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回禀官家,多给大郎一点时间”
。。。。。。
目送文彦博离去的背影,唐奕脸上的神情渐渐敛去,面容越来越冷,就连范仲淹一直挂着的为难之色也是荡然无存,问出一句与刚刚力劝唐奕入朝截然相反的话:
“你真的要考虑?”
唐奕也不感意外,而是闻之一笑,“老师果然在演戏。。。。。。”
演戏?
范仲淹无奈地苦笑摇头,“文宽夫演得这般投入,却是应该配合一下的。”
唐奕长吐一口浊气,“单是这份算计,我就说什么也不能入这个朝堂”
却不想,范仲淹闻言冷哼一声,责备道:“还不是怪你自己?”
。。。。。。
今天看似是文彦博要强拉唐奕做官,是一出苦劝无果,只得拉出范仲淹的真情大戏。
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事实恰恰相反。。。。。。
文彦博打心里并不希望唐奕入朝。
从他去唐家小楼,到中途转至范仲淹处,说白了,就是一出做做样子的闹剧。
无论第一男主唐奕,又或是范仲淹,甚至是没出声的赵祯,只是陪着文扒皮演了一出罢了。
而唐奕,此时恰恰扮演了一个他最不想成为,也最不擅长的角色
政客
那谁才是希望唐奕入朝的那个人呢?
当然是赵祯
赵祯才是那个一心想让唐奕入朝为官的人。
那三个坑的问题,说白了,根本就不是问题。
只要把贾昌朝升任内相,则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观澜系对朝政的掌控亦不会有半分动摇。
做为大宋的官家,做为一个“和稀泥”的高手,这么简单的办法赵祯会想不到?
既然想得到,那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还要装煳涂,让文彦博来闹这么一出?
当然是为了,逼唐奕入朝
。。。。。。
而文彦博是何许人也?那是上下几千年也能排得上号的一代名臣,是四朝宰执的大政治家。
他会连这都想不到?
更不是
只不过,在皇帝身边呆了十年,这位宰相太了解赵祯的心思了。
文彦博如此做,不过是顺着赵祯的意思来罢了。
说白了,文彦博虽然是自己人,但他说到底还是一个政客,而且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狡猾政客
他以前与唐奕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甚至是无所顾忌。
为什么?
因为唐奕是白身,又是直姓子,直来直去,好坏不说,反而更容易沟通。
可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又是求,又是怒,还把问题扯到了范仲淹这里?
本来这事根本就不用这么绕,只要文彦博把话撩在那儿,“这是陛下的意思”,轻轻松松就能把皮球踢给唐奕。
文彦博今天这么做,说明他还是不想让唐奕入朝。
原因也是显而易见。
唐奕不入朝,同时富弼还远在燕云。这样,不管唐奕在背后有多少话语权,在朝堂之中,他文彦博却是革新首臣,功在千秋。
可是,唐奕一旦入了朝,就等于走到了台面上,还有他文彦博什么事儿?
所以,他顺着赵祯的意思来了,可是却把范仲淹拉下了水。有唐子浩的师父出面,劝没劝动,那都不是他文彦博的责任了。
不过,话说回来,问题的症结还在赵祯身上。他为什么要装煳涂?为什么要让唐奕当官呢?
按说,唐奕在殿上拒官那番话至情至情,也有情有理,更符合赵祯的利益。毕竟哪个皇帝也不希望手下出来一个掌控不了的权臣,即使这个人很忠也不行。
既然这样,那赵祯还为什么呢?
因为改革。。。。。。
因为唐奕改革的第一步,就吓到了赵祯
此时,范仲淹有些责备地看着唐奕,“还不是怪你自己?”
“潜移默化、温和过渡?”
“我看你也没潜到哪里去,也没温和到哪里去”
“初行新措,没先把别人怎么样,却是把官家先吓到了。”
。。。。。(。。)
:
第663章 疯到自己人头上()
对于范仲淹的埋怨,唐奕也是一阵无语。
他当然不想新措一出,第一个吓到的就是赵祯。可是,没办法啊
钱,必须先动。而钱解,只有动用华联仓储,问题也正好就出在这个华联仓储上。
好死不死,改革刚有个影儿,唐奕动的就是观澜。
购物卷一出,赵祯猛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观澜商合隐藏着比聚财、聚势更可怕的能量。
不难预见,大宋的钱币发行,将来必要依仗观澜商合。也就是说,大宋朝印钱的权柄已经握在了观澜手里。
赵祯虽说在观澜占股最多,可是,别忘了,观澜的实际掌舵人是——唐奕
这叫赵祯怎能不怕?
