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这么严重？”
彦博凝重道：“回禀陛下，单这一案涉案的官员，有从三要臣一人、正四三人、从四属官十一人、正五到从六官四十七人、正七以下属官八十四人、吏员两百五十四人、武职将官十三人、商籍民户二十三人。”
“共四百三十三人贪没银钱两百二十万贯。”
“其，有一百一十万贯赃银被这四百三十三人以不同数额瓜分。余之一半一百多万银款，则是下落不明”
“。。。。。。”
四百三十三人赵祯怔怔地坐了好久也没反过味儿来。
四百多人，瞒了他这个皇帝。
猛的回过神来，瞪着彦博，“那一百万贯去了哪里？”
彦博苦笑，“陛下，这还用问吗？”
“。。。。。。”
“”
“这还用问吗？”赵祯瘫坐在龙椅之，心如刀绞。
咬牙切齿地恨恨出声：
“尔等怎敢如此？”
“查”一声爆喝。“彻彻底底地查”
“把大郎给你的那张纸的烂账，给我细细地查”
“一笔账四百多朝臣涉案，一百多万贯的进账。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贪了多少，到底结了多大的一个党？”
赵祯越说越是气愤，不由得站了起来，在殿来回踱步。
“也不用大郎使什么疯招了，只这一件，朕绝不能再姑息养奸，朕要亲自办了他们”
“陛下”
彦博长揖到地，高呼圣驾。
“不能再查了啊”
他回来面圣，是因为查不下去了，也不敢再查下去了。
一笔账四百多人陷进去了，三司从到下一大半儿的官吏涉案。
要是再查下去，彦博都不敢想，会是怎样的滔天巨浪。
他不是胆小，也非纵容贪官。最最要命的是，这事和汝南王府扯了关系，那么肯定不止这一件。那一家拉下水的官员使吏，也肯定不止四百多。
有多少？彦博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这些贪官污吏之，绝不会全部都是那一家人的簇拥。否则的话，赵祯也不用折腾了，直接把皇位拱手让出去行了。
当然，这里面像贾昌朝那种，和那一家人在一条船的肯定不少，不然这事他们也干不成。
但是，相当一部分则是一时起意，贪了这么一笔。至于是忠君，还是忠汝南王府，倒还谈不。
可是，要是把那张烂账都查了，会挖出多少与那家结为一党的恶臣，彦博算不出来，赵祯也肯定接受不了。
这其又有多少抱着贪一笔心态的小人，彦博更算不出来。
到时候，查完了，办是不办？
算法不责众，官家放过了这波人。。。。。。可是经此一吓，为求自保，势倒向那一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这个朝廷真成了那一家的朝廷，赵祯也真得把皇位让出去了。
大宋朝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局面，太祖最大的败笔是要迁都，彻底把在开封有既得利益的朝臣推向了太宗一边。最后弟承兄位，成了太宗一脉。
原本历史轨迹，赵祯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庆历新政又把一波人推到了悬崖边，最后在立储的问题，是选了一个悬疑最小的，还是正下怀让那一家人得利的，更是成了千古迷案，谁也说不清楚。
现在。。。。。。
扑通一声，赵祯砸回龙椅，刚刚一时气愤难当，说出那番话。可是经彦博一提醒，赵祯哪里想不明白这其的厉害？
真的不能再查了。
不说别的，只这一案，要是公事公办，严惩贫徒，那三司得彻底瘫痪，干活儿的都被抓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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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查一个小贪小吏，更不是处置一个几人勾结的小党，赵祯清楚这其的厉害。
而且，还有最最要命的一点彦博没提。
那是：狄青还在燕云，没回来。。。。。。
。。。。。。
赵祯看向彦博，“依宽夫之见，当如何处置才妥当？”
彦博深吸一口气，“全当没看见。。。。。。”
赵祯心尖一痛，不甘心道：“又放过那一家人？这又白查了？”
彦博低垂着头，坚涩出声道：
“也不算白查这十余年间，困扰陛下的那个问题，经此一次却是彻底明了了。那一家人到底是靠什么把一众朝臣绑在一处，也算清楚了吧？”
说到这里，彦博抬起头，“这一点，很重要”
赵祯沉吟点头，从其表情知，他还是认可彦博的说法的。
