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一砸泽州,“辽人声东击西,那咱们就回他个围魏救赵。”
“咱们打泽州!”
那里是集结着大辽所有的主力,举兵攻之,狄青倒要看看,反过来了,耶律洪基救是不救。
“嘶!!!!”众将倒吸一口凉气。
打。。。打泽州??
疯了!?
就算把六万涯州军算上,古北关倾巢而出,也不过二十一万战兵。与泽州兵力一比,还差了一大截,胜负难料。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可是辽境。
没有圣谕,无文官监军,狄帅要是敢善做主张进兵大辽,就算打赢了,回到大宋,他们所有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狄帅!!!三思啊!!”
“是啊,元帅,不可鲁莽啊!!”
“元帅,上一次的事情还尚不定论,连番妄动,必招大祸啊。。。。。”
。。。。。
“呼。。。。”狄汉臣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
他刚刚犹豫之意就是于此,擅自进兵,别说大宋文人当道,换做哪朝哪代,不是杀头死罪?
。。。。。。
可是,时代不同了。
探手入怀,请出黄轴锦卷。
“有旨意!”
众将一滞,有旨意??难怪狄帅如此大胆,原来是有圣旨?
可是,不对啊?燕云也好,莱州也罢,距京师千里万里,哪有这么快?
“众将听旨!”
不等众人反应,狄青已经展开圣旨,朗朗诵读。
“制诏。。。。”
“呈天奉命,告宗受身,圣位传始,天皇有命。”
“新帝,赵曙告燕云众将书!!”
。。。。。
巴拉巴拉一堆废话,大伙儿没心思听,只等狄青念出一点“干货”。
终于。
。。。。
“燕云守将汉臣听诏。。。。”
说到这里,狄青缓缓放下圣旨,顿了一顿,倒不是不念了,而是后面只有九个字,算就是把狄青的眼珠子挖出来,也会牢牢刻在他的心里。
环视众将,一字一顿,森然默念:
“事急从权,可。。。。”
“先、斩、后、奏!”
。。。。。。
“先斩后奏!!”
念出这四个字,狄青的老目已经湿了。
第一次!!
大宋第一次可以毫无条件地信任他的武将!!
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
下首众将,先是默然,随之也和狄帅一样,只觉一股血浪从脚底往天灵盖上蹿,顶的人无法呼吸,顶的人鼻子发酸。。。。。。
这一刻,众将心中想的不是振奋,不是感恩戴德,而是。。。
委屈。
积蓄了百年的委屈,积蓄了千千万万武人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在这些人身上彻底宣泄。
有人抹着眼睛,低着头,心里骂着:
这份信任,咋来的这么不容易啊!
可是。。。。。。
委屈过后,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战意!!
委屈过后,是一层厚过一层的忠诚!!
。。。。。。
“诸位!!”
狄青也红着眼,“可敢死战!?”
“敢!”
“好!!”狄青一拍桌案。“各自归营,明日卯时三刻,沙场点兵!”
“出关!”
“喏!!”
。。。。。。
——————————
等众将各自回营,狄咏这才来到父帅身边。
“父亲。。。。”
狄青抬眼看了狄咏一眼,却好似闪躲,急急的又低下了头。
“还在这里作甚!?耽误了出兵,军法处置!!”
“父亲!!”
狄咏急声呼唤,又抢前一步。
“难道。。。您真的就坐视不理了吗!?”
“滚!!”
狄青低头嘶吼,“回去准备!!莫在多说一字!!”
“父帅!”
狄咏不依,“不能啊!!”
“。。。。。”
狄青整个人萎靡下来,再也强撑不下去。
“是啊,为父。。。。不、能、啊!?”
。。。。。。
狄青北临古北关,是因为一份情报,耶律洪基欲围困莱州的情报。
可是,还有一份情报,狄青刚刚没有提。
金五部部族首领完颜乌古乃暗地里给大辽北枢密使耶律乙辛、南院宰相张孝杰送了重礼,由二人牵线撮合,得了耶律洪基可以装备十万战兵的刀甲兵械。
。。。。。。
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耶律洪基又为什么给完颜乌古乃那么大的好处??
只要略一思索,简直昭然若揭——
辽河口!!
虽然战报未到,可是既然莱州事发,那辽河口也必有险情。
“父亲!!”
“辽河口有十一万宋民,还有老阎王营的底子!!”
