过来的邻居贞淑娴。

    她随众人上了大堤,看着堤下的碎石路,眼中就有诧异欢喜。

    果然如杨大人说的,她们将会被安置的地方,很不错呢。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肚子,那里有她与她夫君李万良的孩子,她会在这边好好生活下去,将孩子养大。

    ……

    当日杨河等归庄,庄民无不沸腾欢喜。

    大军再次大捷归来,还缴获丰富,众人皆是自豪。

    虽离家一段时间,但这边仍然井井有条,各项发展,有条不紊。

    除值守的人,杨河放了队兵们五天假,他们立时急不可耐的回去了,特别立功与赏赐丰厚者,更是迫不及待想回去向家人邻居吹嘘自己的大功劳。

    他们放假归来后,新安庄也会开启新一轮的招募扩兵行动。

    同时杨河还祭拜了阵亡的将士,新安庄东面有东山,阵亡的队兵,都安葬在东山之下。然后旁边建了庙宇,虽此时未有官府的祭拜仪式,但每次战后,杨河等人都会来此祭拜。

    每逢节日,这边也香火鼎盛,是庄民们心中的神圣之地。

    甚至战马战死后,一样都会有牌位供奉。

    留守的齐友信,严德政禀报事宜,家中弟弟妹妹欢喜不说,因前几日黄管事去睢宁祝贺大捷,提到有一批代募的技师随商货前来,让杨河高兴。回到庄内后,他很快就接见了这批前来新安庄的外地工匠们。

    人数有三十人,内十五个铁匠,都有不错的技艺,张出恭等人考核过他们,最少都有中级技工的手艺。

    又有一个铜匠,在府城曾有作坊,在临街面摆一张工具桌,后沦落为村匠,专门挑一个“铜匠担子”,流动于乡野民间中,他前来新安庄,吃饭的家伙也带来。

    杨河看过他的工具担,不由惊讶,因为后世小时候,他就看过这种担子,没想到几百年都不变。

    却是个肩挑担子,前面一头为柜头,放下可作为工作台,后面一头则是风箱、小炉子和燃料。然后担架上挂满修补用的铜片,挑担走动时,架上的铜片“唤头”就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杨河曾对他们印象很深,因为铜匠行俗不吆喝、不敲牌,只靠架上的铜片声音招徕生意,那声音还颇为悦耳,让人一听难忘。

    又有一个金银匠,也曾在府城开有银匠店,铺子规模曾经很大,一度要改为银楼,不知什么原因迅速衰落下来,最后远离家乡谋生。

    杨河见了他的手艺,制作金银首饰很不错,特别搞的火印戳号有一手。

    最后都是冶坊的工人,擅长铸浇,不论生铁或是铜具,犁锅炉钟鼎都会,为首者姓包,名包添甫,也曾是当地一个冶坊主,在翻砂制模上有一手,还懂得失蜡法。

    不过失蜡法主要铸造一些较精密复杂的东西,而且需用到蜂蜡,蜂蜡这东西可不好找。

    翻砂法就简单低廉多,但制作的东西略显粗糙。

    在杨河感觉中,这包添甫是个典型的徐淮人,此地人氏,明清地方官曾有评说:“其俗好勇尚气,秀杰者多倜傥非常之士,而黠骜者亦剽悍而难驯。”

    黄河水灾频繁缘故,从徐州到淮安的百姓,除有强烈的宿命心理,靠天吃饭,广种薄收,民贫而易轻生。又大胆力绝,人喜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

    一句话,豪杰多,泼妇刁民也多,骄勇而好私斗,富足之家多习武艺。

    那包添甫虽在杨河面前极力恭敬,但内心深处难掩桀骜。

    他何故前来新安庄?只说淮安府城有人破坏规矩,他也不守规矩。

    这内中有故事,不过杨河没有探寻别人隐私的兴趣,只需到庄后安分守己便可。

    同时这些人离开府城到新安庄,虽有各种原因,但难免初时有一种优越感,便如大城市的人到小县城那种气质。

    不过到庄后种种见闻,特别见识了后膛新安铳的射击,又正好新安军几场大捷传来,许多工匠吃惊之下,都纷纷藏起了傲意,特别包添甫,眼中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有这些工匠加入,杨河庄中铁匠也急速增加起来,他原十五个铁匠,男女老少,又俘获流寇厮养工匠五十多人,内铁匠二十五人,现在又有十五个铁匠加入,一共就有铁匠五十五人。

