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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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 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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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春姐下意识的点头,那伍长手一扬,包裹就向她飞来,梅春姐连忙接住。

    伍长又扫看四周,提声喝道:“你等都记住了,倘若勾结流贼,这就是下场!”

    他喝道:“走。”

    几个乡勇,拖着“缪爷”的尸体,就那样离去,这时众乡邻才轰的一声议论开来。

    梅春姐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包裹,心中喜悦,这个月自己与女儿有饭吃了。

    同时听说城内泼皮快被杀光了,她心下一松,似乎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就轻松无比。

    ……

    东街,绿袍汉子耿爷满头大汗的在街巷中穿行,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睢宁七狼中,以他最为谨慎,也时刻关注着练总府那边的动静。

    孙四姐前去告状时,他其实有看到,也偷偷跟着,杨大人让那三个地棍过去时,他就感觉不妙,趁众人不注意,就静悄悄的闪开了。

    然后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练总府纵兵四处,到处捕杀青皮地棍,甚至动用火器与万人敌等巨器,让人心惊肉跳。

    捕杀的乡勇队兵更不管你有什么关系什么背景,看到后都一刀杀了,任你喊叫认识夏老爷,甚至魏老爷都没有,似乎他们的面子根本就不值一文钱。

    他们更肆无忌惮,打着流贼细作的帽子,审讯都不审讯,当街就将你劈死,令人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说这古时执行死刑其实非常的慎重,隋唐时期要三次奏请皇帝才能执行,本朝虽没那么离谱,但一样非常谨慎。

    若“立决”,要先经刑部审定,都察院参核,再送大理寺审允,而后三法司会奏皇帝最后核准。

    若“秋后决”,更有朝审制度加以审核,反正这二者死刑都要经过中央司法机关和皇帝的审核批准。

    若判绞刑,那更是活命的代名词,有若后世的死缓。

    此时法纪松弛,就是行刑前花大价钱搞个替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眼下这种看到就杀,就叫怎么回事?

    耿爷开始还躲了一阵,若他这样机灵的青皮不是没有,但似乎北岸的乡勇对他们了如指掌,好象有专门查调三年五年似的,不管怎么躲,只要在城里,最后都被找出来杀了。

    耿爷看躲不下去,只得冒险上街,寻思自己与夏爷等人颇有交情,平日也孝敬多,苦苦哀求下,或许可以为自己想想方法。

    实在不行,就当自首,认下往日罪名,让夏爷等人抓进监狱去。不管苦役流放充军,甚至绞、秋后决、立决等各种极刑,总要地方京中来来往往,有缓一口气的时候。

    这种流贼帽子盖下来,看到当场就杀,让人说都没地方说去。

    想着夏老爷经常在“迎春楼”喝茶,耿爷乔装打扮后,就急急往“迎春楼”去。

    而此时“迎春楼”二楼雅座内,两个公差对坐着喝茶,他们听着外间动静,都是皱眉。

    二人都四十多岁样子,脸上有着横肉与肃杀,那是久在公门中的威严与气质,因为他们代表官府,代表法律,等闲百姓在他们面前都是颤抖。但此时二人坐着,恼怒又无法。

    又听北街那边传来一阵铳响,一个公差一颤,就说道:“夏爷,可否要跟魏老爷说说?”

    对面的夏爷抬起手,铿锵有力的道:“敢为流贼细作,该杀。”

    那公差忧道:“只是,街面上的泼皮都被杀光了,谁为我们办事?”

    夏爷微微一笑,端起茶盏,他左脸颊上有一块伤疤,笑起来就有些狰狞,他说道:“无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青皮无赖地棍,总会有的。田捕头,关键我们这差事在,位子在!”

    对面的田捕头一怔,就若有所思,确实,差事在,位子在,攀附的小喽啰就不用担心,特别对他们快班来说。

    睢宁县衙不大,快班正役也不多,共只有三十二人,他们八人一班,分由四个班头统带,平日两班在外巡逻,两班在衙内坐镇。

    因为快班主要职责是传唤拘提被告、缉捕盗贼凶犯、管押招解人犯诸事,又叫捕快,几个班头又称捕头,四班中还有一班是马快,捕头就是眼前的夏世银夏爷了。

    当然,此时各衙积弊深重,快班正役是不多,但除了正役,还有帮役、白役、挂名衙役等几类。睢宁县衙倒没有帮役,挂名衙役也不多,毕竟小地方没油水,没前途。

    但白役就很多了,每个经制正役下都有几个,甚至十几个白役跟随效力,没名没份,全靠勒索讹诈,威逼良民过日子。

    相比皂班、壮班,快班确实油水多,比如传唤,就有鞋袜钱、车马钱、舟车钱、酒食钱,拘提有解绳钱、解锁钱,就是审讯都有到案钱、带案钱、铺堂钱、铺班钱等等。

    名目极多,靠着各类“小费”,快班正役就算每年工食银不过六七两,马快多些,十二三两,但几乎每个正役,都可以在县城内置大宅院。

    特别他们可吃遍街面,吃遍乡里,就有人指出捕快八大害:豢贼分肥、纵贼殃民、需索事主、妄拿平民、私刑吊拷、嘱贼诬指、私起赃物、挨户诛求。

    街面各行各业收“草鞋钱”的青皮无赖泼皮,没有他们为靠山,岂能嚣张?