“不能就这么放了啊!!”
不想,狄咏之急呼,换来的却是狄汉臣比之更为暴怒的嘶吼。
猛的抬头,“那你让为父。。。”
“怎、么、办!?”
砰砰砰!!!
一下重过一下的砸着山河图,“你告诉为父!!!”
“怎么救!?”
老将军满眼血丝,两行英雄泪黯然而下。
他也想救,可是,他是军人。。。。
两国对垒,生死大局,一城一地、一亲一故,如何能面面俱到??
现在的辽河口。。。。没法救。
狄青不能,他不能为了阎王营,为了那十一万百姓把燕云置之险地。
他不能。。。。
真的不能!!
。。。。
看着图上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辽河口,喃喃自语:
“阎王营的兄弟。。。。。”
“狄青,欠你们的!”
“辽河口的百姓。。。。”
“狄青。。。。惭愧啊!!”
。。。。。。
感谢自己吧。()
第915章 兵胆()
辽河口,三天之后。 .更新最快
天寒
血冷
苍天有眼!
似乎老天亦不满足于白山黑水、苍茫雪原伴这场大战起舞,阴蒙蒙的天空,尖嚎的怒风夹杂着钢砂一般的雪粒拍打着城墙,如《破阵曲》壮怀悲烈
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后世也有一句话: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的时代,我们只是生活在和平的国家。
而这些,显然和寒天舞雪之中,杀伐过境、血火洗礼的辽河口不搭边儿。
但是,这鬼天气却是在给阎王营续命
此时,风雪过境,城楼子已经被砸塌了半边,唯树立在楼顶的大宋旌旗依旧扑啦啦的迎风烈展。
城墙,坑坑洼洼,在长达五天的狂暴拍击之下,依然屹立不倒。
城上,惨白铺就,大雪掩盖了血色,掩盖了阎王营五天的壮烈,也掩盖了
生命!
死寂,一片死寂!!
雪,越下越大。
在东北,金人管这叫“冒烟儿雪”,天与地几乎被白色的风雪覆盖,五步之外,看不见人影。
金军阵中,完颜乌古乃森然注视着前方。
隔着风雪,不远处,就是辽河城。
五天
他的十万兵马满怀信心而来,却在这小小的城池之下耗了整整五天!!
怨毒地又瞪了一眼城上,极不情愿地下令:
“休兵!!”
这种鬼天气,就算是在冰天雪地里冲杀惯了的金人也没法继续攻城
伴随着金军潮水一般的退去,城墙上的“死尸”
动了!!
王都头霜雪掩盖的盔甲之下,露出一双眼睛往城下扫了扫。
“这帮金狗可算退了。”
“我瞅瞅!?”远处,石全福来了精神,一边应声儿,一边往起爬。
可是
“啊!!”
肩甲缝隙里卡着的箭头儿让石全福疼的浑身直抽抽,咬着牙爬起来,向城下观望。
良久,终于看清风雪之中的金兵真的在后撤,立时大叫:
“快,撤到码头去!”
城墙上还能动弹的人不超过三百,这点儿人是守不住城墙这么大范围的。
瞪着眼珠子,“在码头布防,还能撑一段!!”
王都头看着还阳了一般的石全福,本不该说泄气的话,但还是开了口:
“别指望了”
“不会有船来了”
三天,去莱州送百姓的船三天还没回来,说明肯定出事儿了。阎王营现在是千里孤军,无援无靠。
石全福不死心,“老王,别放弃!!”
不顾有伤,抢前一步抓着王都头的肩膀,“就算船队不回来,咱们找渔船,总得让兄弟们活下去!”
“”这一次却是潘梁栋绝望地摇头。
撤百姓是他亲手操持,只有他最清楚,能下水的别说是渔船,连舢板都走了哪还有船?
但是,石全福瞪着眼睛依旧不肯放弃,“没船也没关系,扒门板,骑浮木,总比死在这里强!!”
“”一片默然。
良久,王都头抬起头看着石全福,“这里是阎王营!”
“只有战死的阎王,没有落跑的小鬼儿!!”
石全福怔住了,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王都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们不是一路人。”
环视全场,石全福仿佛一下卸空了精气神,茫然若失。
“老子知道”
“你们都当老子是胆小鬼,是懦夫,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多牛啊??”
“阎王营”
“死守过昆仑关,又在古北关下熬战二十万辽军。”
“你们骄傲,宁可死,也不愿放下阎王营的威名!”
