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唐奕摇着头。“这种庄家,一步之内最多种三颗成苗为佳,种的多了,反而影响收成。”
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农庄,“庄上的农户显然有点贪多了,以为种的多收的就多呢。”
老贾则是靠上来看着唐奕扒开的玉米棒子,“这是美洲原种?”
“怎么不是涯州一号?否则棒子还能再长三寸!”
唐奕道:“涯州一号不耐旱,此地水源不足,却是不太适宜。”
“。。。。。。”
好吧,这回轮到范老爷插不上嘴了,两人说的他一点没听懂。
“你们等会儿。”
“什么是美洲原种?什么又是涯州一号??”
唐奕急忙解释,“美洲原种,就是祁雪峰他们从美洲带回来的玉米种子,耐旱涝,不挑地。”
“不过,结棒比较小,产量也一般。”
“而涯州一号,则是咱们大宋的农户把不同地区的美洲原种,根据不同特性,交差授粉,人工培育出来的一种新式玉米。”
“产量比美洲种高上不少,不过尚有缺陷,有的地方种不了。”
“哦。”范老爷听明白了。
忍不住大赞,“不错,你们涯州这个事儿干的好,功在千秋!”
“哼。。。。”
哪成想,贾相爷冷哼一声,“这算什么?”
“你是没机会看着了,涯州不光在培育涯州一号玉米种,还有稻米种子,番薯改良,小麦新种。”
“用不了几年,新种问世,到时你再看,必惊得你这老货话都说不出来。”
“真的假的??”范仲淹不信。
在他眼里,缺粮都缺成习惯了,要真如贾子明所说。。。
“那还不错,说明你老贾在涯州没白呆。”
唐奕一阵挠头,贾相爷这牛皮吹的。。。。
有点过了。
哪有那么容易?
就说杂交水稻吧,这玩意高产的可怕,但是唐奕也只知道是从野稻之中找雌雄同株的进行杂交。
但是,也仅限于此,连个方向都算不上。
涯州的试验农已经鼓捣了好几年了,也没弄出个头绪,是真正的“有生之年系列”。
不过,新粮种不好说,改良种植方法倒是能做到的。
比如眼前的玉米,稀种比密植更高产,就是试验农们从几十块不同的田里实践得来的。
。。。。
“走吧。。。。”唐奕招呼了两个顶牛的老小孩儿。
“咱们进庄子。”
“得提醒提醒,否则糟蹋东西。”
。。。。。。
说着话,三人缓步进村。
可是,在农庄里转了半天,居然没找着活人。
三人面面相觑,人呢?
唐奕不知道,人都去镇上了。
干嘛去了?当然不是赶集,是去。。。。。。务工了。
而唐奕这不经义的进来,却引出了他另一条不同以往的发展思路。
。。。。。
————————
六更,到此为止了。
记得去年生日更了八章,今年虽然是六章,但都是三千字的大章,一点不比去年少。
以后,咱们就算定下来了,每年苍山生日,不用通知都来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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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陪我年年都过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
可好?
来!
祝我生日快乐!
。
第939章 慢了()
诺大一个农庄居然没有人,这着实有些诡异。
三人转了足足有一刻钟,把范老爷和贾相爷累的已经额头见汗,终于在村子的宗祠之中,见着了一个老妪领着六七个最大不过二三岁的婴孩儿。
“老婆婆,村上的人呢?”
老妪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若不是唐奕这个陌生人身后还有两个老人家跟着,让老妪安心不少,说不定人家直接就关门赶人了。
可即便如此,老婆婆还是下意识的把孩子们都笼到身边。
“你们是”
唐奕怕惊吓了老妪,急急解释:“我老少三人恰巧路过此地,见村上无人,甚是新奇,特有此一问。”
“哦。”老妇这才放下心来。
“庄上的人都去镇上务工了。”
“务工?”范仲淹不由眉头一皱。
先帝皇陵兴建,用工七万余人,确实浩大工繁。但是,朝廷就怕扰民惊户,特意嘱咐督建官员,除了匠人艺工取于民间,其余劳务皆出禁、厢两军兵勇,万不可惊扰百姓。
怎么这一庄子人还是都出去务工了?
在范老爷看来,这里靠近皇陵所在,所谓务工,一定是去修陵了。
“这个李孝光!”范老爷登时就不乐意了。“胆子是越来越大!”