    城内骗行、打行没有他们为后台,又岂能横行十几年?

    作靠山作后台,又岂能没有孝敬?

    可以说,粱五爷、蒋爷等人搜刮的财帛,甚至从梅春姐等人身上收来的皮肉钱,很大部分就到了他们快班的腰包,特别夏世银夏爷可称富豪,印证了他的名字。

    当然,他在民间外号:“吓死人。”

    对面田捕头虽然没有夏捕头身家,但一样是家资不斐。

    快班正役几十人,吃遍了全县的各行各业。

    夏捕头这样说,田捕头也放下心来,二人就坐着喝茶,将外间的杀声,惨叫声,火铳声当成背景音乐。

    当然,二人心中不时颤抖是免不了的,夏捕头更转移话题安神,他神神秘秘道:“知道吗?练总府杨大人这次野战灭贼,缴获的白银其实不止二千两。”

    田捕头有兴趣的道:“多少?”

    夏捕头莫测高深的伸出了双手,田捕头吃惊道:“八千两?”

    夏捕头点了点头。

    田捕头羡慕道:“这个世道,手上还是要有刀啊。”

    不过二人羡慕不来,这个财帛也轮不到他们来享受,众衙役对练总府杨大人都有种本能的惧怕,看到都是绕道走,两个捕头也不例外。

    正说着八卦,楼下脚步声响起,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上来,卟嗵一声,就跪在夏捕头身前,哀声求道:“夏老爷救命啊。”

    二人看去,都是吓了一跳,竟是那个打行的耿天良,田捕头就跳起来四处张望一阵,脸色就阴沉下来。

    夏捕头也是慌忙的看看四周,深深的喘了口气,然后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听脚下的耿天良拼命的哀求,说实在没办法了,希望夏爷能想办法救救命,或是想方设法在杨大人面前求个情。

    夏捕头不耐烦听着,心中却有恐慌,练总府杨大人打着捉拿流贼细作的名义全城捕杀青皮地棍,这耿天良好死不死跑到自己面前,这若被有心人看到,攀扯上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浮现杀机。

    他淡淡道:“老耿啊,你要相信杨大人定然不会冤枉好人。好了,你回去吧。”

    耿爷跪着,一颗心就如浸入冰窟般冰凉冰凉的,想不到平日那么多孝敬,那么多恭敬,最后却换来这样一句话。

    又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火铳的声音,他心一颤,一咬牙,就怀着最后的希望道:“要不,夏爷你将俺抓到牢房里去,随便定什么罪都行。”

    不远处又传来火铳的声音,两个公差也是一颤,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决定。

    夏捕头就放下茶盏,叹道:“老耿啊,你这是何必呢?”

    耿爷哭泣道:“小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要眼下不死就行。”

    正哭求着,忽然呛啷一声,身后一声断喝:“流贼受死!”

    “噗!”的一声响,一把制式的腰刀,就从耿爷的胸前透出,鲜血就飞溅出来。

    耿爷凄厉的大叫,就跳了起来,他转过身去,就见田捕头满目的狰狞,手中提着刀,上面鲜血淋漓。

    夏捕头站起来,也缓缓抽出刀,他淡淡道:“老耿啊,你就安心去吧,反正你没有妻女,孤身一人。”

    耿爷不由惨笑,他笑道:“好好好。”

    他口中不时涌出血,神情也变得狰狞,大声喝道:“当老子是夜壶?那就一起死!”

    他狂吼着扑去,一把揪住夏捕头与田捕头的衣襟,就带着他们往窗外冲去。

    夏捕头与田捕头都是大叫,挣扎着,手中的腰刀,拼命往耿爷身上劈砍刺捅。

    耿爷满身的血,却仍然狂笑:“一起死!”