。。。。。。
唐奕现在是真的脑袋疼,老师说的没错,观澜动的太早。
整件事情,因华联而变得极为复杂。
赵祯在全盘装糊涂,实则心中早有算计。让唐奕入朝,就是弱化其在观澜之中的作用。
不说文彦博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就连号称千古名臣、浩然正气的范师父,此时也在顺着文彦博演戏。
以往从不用唐奕费心琢磨的几位长者,此时一旦牵扯政治,也都。。。。。。
“我去找陛下”
唐类猛的咬牙,“逼急了,什么官不官、观澜不观澜的,老子全不管了”
“才不浪费这个心思在算计上”
范仲淹也是一阵无语,官场本就如此,你这疯子就算再有能奈,又如何能改变人心呢?
。。。。。。
唐奕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就是个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纵使他没存半点私心,更没有别的用心。但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根本就解释不通。
除非,赵祯还当他是个疯孩子,还能像从前一样,朝他扔鞋。
。。。。。。
————————
唐奕猛然意识到,燕云归宋,新政,大宋开始了全新的旅程,可是他和那位仁爱慈祥的“大叔”之间,也因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尽管如此,唐奕还是去了赵祯那里。
整整三个时辰。。。。。
君臣之间,或者说,这对如父如子的老幼之间,整整在休政殿里呆了三个时辰。
等唐奕从休政殿里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陛下。。。。。。”李秉臣在旁边轻唤。“时辰不早,歇息吧。。。。。。”
赵祯抬头,这才发现殿上已经掌了灯。殿外更是一片漆黑。
“歇息吧。。。。。。”李大官又劝了一句。
赵祯缓缓摇头,“传文宽夫觐见。。。。。。”
——————
文彦博已经睡下了,赵祯急召,只得爬起来,胡乱穿了衣袍,就跑来见驾。
休政殿上显得有些昏暗,赵祯就隐在灯影之后,看不清眉眼。
只是,细心的文彦博发现,官家那双露在明亮处的双手,隐隐发颤。
“陛下召臣来。。。。。。”
赵祯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明日召令三司属臣,把朝廷历年财报准备出来,交于唐子浩。。。。。。”
文彦博下意识一颤,“他。。。。。。他答应入朝了?”
“入朝?”赵祯渐渐露出一丝苦笑。“以后却是不用再提了。。。。。。”
说完,双掌用力直起身形,缓步朝后殿蹒跚而去。
落在文彦博眼中,赵祯的身形有些佝偻,却是好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
“不用再提了。。。。。。”
黑暗中,赵祯的喃喃复述回荡在朦胧的休政殿中,显得孤独、无助。。。。。。
文彦博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四个字:
孤、家、寡、人
。。。。。。
千古帝王家,何来膝下福?
百世春秋,君王列侯,向来有君无父,有臣无子。又哪来的至性亲情、至情父子?
。。。。。。
出得休政殿,文彦博凄然抬望,正见山边一株老柳临风摇曳,遮住一弯皓月若隐若现。
而树下,一白衣男子沐月而立,好似雕像一般,望着休政殿的方向,一动不动。
。。。。。。
树下。
文相公这才反映过来,特么这么晚了,谁没事儿往树底下站。
仔细一看,“唐大郎?”
随着文彦博一声诧异的惊呼,树下的唐奕也终于动了,缓缓向文彦博走了过来。
文彦博看他只向这边走也不出声,不由又问了一句:“大郎,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回答文相公的,是一个不断放大的。。。。。。
巴掌
“让你跟老子演”
一巴掌下去,文彦博官帽都抽歪了。
一脸懵逼地看着唐奕,“你你你你疯了?”