贾相爷却是不太认可范老爷的话,“七月成陵本就急迫,李孝光为了工期,走一些捷径也属正常。”
“再说了”
贾相爷老神哉哉,“这位老人家不是说了吗?是务工,非是出役。”
“咱们又不是不给佣资,你急个什么劲儿?”
唐奕在一旁暗暗点头,现在朝廷不差钱,关于修陵所用工匠的拥资可是不低的。
其实,唐奕觉得范老爷这回倒是有点矫枉过正了,大宋这个操蛋的祖宗规矩,也就是死后修陵。
诚然,这个规矩避免了奢靡浪费,七个月就是修出花儿来,能花多少钱?
但是,这么短的工期,也确实增加了修陵的难度,不从民间用工几乎是不可能的。
心里是这么想,但是唐奕还是没有帮腔,而是转头和声地问向老妇,“老人家,可知修陵那边给佣工多少月资?”
老妇还在奇怪,这两个老头儿看起来和和善善的,怎么说吵起来就能吵起来呢?
听唐奕发问,急忙回答。
“哦,官府的人确实来招过工,佣资给的也也还行吧。”
“日佣七十,一个月下来,每人能拿两贯多钱。”
“你看吧,两贯多呢。”贾昌朝好不容易顶了范老爷一把,登时来劲。
两贯多放在京城只能算是一般收入,可在这穷乡僻壤,却是不少的数目了。
范老爷哪肯服气?
“可是李孝光也不能什么人都拉去充数吧?”
这庄子就剩一个看小孩的老妇,说明什么?说明上至几十年的老公老母,下至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全都去务工了。
修陵的活计哪有什么轻巧活儿?又老又少的,去了能干嘛?
“这不就是充数吗?”
而唐奕在一旁却是不同想法,因为两贯多一个月这个数字不对。
早在建陵之初,唐奕就知道,为了赶工期,从民间雇工是再所难免的。
所以,这个民夫的月资不但是唐奕亲自首肯,而且每个月应该给多少钱也是他亲自订下的。
他清楚的记得,他当初定下的数目是:每人每月一贯五百!
没错,比两贯多还要少。
无它,这事儿唐奕没必要大方,所以是结合皇陵所在地的实际情况给出的月资。
他好奇的是,怎么到了李孝光这儿,不但没有苛扣,反而涨了不少呢?
结合老妪所说,还有这老少通吃的实情,唐奕琢磨着,李孝光不会是
这小子不会是想编故事,贪上一大笔吧?
可是一想,也不对啊!
不是这么个贪法,况且,李孝光几次向朝廷的奏表之中只提工期太紧,却是从来没说钱不够用。
试探的问向老妇,“老婆婆,这修陵来招人,一直是这个价吗?”
唐奕心里拿不准,心说,可能是先帝灵驾到了永昭陵,李孝光怕到期不能完工,临时加价,临时招人也说不定。
果然,聊了这么半天,老妇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农村妇人的憨直姓子也上来了。
甩手道:“当然不是。”
“最开始呀,官府的人抠的很,每月只给一贯五百钱。”
“就这一点钱,谁愿意去出那苦力?若不是看在是给先帝修陵的份上儿,官府一个人也招不走,没人爱干。”
“后来实在招的太少,才一点一点涨起来的。”
“就这,还是没多少人去皇陵那边讨生活呢。”
“啊?”
“”
这个回答可是惊着唐奕了,连范师父和贾相爷都是一脸发懵。
什么情况?一贯五百钱按说已经不少了,听这意思,两贯多人家都没放在眼里。
“那这”范老师茫然看着空空如野的农庄。“这人都去哪儿了?”
不爱去,那怎么还就剩下您这么个老太太看庄子呢?
“去镇上务工了?”
老妇回答的极是干脆,下面一句差点没把三人噎死。
“镇子上随便一家毛纺作坊就能出到三贯多一个月,且看纺车的活计老人、小孩儿都能干,比去皇陵强多了!”
“”
“”
“”
三人石化当场。
范老爷和贾相爷下意识把目光对准唐奕,闹了半天,是你小子的产业把人都抢走了啊?
唐奕也懵啊,看着两双刀子似的眼神儿,露出诸多委屈
“真不怪我,都包出去了啊!”