只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又有那一张烂账为引，花些心思彻底查清他们有多少人，埋了多少桩，也一目了然了。
想到这里，赵祯猛然抬头，“宽夫。。。。。。”
“臣在”
“朕给你半年时间，务必将那一家的底细彻查个清楚，务必清理朝关键位置的官员任用”
彦博郑重点头，“臣领旨”
“到时。。。。。。”
赵祯眼杀机尽露，“定片甲不留”
彦博闻之，亦是亢奋。心暗道，也该与那一党算算总账了。
急声道：“臣这回京，令包希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作出放任之姿。”
“等近日的民潮平息，定不辜负陛下所托，彻查彻办”
。。。。。。
说道这里，彦博不禁苦笑，“如此说来，倒真的要看大郎的疯计了。。。。。。”
朝廷不敢查了，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还真是唐奕那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弄死几个来的直接，既行之有效，又能转移主意力。
这话让赵祯沉吟了起来，他原本是不太赞成唐奕这么做的，有些太过极端，对唐奕没好处，对他这个以“仁”立世的皇帝，也没好处。
可是现在，不得不说，赵祯真的怒了。
朝廷因有诸多顾忌，不敢掀出更多的弊案，但是。。。。。。
恨恨地一砸龙椅，“死几个也好，让他们心里也有点数儿。”
“朕，不是好欺负的”
。。。。。。
彦博说完，刚要告退，却是殿外急报，曹佾请见。
曹景休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赵祯略有疑惑，猜是有事发生。当下多留彦博一会儿，一起听听曹景休到底何事。
曹佾进到殿，满脸凝重。赵祯和彦博的脸色也是随之暗了下来。
“景休，何事来奏？”
“启禀陛下”曹佾大礼过后，直接开口。
“韩琦，韩稚圭今日到京。。。。。。”
“第一时间，进了汝南王府”
。。。。。。
“这个白眼狼”彦博一听，立时炸了，瞪着老目直接开骂。“陛下错信了这个白眼狼啊”
而赵祯倒是没有彦博这么激动，但心情也是直往下沉。
喃喃自语：“稚圭终不是朕的稚圭了。。。。。。”
“陛下”彦博昂然出声。“多半，韩稚圭早已经与那一家不可分割了”
只见赵祯哀然一叹：“宽夫啊。。。。。。”
猛的坐直身子，指着彦博状若疯魔。
“你任重而道远”
————————————
赵祯没想到，这个他给予着希望，带着他能在这五年前回头是岸的幻想招回来的臣子，在进京的第一时间表明了立场，而且半点余地都没留。
。。。。。。
而韩琦也正如赵祯所想，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有余地。
赵宗楚没有迎他之前，他确实还想委婉一些，徐徐图之。
可是，赵宗楚的到来，在韩稚圭眼不是危机，而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给他五年伏蜇的一个天大补偿。
赵宗楚见到韩琦时，用到了一个词：
“生、死、关、头”
“生死关头”，韩琦听闻这四个字时没有一丝胆怯，却从听出许出微妙的信息。
生死关头，赵祯已经摸到了这一家人的脉门？
生死关头，老王爷数几十年的谋划、布局，终于到了不动不行的地步了？
生死关头，他们不去倚仗贾子明，却急急地来找他？说明贾子明在这一家人眼已经失去了信任，已经是昨日黄花。
生死关头。。。。。。
韩琦心浮现的不是兵临城下、命悬一丝的柴家小皇帝，而是烛声斧影的赵光义。
他想的，不是死，而是生；不是败，而是胜。不是做贾子明的备胎，而是取而代之，从龙首功。
。。。。。。
所以，韩琦大摇大摆地由汝南王府正门而入，不是太嚣张，而是刻意的做给所有人看。
韩琦回来了
韩琦稳如泰山
韩琦。。。。。。
在向赵祯宣战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后面，韩稚圭还有更狠、戾气更重的举动。
。。。。。。
——————
“琦确实有应对之法。”
汝南王府，韩琦此言一出，满堂皆寂，声可闻针。
赵宗实更是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办法？”
韩琦轻笑，朝赵宗实点头示意，让他稍安勿躁。
转头看向贾昌朝。
“贾相以为，此时，咱们那位官家与宽夫在干什么？”
“当然是死攥住咱们的把柄不放，要把我这一家老小连根拔起”
却是赵宗实还是没沉住气，急切出声，替老贾答了出来。
而贾昌朝此时暂且放下琐碎，认真地思考起韩琦的话来。
“未必”