。。。。。。
“让你跟老子玩心眼儿”
唐奕哪肯听他的,又一巴掌抡下去,把文扒皮扇了一个趔趄,心里那点憋屈全特么发泄到了他身上。
“让你给老子没事找事”
。。。。。。
“让你。。。。。。”
。。。。。。
休政殿前的守卫禁军一个个看的直咧嘴,特么大宋宰相,五十来岁的文相公,让唐奕疯子追的抱头鼠窜。兵头不敢去拦,只得飞跑去给赵祯报信,可是得到的答复却是:
“陛下已经睡下了,不便打扰。”
。。。。。。
——————
第二天。
整个观澜已经传开了,昨夜唐疯子又发了一回疯,却是把参知政事文宽夫给打了。
起初大伙儿还不信,只当是守殿兵丁吃了熊心豹子胆,瞎传的胡话。
文宽夫是什么人?观澜系的急先锋,唐子浩最铁杆的盟臣,怎么可能被他给打了?
可是一上朝。。。。。。
文扒皮顶着个捂眼儿青就来了,大伙儿这才知道不是谣传,是真的。
顿时,举朝哗然,无不乍舌。
唐子浩复燕有功,一时名声无二,却是忘了,他是个疯子
这小子一言不合,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货牲性到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却是都暗下绝心,得离他远点儿。
。。。。。。
而此时,在范仲淹宅中,孙复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唐奕。
“你呀,你呀”
“就算宽夫是你师侄,打了也就打了。”
“但是。。。。。。但是。。。。。。”孙师父蛋疼地咧着嘴。
“但是,怎么说他也是当朝宰相,你怎么能在休政殿前就动手打人?”
唐奕假装惭愧,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范仲淹横了唐奕一眼,恨不得上去给这小子一巴掌。
不过,也着实佩服这个弟子,能想出这么个绝户招。
心思细一点儿就不难看出,唐奕没下死手,他是一个二十多岁正当年的大小伙子,文彦博呢?五十多岁干巴老头儿
唐奕要是真打,他还能转天儿就上朝?
。。。。。。
无语地看着唐奕。
“这个疯发的也不算坏事,但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宽夫却是要恨上你了”
唐奕先是一怔,随即坦然地嘿嘿贱笑,“端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老的法眼”
“放心,他谢我还来不急呢,又怎会恨我?”
。。。。。。
:
第664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664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文彦博平时心眼儿是多了一点儿,但自从当年在杨州一会唐奕之后,他的心眼儿却是从没有使到唐奕身上。
这次不希望唐奕入朝,虽然是存了私心,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顺了唐奕不想为官的心思。
如此说来,唐奕根本就没必要动手打人。
说白了,他就算再疯,也没疯到对自己人动手的地步。
他可以扇张尧佐,可以扇赵宗实。但他不能因为一点不顺心就扇曹佾,更不能扇文彦博。
这不是疯的问题,这是人、甚至是人性的问题。唐奕是个有血性的疯子,但却不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那么他打文彦博为的什么?
这可不是演戏,而是一种姿态。
。。。。。
所谓的帝王心术、臣子算计,还有大宋无处不在的平衡,因为唐奕这个变数的横空出世,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十年间,大宋已经习惯了君仁臣贤上下一心的政治生态。
以至于在这种不平衡之上,形成一种新的平衡,一种君臣与唐子浩这个疯子之间的平衡。。。。。。
皇帝和朝臣只需治国安天下,朝堂高坐,指点江山,脏活累活、疑难杂症皆有唐奕这个疯子用非常手段去解决。
大家合作得很顺手,皆因不论是君,还是臣,都不用担心这个手握重柄的疯子会构成威胁。
因为他本质是地位最低的“商”,他也志不在朝堂。
商和白衣之身压着唐奕的同时,也恰恰是唐奕的保护色。也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疯”
可是现在,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平衡荡然无存。
第一,唐奕复燕有功,入朝呼声之高前所未有。
第二,革新起航,观澜商合正在以不可阻拦之姿摆脱“商”的本质,左右着大宋的走向,甚至危及到皇权。
。。。。。。
大宋的制衡之道之所以能够平衡,是和谐和默契的结果,士大夫与皇权唯一要提防的只有武将。
可是现在,唐疯子可比武人能量大得多,朝堂正在因为唐奕和观澜的崛起而失去和谐与默契,君、臣与唐疯子之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赵祯也好,臣子也罢,已开始恐慌了。
——————————
没有人知道唐奕与赵祯在休政殿里三个时辰都说了什么,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摆在唐奕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一,就是如赵祯所愿,入朝为官,接着淡化在观澜商合之中的存在感。
这是唐奕不希望见到的。因为一但他入朝,像文彦博那样的口不对心的戏码将会一直伴随着他,他也将变成那个他最不希望变成的人。
而且,他的志向是强宋,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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