    对他们安排,便是三十铁匠拨入火器坊,二十五个铁匠拨入兵器坊,这样新安庄生产能力就大大增加了。

    早前情况,火器坊八人,月生产能力,是新安铳百杆,增加人手后,应该可以达到月三四百杆。

    不过两架车床,一天钻铳管约四五根,生产能力增加了,就钻不过来,必须扩大车床数量。正好原来的火器坊八人,就让他们负责钻管,还有那些精密核心的东西。

    暂时来说,新来的铁匠们,不能让他们接触到新安庄的核心机密,如车床等。

    特别这些铁匠,有部分是曾经从过贼的人,更必须考核与观察。

    而这些铁匠都是有技艺的人,庄内定了标准,又有精铁材料,打制铳管说实在也不复杂,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应该很快就能适合,不耽搁庄内的火器生产。

    至于兵器坊,原有七人,生产能力每月铁甲十副,或镶铁棉甲二十副,加入二十五个铁匠后,估计能达到铁甲四五十副,而且张出恭与张出敬还解放出来。

    这是个显著的提高,毕竟此时盔甲打制太难,鳞甲还算好,很多时候只需要细心,一些部位还妇女老人都可以胜任。

    若是大片一体式的西式板甲,那则更为艰难,一副完整骑士甲,就至少需要四个如郁老铁匠,张出恭那样的大师傅四人,然后耗费一个月时间才能打制出来。

    也就是说需要高级铁匠一百二十个工才能完成一副。

    所以若有那样的成果,杨河应该满意,但其实他仍不满意。

    一个月铁甲四五十副,一年差不多只五百副,他若本年有兵三千人,披甲率也才六分之一罢了。

    必须再次提高生产力,杨河就想到使用水力。

    机械的力量是难以形容的,便是粗糙的水车,其实生产效率都至少是人力的六到八倍,有时甚至可以提高到十倍——如果水力,材料等充沛的情况下。

    但使用水力,很多问题要先解决,齿轮,承轴,改曲线运动为直线运动的曲柄连杆。

    还有调节稳定速度的变速器,这些都需要解决。

第230章 水转连机磨2() 
新安庄西南有山,山边庄墙不远有河,河岸边有磨坊。

    此时磨坊上游不远人来人往,搬石挑土,扛运木头,热火朝天,却是在修建堤坝,还有沿岸高地的一些工棚。

    这堤坝棚屋去年起就陆陆续续修建,不过最近加快了速度,庄内消息传来,说是杨相公要在这边建什么水车,众人也不懂,依着上头吩咐做事便是。

    看看时近中午,收工的铜锣声响起,立时众匠人,营缮队与水利队的工人纷纷放下家伙,排成队列,到吃饭的地方集合。

    新安庄规矩多,便是上工的工人们,收工也类军伍似的鸣金收兵,然后领饭也是排队。

    一片的欢声笑语,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让人高兴的时候。

    眇一目,人瘦高有力的瓦匠顾九下了棚屋,去河边洗了手,然后排队领饭。干了半天的活,这手太脏了,但早前他只用干草揩揩便罢,此时需要仔细洗一洗。

    他们这一行,干活时再脏手也不洗,只用软草、干布揩,歇工后才用水洗,俗称“洗手不干”。

    他也排队领饭,饭桶菜桶伙食队挑来,就摆在工棚的附近,依顾九的身份待遇,他是高级技工,跟主管的待遇是一样的。领到的托盘,菜碗上有两大块的马肉,实在让人羡慕。

    顾九回来,就在河边找块石头蹲着吃,旁边各人欢声笑语,都对手中饭菜赞不绝口,又有肉吃,就算很多工人碗中只有碎肉,也足以让人心满意足。

    依他们往日帮人干活,就算匠工,那都有荤菜日、素菜日,经常吃到肉,那是非常少见的。

    顾九一样非常满意,此时太阳晒得温暖,他心中也暖暖的,入了庄后,这日子就过得不一样,被评为高级技工,包吃住,每月底薪一两银子,干得好有奖金,吃的还与别人不同。

    他有家口,更分下了房屋,只要居住满三年,居房就归他们所有,没什么不满意的。

    顾九觉得,自己是时来运转了,所以进了新安庄。

    他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技师,那就跟总管一样的待遇。

    不过要成为技师,那要看你带出多少学徒,甚至技工,听说庄内要办技校,顾九对此很上心,那时奖金更多,还是体面的先生,离被评为技师也更近。

    相比别的工匠有些犹豫,顾九认为,新安庄内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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