老贾沉着出声：“老夫却觉得，恰恰相反。官家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这件事压下去。”
说完，老贾又加了一句，“暂且压下去”
这个判断，也贾昌朝为什么会主张以静至动的原因。
这个时候，两方都需要冷静，不然，大宋必乱。
“没错”
出乎赵宗实的意料，韩琦竟认同贾子明的观点。
“此事牵扯之大，超乎官家的想象。以官家的性子，断不会一条道走到黑的与咱们硬碰。”
“况且。。。。。。”
说到这里，韩琦自信的顿了一顿。
“狄青可还没归京呢。”
“”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赵宗实。
对啊，狄青那厮可是还没回来呢
一个厮杀汉来的西府宰执还不至于让韩琦和赵宗实这么重视，问题的关键在于，与狄青一起还没回来的，还有大宋二十万的可战之兵。
燕云初复，赵祯是小心再小心。为保燕云万全，这二十万禁军基本都是曹、潘、王、杨，观澜四将门的嫡系。
可惜，赵祯没想过的是，自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燕云是稳固了，可京明里暗里，与这位官家真正一心的禁军却是少了。
。。。。。。
“稚圭要干什么”
贾昌朝急得站了起来，“你。。。。。。你要？”
“贾相放心”韩琦却是淡定地单手下压，示意贾昌朝坐下。
“琦的意思只是说，此时京空虚，官家更不敢轻举妄动，可没有忤逆犯的意思。”
老贾闻之，稍稍安心，缓缓坐下。想起韩琦的那一脸戾气，还是有些不放心。
“燕云未稳，西北犹危。稚圭此时可不能过于激进，让诸蛮有了可乘之机”
赵宗实闻言，气得脸色通红。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东西还在这唱高调。正要出声，却被韩琦抢了先。
“贾相说的哪里话，家国大义，琦还是懂的。”
“此说只是为了证明官家没有底气，不敢一查到底，其实本意和贾相还是一样的。”
“如此甚好稚圭只说如何应对吧。”
贾昌朝真的厌了，不想与韩琦再推来斗去，所幸直入主题。
“官家不敢妄动，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稚圭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差作什么章吗？”
韩琦闻之，洒然的一摊手，“作什么章？官家想要这个时间，想等狄青回来，想徐徐图之。”
“那咱们别给他这个时间，不好了？”
“不行”
韩琦此言一出，贾昌朝又坐不住了，急急地吼叫出声。
“破釜沉舟绝非妙计”
而韩琦寸步不让，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贾。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
两位政坛风云人物，这么对了眼。
而赵氏兄弟此时却唯有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心里都日了狗一般。
特么你们能不能别玩这么深奥啊？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行不？
。。。。。。
那韩琦到底是什么用意，能让老贾反应这般激烈？
老贾没法淡定，因为韩稚圭一开口他知道，这人疯了，使的是一招以毒攻毒的肃杀之招。
赵祯需要时间，所以不会再查下去，而韩稚圭说不给赵祯时间。
什么意思？
是，你不查也得查，不想掀盖子也得掀盖子。
事实，韩琦老贾想的还狠。
他不是要让赵祯查下去，他是想让赵祯根本不用查，直接把所有案子都亮出来。
。。。。。。
如此一来，一个抵税粮案，四百多朝官吏涉疑，赵祯不敢查了，怕把不相干的人推汝南王府的船。
要是赵宗实兄弟把这些年干过的类似事情，都自己放出去呢？
那么，不但这四百多官吏全无退路，赵宗实所说的那十几件弊案的涉案官吏也没有了退路。他们只能与汝南王府一心，来谋求生路。
韩琦这是不光要自己“走正门”，还得逼着所有人和他一起“走正门”
。。。。。。
等赵宗兄弟彻底明白两位相公为什么顶牛，全都傻眼了。。。。。。
如果现在的赵祯是“投鼠忌器”，那韩琦的此招一出，变成彻彻底底的二虎相争了。
“韩。。。。。。韩相公。”赵宗实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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