————————————
回去的路上,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范老爷一阵哀戚,先帝仁德一生,为其修陵倒比不上一帮乡野富户的“生意”来得实际,这难免让范老爷有点为先帝不平。
而贾相爷也拧着眉头,却是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唐奕
更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如范师父一般为赵祯不平。
另一方面,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大宋正在蜕变,这种从根儿上开始的蜕变,直到今天亲眼所见,他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开始了。
“子浩”贾昌朝忽的发声。
“你也不用过多自责,毛纺之业你交给了老夫,却是老夫和辜家没有掌控好啊!”
贾相爷难得安慰人,不想唐奕确是摇头。
“我没有自责,只是有些心情复杂罢了”
“哦?”不但老贾,连范仲淹也是一疑。
收拾神情,“说说看。”
唐奕淡然一笑,“至少从百姓这方面来说是好事。”
“一方面,他们有地可种,在保障基本生存的前提下,又可在闲时务工,大大的增加了家庭收入。”
“这种工农结合的新民情,说通俗一点,是让百姓真正的富裕起来了,变得有钱。”
“说高深一些,则是增强了农民对天灾的抵抗力!”
“”
范仲淹和贾昌朝不语,细想着唐奕的话。
增强农户对天灾的抵抗力,用词虽是新鲜,可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却是已经听烂了,这是唐奕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很容易理解。
农民手里有了钱,再有天灾人祸就不置于卖家卖地,那田地兼并之险也就大大缓解,国家也就能更趋于稳定。
其实,对于大宋这样以农事为主的时代来说,增强了农民抵抗力,就等于增强了国家的抵抗力,确实是好事。
“还有呢。”唐奕继续道。“从前的农户春秋两季下地务农,夏闲冬猫,等于一年只干半年的活。”
“如今毛纺、运输,这些需要密集劳力的行业逐渐兴起,填补了夏冬的劳务所需,让农户一年四季都有活干,都有收入,这不就是好事儿吗?”
看着两个老相公,“可别小看了这其中的能量,等于是激发了民间的潜能,利用了过剩劳力。”
两个老头儿听的连连点头,倒也不再纠结宁可去给纺户出佣,也不去给先帝修陵的事了。
范仲淹见唐奕眉头不展,说的是好事,可是一点高兴的模样都没有。
“既然是好事,大郎可还有什么忧虑?”
“有”唐奕把眉头皱成了川字,缓缓点头。
“而且,不是一般的担心,而是忧虑很大。”
“哦?忧虑什么?”
“慢了!”唐奕吐出两个字,看向范师父。“我们慢了,朝廷慢了!”
“而且,慢的不止一拍”
“若不早做准备,是要出大乱子的。”
“说来听听。”范仲淹吓了一跳。
唐奕道:“就拿今日所见来说吧。”
“朝廷居然不知道地方上的用工环境,还抱着以前的思维去招工。”
“结果呢?那些纺织户比朝廷反应更快,抢人更凶,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唐奕面色凝重,“人都是自私的,都是驱利的。”
“纺户能开出更好的价钱,民夫不去修陵去挣更多的钱,这无可厚非。”
“关键是,我们所谓的朝廷居然不知道这一点,居然到了今天还没反应过来如此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是要灭朝的!”
“不不至于吧?”
在二人看来,唐奕可谓是危言耸听,有这么严重吗?
贾昌朝道:“只是与民不通,以后多加注意便是,子浩言重了!”
“一点都不言重。”唐奕极是认真。
“不光是今日所见的问题,奕现在就能给相爷想象出一大串,我们现在不会注意,将来却一定会爆发的问题。”
不等老贾反应,唐奕已经开始细数起来,这些也是他刚刚惊心之际,突然涌上心头的问题。
“比如说粮产。”
“如今粮产暴增,在朝廷来看,端是百利无害。”
“可是粮价呢?凭空冒出这么多粮食,如果朝廷不加以管控,粮价会跌到一个什么地步?”
“这可是整个大宋的粮价波动啊!会不会出乱子?会出什么乱子?贾相爷想过吗?”
“这”
老贾脸都白了,让唐奕说的这么吓人呢?
“还有。”
唐奕继续道:“粮食不值钱,可是毛纺、运输业却在大肆吸纳劳动力。”
“这样的反差会使多少农户从农转工?会有多少田地彻底荒种?”
“即使市场自我调节,最后两相平衡,这个过程又要经历多少坎坷?”
“而最后的结果,则是我们增产的粮食被荒地抵消了,大宋还是会回到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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