“可是”
石全福红着眼睛,“死了,就是死了!!”
“没了,就是没了!!”
“阎王营要是都交待在这儿,那种子也就没了!!”
“以后谁还知道大宋的阎王营?谁来接你们的班!?”
石全福的呐喊情真意切。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众将士的漠然。
王都头站起身形,扑打着身上的雪粒,寒风中,双眸依旧锃亮。
淡然地看着石全福,“你永远也不会懂”
“阎王营不是骄傲”
“阎王营的魂儿,也不在‘阎王营’这三个字儿。”
“阎王营是兵胆!!”
“只要胆还在,那阎王营永远都是阎王营!!”
“绝不了种,也断不了根!”
说着话,吩咐众将,“退守码头!”
“”石全福一怔,一时之间没反过味儿来。
这拗人死活不听他的,可最后为何还是选择退守码头了?
而接下来,他终于明白了
码头上,众将士借栈桥构成守势,想赶在风雪停下来之前封死码头。
而王都头带人把一个大浴盆抬到了石全福面前。
这浴盆石全福认得,是华联铺的最新款,长条型的,正好可以趟下一个人。放满了热水躺进去,别提多舒服了。而那正是从他营房里搬来的浴盆。
当初,因为他弄这么个享受的东西,还被阎王营的这群鸟厮嘲讽了好长一段时间。
怔怔地看着浴盆和王都头,“这是”
王都头没接话,把几个冻的**的馒头扔进浴盆里,抬头看着石全福,“走吧。”
“你”
“没什么你我。”王都头冷着脸。“飘到哪儿,全看你的造化!”
石全福不依,“要走一起走!”
“不可能。”王都头摇着头。“老子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冻死在落跑的水里!”
朝着石全福咧嘴一笑,“有时候战死”
“也是一种胜利!”
“”
石全福没说话,他开始有一点明白了,阎王营背负的不是累名,而是大宋军人的希望。
今日阎王要是在辽河口全灭,那他们不是死于骄傲,而是死于责任。
外人只道阎王营无敌,因为兵精器坚,悍不畏死。
其实,直到现在,直到石全福在阎王营呆了四年之后他才懂:
阎王营无敌,是兵胆!
敢与黄天争日月,不入九幽誓不还!!
正如王都头所说:这股胆气不散,谁都可以是阎王营!阎王营的种,也绝不了!!
“潘、梁、栋!!”
“啊啊?”
潘梁栋不知道石全福突然狠厉的眼神到底几个意思。
“叫叫我?”
只见石全福猛一甩头,瞪着他,“拿来!!”
“拿拿什么?”
“圣旨!”
“哦哦”潘梁栋明白了,看来石家大兄这是想开了,准备拿了圣旨走人。
立马在身上乱摸,找那份调阎王营回京的圣旨。
“这儿呢,这儿呢”
把圣旨交给石全福,过手的一刹那,潘梁栋顿了一顿,忍不住道:“大兄要是得以归宋”
“还望还望大兄念在昔日旧交的份儿上,对梁栋家小照顾一二!”
说出这句的时候,潘梁栋没有任何怯懦。甚至他现在觉得,当了半辈子兵,就这五天最是值得,能和阎王营战死一处,是一种荣幸!
石全福没接话,接过圣旨,在雪地之中展开。也不细看,探指入口,咬牙一撕,登时鲜血流出。
石全福眼不眨一下,神情绝然,借着雪色,在圣旨留白所在挥写四句。
写罢,将圣旨卷起,出乎意料,又塞到潘梁栋手里。
“某以阎王营军虞侯的身份命令你!”
“带旨回京,不得有误!”
“这”
“”
不光潘梁栋怔住了,王都头也是一楞神。
只见石全福高声呵斥:
“走”
“马上走!”
“我不走!”这个时候潘梁栋倒矫情了起来,红着眼睛,抹着眼泪。“老子的兵都埋在这儿,老子也要埋在这里!”
“必须走!!”石全福仿佛换了一个人,瞪着眼珠子冲上去,拎着潘梁栋的衣甲。
“你给我听着!!”
“从现在开始,你”
“就是阎王营最后一个兵!”
“你必须活着!必须活着把辽河口发生的事情带回大宋!”
“必须把阎王营的种给老子传下去!!”
“你要是死在了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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