    轰的一声,他们就撞破了窗台,个个头往下,往下面的青石板落去。

    夏捕头与田捕头尖叫着,在他们惊恐睁大的眼睛中,三人头颅就重重撞在石板上,血雾爆起,夹着腾腾的脑浆。

    ……

    县衙后宅内,知县高岐凤漫不经心喝着茶,外间传着的脚步声,甚至县的四街火器的不时声音,让他有些心神不安,好在田师爷随时带回消息,北岸的乡勇,确实没有扰民之举。

    甚至百姓们还拍手称快,士绅们也只是观看,让高岐凤略为安心。只要有个名义,那些青皮地棍是死是活不重要。而且这些人是姓魏的势力,他们横行乡里,高岐凤想打击也没办法。

    此时的司法架构要打击他们难度太大,不说判处死刑不容易,程序复杂,就是判的人多了,恐怕上官也会有所非议,认为他高知县安靖地方无力。毕竟清静无为,太平无事,才是官场的最高定律。

    杨河愿意动手,高岐凤也乐得旁观,反正打击后获得的民心也有他一部分。

    最后慢慢各街动静还小了下来,偶尔一些杀声与铳声,高岐凤喝了口茶,心想这杨河的动作还是满快的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县衙前一片喧哗叫闹起来,似乎还夹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高岐凤一愣,怎么回事?

    然后见田师爷匆匆奔了回来,神情有些惶恐,见了他脸色难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高岐凤沉声道:“县衙那边,出什么事了?”

    田师爷脸色难看道:“东翁,杨大人那边审问后,说县内的衙役也多有与流贼勾结者。衙内冲进一帮乡勇,由他那书童杨大臣亲自带队,抓了杀了不少人。”

    “什么?”高岐凤就是睁大了眼睛。

    田师爷低声道:“就这一会儿工夫,除了壮班的人没动,快班三十二个正役,全部被抓被杀。各官身边皂隶共四十人,被抓被杀了一半。甚至看守县狱的八个禁卒,也被抓被杀了七个。……不过邓门子跑来说,杨大人那边完事后,很快会过来拜访县尊。””

    “什么?”

    高岐凤猛的站起来,就是一个踉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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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公门2() 
进了县衙大门,走到仪门处,这边左侧有土地祠、衙神庙、寅宾馆,右侧为县狱,还有班房,厨院,厩房,役隶舍房等等。

    然后入了仪门,就是大堂与吏员各房,大体每县都是如此,小小县衙,人分诸等,从外到内分布。

    第一等自然就是官,地方每州县都不多,睢宁县也只正七品知县高岐凤、正八品县丞刘遵和、正九品主簿郑时新、典史魏崑岗、从九品巡检邓升、正九品练总杨河六个。

    内魏崑岗品秩还未入流,杨河只是散官。

    第二等是吏,身份是民,但有官员的权力,吏,百姓在官者,选取地方有德才,家世清白的百姓充任。

    第三等是皂,便是三班衙役了,除了壮班民壮,皂班皂隶、快班捕快皆为贱役。

    第四等是隶,便是各类库子斗级,扇夫轿夫门子,鼓夫更夫膳夫,禁卒仵作了。除了库子斗级,余者也皆为贱役。

    此外还有形形色色的白役,属于临时工。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非常好,紧张了几天,昨日城防各处也全线完工,辛苦了几天的官员们都起得很晚,衙役们也松散下来,除了快班两班人在外巡逻,民壮们无奈上墙。

    余者捕快皂隶,或在班房内喝茶,或在仪门外闲聊。

    除了升堂还有各类仪式,衙役们不得招唤,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入仪门内的,那边是官员与吏员们的地盘,衙内虽小,等级可是非常的森严。

    他们多聚在仪门这边,毕竟太阳好,晒着暖和,所见就是一片箭袖青衣黑衣,腰间红裹,圆顶巾上插着羽毛,除了外间号衣颜色有所不同,打扮大同小异。

    众人悠闲的聊着天,脸上带着淡淡的戾气,那就是公门中的普遍气质,残忍,唯我,又带着猥琐。

    此时快班两个留守捕头,钟捕头、徐捕头,正与皂班几个班头,还有县狱的邱牢头说话。

    几个班头捕头背着手,看着周边普通的衙役,均是几分的傲气,钟捕头就道:“邱爷,听说昨夜牢狱又暴病了一个?算算上个月,已经第四个了吧?”

    邱牢头哼了一声,他浓眉方腮,脸色黑红,时时带着凶光,在睢宁这一片,可止小儿夜啼,普通百姓站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他冷然道:“你们捕快可以吃街面,荀爷你们皂班可以吃刑杖,我们牢房不吃犯人,众兄弟吃西北风吗?”

    他痛恨道:“那厮明明颇有家资,却死活不给钱,区区三十两都不愿给,不让他暴病让谁暴病?”

    邱牢头的口气让钟捕头有些不悦,皂班的荀爷就笑呵呵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就不要伤了和气。”

    荀爷是县衙的老人了,除了外间的夏爷,三班中就数他威望最重,他们皂班,平日跟衙内各官还接触密切,荀爷出来说项,邱牢头也不好继续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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